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情況下,大多數妖界男女結雙入對時,都會選擇不成婚,給自己、同時也是給對方更大的選擇餘地和自由空間。

司音最初聽說這種習俗時,隻覺得這習俗就像人界常見的那些貞烈鳥兒一般,聞之令人動容。而現在,她不知為何突然想了起來,不假思索地就拋出來了。

她不是真想和君洛結婚,而是篤定他沒有這個勇氣結婚。他君洛是誰?那可是妖界萬千女子趨之若鶩的對象,他才不會為了一棵歪脖子樹就放棄整片大森林。

既然他不敢結婚,那他說的什麽喜愛不喜愛的,就都可以被證明是屁話了。司音想到這裏,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見君洛愣了愣不說話,她又說:“你若是不好意思說,我也能理解。世界上還有那麽多美豔女子,你犯不著為了我都耽誤了。我有把柄在你手裏,因此不得不配合你,但你也別說那些惡心的話了,我不信,你自己也不信。”

君洛回過神來:“阿音,一時沒管束住你,你又伶牙俐齒了。”

司音也不管,就笑嘻嘻地看著他,心說你君洛這次總算栽了吧?

不料君洛悠悠地說:“你這是在向我求婚?我答應你就是。”

司音頓時噎住了。

君洛走到她麵前,琥珀色眼眸流光璀璨,伸手撫了撫她的下巴:“你有這份心我很高興,不過現在不是結婚的時候。我立刻遣人去司家下聘,把一切準備周全,等我們回去之後,你就是鳳凰山的女主人了。”

司音感覺自己從頭到腳如同被一盆冰水澆過,手指頭都僵了。這是典型的挖個坑自己跳麽?她自以為聰明,卻不料君洛比她更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道理,居然舍得用自己的一生來套她。

她還在發愣,君洛已經做好了傳音珠,一彈手指送回妖界。司音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說:“你在唬我?你沒送信回去,我知道。”

君洛也不說話,從納戒裏變出一張地圖,專心起手頭的事情來。

過了沒多久,一顆妖界來的傳音珠掉在司音手心裏。

司音打開,是自己平時身邊的司家長老和高級侍從的聲音,問她是否已經和君右使約定婚姻,鳳凰山已經送來了聘禮,要不要收下。

“扔出去。”司音下意識地說。

君洛扭過頭看她,琥珀色眼睛清冷,帶著一抹不明意味的光。

司音想到那些對自己重要的人,無奈,又對傳音珠說道:“我開玩笑的,收下吧。”

“恭喜鳳主,屬下們現在就開始準備相關事宜。”傳音珠答道,隨後消失了。

“滿意了?”司音問道。

君洛仍然埋頭於手上的地圖,口中道:“是你提的要求,滿意的是你。”

“引狼入室。”司音道,“你知道我想殺你吧?”

“你盡可以試試,君夫人。”君洛啪一聲合上地圖,放進納戒,琥珀色眼眸望著她。

司音心裏已經氣得不行,緊緊握

著雙拳,轉過頭去避開君洛的目光:“我有的是機會。”

“那麽讓我給你機會吧。”君洛道。

他突然閃身到司音麵前,抓住她兩隻手腕,舉過頭頂,一下按在牆上。司音雖然是司家鳳主,但論起實力來還是比君洛稍差些許,身形也太過嬌小,一下子被鉗製住動彈不得。

但她畢竟也算是個人物,並沒有驚慌失措,隻是綠色眼睛裏閃著越來越明亮的怒火。君洛看了更覺有趣,他愛的就是這股不馴服的勁兒,因此加大了手上力量,司音立刻劇烈掙紮起來。

君洛道:“你都已經是我的人了,踢打什麽?省點力氣。”

司音說:“我被狗咬過一口,難道就不怕第二口了麽?”

“倔脾氣。”君洛說,“我哪點像狗了?配你不綽綽有餘?”

司音險些氣得昏過去,君右使自我感覺良好那是一貫的事,但用不用這麽赤果果的貶低她?她說:“隻要我不喜歡你,你在我眼裏就是垃圾。”

君洛不以為然,靠近她說:“你不是想殺我麽?不如勾引我,等我在興頭上了,你想殺不難。”

“我不會用這麽卑劣的手段。”司音冷著臉說。

“為君夫人的氣節幹一杯。”君洛舉著酒杯懶洋洋道。

司音直接推開門走了出去。

羅維隔天就聽見了婚約的消息,他感覺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這兩人都以為自己精明能幹,實則都不敢正視自己的感情。如今不知道什麽契機推了他們一把,還真算是天賜良機。

