這也不能怪人類世界反應過激,畢竟幾年前那場風波可是把整個人類世界攪得天翻地覆,尤其是到最後五個星域竟然被打開四個,雖然普通民眾並不知道什麽星域,但著實是把上頭的掌權者們嚇得不輕。因此,一旦再次出現妖界入侵的痕跡,所有人便都如臨大敵。

不過,他們隻看見一頭鳳凰從上方掠過,也看不清上麵坐沒坐著人,隻得先在箭上凝聚星力,去射鳳凰。但千年老鳳凰君洛豈是這麽好對付的,不過抖了抖羽毛,箭便掉了一地。

羅維在鳳凰背上觀察著下方,不斷躲閃著從下方射來的箭,一邊問司音:“這樣好麽?我是說,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妖界來人了。”

司音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掏出一堆零食吃了起來,邊吃邊說:“我不管,反正我是被脅迫來的,你有問題就問君洛。”

衛蘅突然笑了,在羅維耳邊說:“司音這小姑娘,還真好玩兒。”

羅維猛地翻個白眼,心想,要是衛蘅和司音生在一個時代,說不定還真能說到一塊去。

“準備變原身下去。”君洛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我麽?”羅維站了起來。

他以為已經到第五星域所在地了,結果往下一看,下方竟然是慶國皇宮!

“下去。”君洛又說。

羅維來不及思考,雙手一伸,猛地向前一撲,變成了一隻銀色毛發的獅子。他停滯了一秒,又甩甩腦袋,身體倏然間快速縮小,最終縮小到和貓差不多大,一個翻滾從鳳凰背上滾了下去。

金紅色鳳凰隨即飛遠,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似的,也沒有人注意到有東西從上麵落下來了。羅維跳到路邊水溝裏,在髒水裏打了幾個滾,銀色皮毛頓時變成了灰色,這才鬆了一口氣。

鳳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走了,也許還會引走很長時間。羅維在路邊慢慢走著,沒有人會去注意一隻灰色的流浪貓,他也因此得到了一些思考的時間。君洛要讓他幹什麽,也沒有說明白,他原以為今天是去打開第五星域的,但看樣子,也許不是這麽回事。

那麽,讓他來慶國皇宮做什麽呢?

衛蘅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你不用如此發愁,君洛既然什麽都沒說,那就是斷定你知道要做什麽。你隻要想想,你到這裏來會做什麽呢?”

羅維轉頭,看見她抱著胳膊俏立在一邊,莞然而笑。他頓時心中透亮,君洛知道自己已經恢複記憶了,他讓自己來這裏,是要自己去見扶風。

他是很想見扶風,但那之前,他必須先掂量掂量,君洛為什麽想讓他見扶風?

這次會麵會對她產生什麽傷害嗎?

他得先想清楚,不能因為自己一時衝動,而危及到任何人。

轉念一想,君洛行事向來狠辣卻光明磊落,對人界帝皇暗中下手這種事,恐怕他還不屑做。就算他要做,自己能在扶風身邊看

著,豈不更能保護她?這麽一想,他不再猶豫,撒開腿向熟悉的方向奔去。

“喂喂,慢點呀。”衛蘅追在後麵喊著,那情形倒像是帶著撒歡的寵物出來遛彎。

羅維一口氣跑到禦書房門外,惹得幾名內侍捂著鼻子一個勁兒趕他:“哪裏來的髒貓兒,去去去,別汙了清淨地方!”

羅維一見進不去,立刻跑開了,繞到窗戶下。正好一扇窗沒有關好,留了個縫隙,被風吹得一晃一晃,他跳到窗台上,一側身子就進去了。

衛蘅跟過來,卻沒有進去,望著禦書房的牌匾,雙眼閃過一絲似是而非神情,轉頭去禦花園的台階上坐著了。

羅維匆匆忙忙地跳進屋,角度沒掌握好,一下撞在屋角的青瓷花瓶上,花瓶“啪”一聲倒在地上摔得粉碎,他也傻了眼,支楞著耳朵呆在那裏不動了。

禦書房裏,正在手把手教著小男孩讀書認字的女子,聞聲立刻抬頭,美麗的鳳眸裏含著一絲驚訝。

幾年不見,妖族人不長年紀,人界的時光卻是在無情地流逝。當年神情中含著一分稚氣的美麗少女,如今已經是二十有餘的成熟女子。眉眼越發舒展,一汪寒潭似的雙目含著清冷的波光,傾國傾城的絕世麵容,如今出落得越發耀眼了。

她懷裏抱著個至多四五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握著毛筆,小手似乎還有些握不住,握筆的樣子卻已經很標準了。他清秀的臉蛋胖乎乎的,一雙黑漆漆清亮眼珠,有些像趙拓,也有些像鍾靈,神情卻和扶風如出一轍,透著股倔強。

看見突然撞進來的灰色小貓,趙扶風下意識地怔住,隨即神情變得意味不明起來。

小男孩卻歡呼一聲:“皇姐,是小貓!”說著就扔了毛筆,上前抱住羅維,絲毫不管羅維皮毛上的泥水弄髒了墨綠色錦衣。

趙扶風沉下聲音:“執兒。”

小男孩一怔,慢慢鬆開雙手,垂下眼眸說:“皇姐,執兒錯了。”

“錯在何處?”