他心中對君洛本來深恨,那日在城下君洛隨手一招,就要了千萬人的命,這本來也不足以構成什麽,但那千萬人裏有羅仲,這就不一樣了。但在長時間的接觸過後,他發現君洛雖然算不上是個好人,卻也不是卑劣小人,心中有自己的信仰和堅持,有著自己的處事規則。因此,心中已經把他當做是個“可敬的對手”。

如今,麵對即將成為舊友之夫的君洛,羅維覺得格外棘手,父仇不報實在說不過去,但要這麽簡單地剝奪司音的生活,他就真不是個人了。

司音不知道羅維已經恢複記憶,隻覺得他一臉欣慰夾雜著為難的神情讓她格外氣惱,冷著臉說:“我出去散散心。”人就不見了。

君洛簡單地問羅維:“能化出原形麽?”

羅維愣了愣:“能。”即使沒有恢複記憶,他在鳳凰山裏修煉的那幾個月,也足夠他凝出銀獅原形了。

君洛道:“做好準備,明天行動。”隨後也跟著消失了。

羅維不明就裏,歎了一口氣,步履沉重地回屋去。

衛蘅在一邊問道:“怎麽了?心事重重。”

羅維沒有說出真正的憂慮,而是道:“不知道明天究竟會發生什麽,我有些擔心。”

“不用擔心,有我在呢,擔保你化險為夷!”衛蘅笑吟吟的,說出來的話也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

羅維也不點破,又道:“衛

姑娘,你覺得我能行麽?”

他一邊說話,肩膀一邊垮了下來,仿佛回到了十一歲,還是在天都城郊迷茫的孩子。

“你是最好的。”衛蘅偏過頭說。

“我不這麽認為。”

“我……”衛蘅哽了一下,“我認識你母親,她是這世界上頂頂聰明的人,沒有她辦不到的事兒。所以,你肯定也行的。”

羅維抬頭看她:“能再給我多說一些她的事情麽?”

她很漂亮。她很愛你。她離開這個世界時,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你。衛蘅一口氣說了很多,說著說著就感覺自己似乎又靈魂出竅了,冷靜地審視著自己。她是天上地下第一聰明狡黠的人,能玩弄許多人於股掌之中,但麵對她已經開始不熟悉的兒子,她卻像個天真笨拙的少女,隻會一遍遍說著重複的話。

羅維也不插話,就一直任由她說下去,一直到她說得沒有什麽可以說的了,隻是最後低聲說了一句:“你要記住,她從來不會害你。”

“是麽?”羅維問道。

“是。”

羅維突然抬起頭,一雙眼睛沉默銳利,盯著衛蘅看。兩對相似的眸光相接觸,兩人心中都一片透亮,但誰也沒有說破。

羅維不由想起從前拚命尋找衛蘅,隻是為了見到她的時候能問她一句話:這一切都是為什麽?為什麽要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扔在虎狼環伺之地,讓他一步步走向已經被安排好的磨難?而現在,他覺得這些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既然她是他的生身母親,既然他的生命是她賜予的,既然她說愛他,那就遂她的心願吧。

反正,他能來到這個世界上再多活十幾年,說到底也是她賜予的,如果她不結陣把自己的兒子送到天都城,他也沒辦法奪舍。那麽,她要收回便收回好了。

羅維想得明白,眸光卻漸漸暗淡下去。衛蘅看得真切,輕歎一聲,轉身去了外室。

一夜無話。

第二天,司音乘著一隻金燦燦的鳳凰來接羅維,把他嚇了一大跳。確定這隻鳳凰是君洛,羅維顫顫巍巍地問:“不會被人發現麽?”

“就是要讓別人發現的。”司音伸手拉他上來,兩人的手握在一塊時,羅維明顯看到鳳凰不悅地搖了搖尾羽。

“不愛看就別看!”司音對著鳳凰口出惡言。鳳凰琥珀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幽暗,卻沒有什麽別的反應。

衛蘅用腳尖小心翼翼地踮在鳳凰背上,笑吟吟地說:“君洛這笨蛋,肯定想不到有一天我也會騎在他背上吧?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氣死。”

偌大的金紅色影子衝天而起,並不入雲霄,隻是在離地麵幾十米的地方飛掠,不知往何處而去。這麽大一隻鳳凰在天上晃悠,想不讓人看見都難,沿途不少人類平民大驚失色,有的在大街上慌亂奔跑,有的瑟瑟發抖,不斷禱告。而大小城鎮的軍隊也及時出動,整裝待發。

鳳凰飛到哪,就像是在哪引爆了炸彈,把本來平靜的水都炸得翻騰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