小男孩清亮稚嫩的聲音,一板一眼地娓娓而談:“回皇姐的話,古語有雲,仲舒下帷講誦,弟子傳以久次相受業,或莫見其麵,蓋三年,董仲舒不觀於舍園,其精如此。即是雲,讀書人應專心致誌,才能精於此道。”

“嗯,說得不錯。”扶風莞爾一笑,“但古語也有雲,大丈夫讀書,理應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所以,你雖有錯,但錯不致罰。玩一會兒吧。”

“皇姐,您在瞎說,隻是為了安慰執兒而已。”小男孩歪著腦袋說。他與扶風之間的親密,不像當年趙拓和扶風之間的假親密。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真心無比。

說到這裏,羅維若是再猜不出這小男孩的身份,就是傻子了。隻是他沒想到,這個自己走時還在繈褓中的弟弟,竟然如此早慧。

“你這猴兒,偏就你精。”扶風美麗臉龐上

神情平和,已經有了幾分長姐如母的風範,“你若是真喜歡這貓兒,就讓他們拿去洗洗。”

羅維一驚,差點把全身的毛都豎起來。

趙執卻搖頭:“皇姐,當日左相大人常說,喜歡一樣物件,就放在家中日日賞玩,久而久之也就失去了樂趣。”

“難得你還記得左相。”扶風道,“他過世的時候你才三歲。”

“怎麽能不記得呢?”趙執嘿嘿笑了,“左相大人最好玩兒了,隻要一見到皇姐,必定要板起一副臉孔說:開枝散葉乃關係到慶國氣運之大事,並非陛下一人私事,懇請陛下看在慶國萬民份上,放下心中執念……這樣那樣的一大堆,一直說到滿臉通紅不停咳嗽還不罷休。”

“左相是明智人,隻是於此事上,出乎意料的固執。”扶風憶起往事,眉頭微蹙,眼圈一紅,“直到臨終前,他還殷殷囑托於朕,隻是朕終究無能,無法完成他的心願。”

忠心耿耿的三朝老相穆延章,臨終前隻有兩個願望,就是自己唯一的孫女穆摘星,以及自己一直當做親生孫女一般疼愛的慶昭帝趙扶風,能找到適合自己的良人,將來子孫滿堂,不至於像自己一般,八十餘歲膝下隻得一個孫女送終。隻是不知該不該說是天意弄人,穆相這股執念終於是沒能實現。不僅慶昭帝趙扶風從不談及婚嫁之事,就連現在已經升任二品殿前指揮使的摘星,也擰著一股性子,身邊從來沒有半個男人相伴。

在百姓眼裏,如果說昭帝陛下不婚嫁是為了當年的攝政王,那麽穆指揮使的不嫁就有些令人疑惑了。又因為陛下和穆指揮使關係親密,民間甚至生出一些奇怪的傳聞。

不過,相信這些無稽之談的畢竟是少數,更多的人把目光放在了穆指揮使的經曆之上。很快就有人挖出,原來穆指揮使的不嫁,源頭竟然是出在當年戰死沙場的小將軍謝宛身上。

如此,大家卻也不好議論這兩位堪稱有氣節的女子了。慢慢地,勸她們婚配的聲音幾乎沒有了,再加上扶風把趙執帶在身邊親自教養,一副培養儲君的架勢,文武百官覺得也未嚐不可,就更沒有人和她作對了。

羅維被趙執抱在手裏一下一下地捋著毛,心底卻犯了難。他隻顧著闖進來了,卻忘了扶風的記憶是自己親手消除,現在自己要是露出人形來,隻怕馬上被殿外一群侍衛高手打成渣渣。但不露出人形,就無法施法解除記憶限製……

難啊!

抓耳撓腮間,卻見扶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把殿內的內侍宮女全部遣走了。她施施然地走回來,對著羅維說道:“裝什麽?變回來罷。”

“皇姐,您和誰說話?”趙執一頭霧水。

扶風搖頭,把趙執拉到自己身邊,看著羅維。

羅維一僵,然後慢慢舒展開來。見扶風一雙鳳目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他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的,但還是依言而行,慢慢化回人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