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喬覺得葉靈筠留自己下來可能是蓄意的想要報複。
這個鋪子裏沒有WiFi也就算了，連信號都差的要死。不僅如此，他發現葉靈筠所說的那些書並不是什麽雜誌報紙，而是一本又一本古書。
何以喬翻了幾頁，卻發現自己連字都有些認不全。
他跟嶽檸不一樣，從小就不愛看書，更別說是這些老古董了。可看嶽檸跟葉靈筠都安安靜靜地待在一旁看書，他是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煎熬，實在是煎熬。
葉靈筠似乎是感覺到了何以喬的不耐煩，微微抬眼就看見他坐立難安的樣子。他想了下，出聲道：“何先生，你要是不喜歡看書的話，可以到處走走。”
見葉靈筠這麽說，何以喬立刻就站了起來，“那我就去去逛逛，你們繼續。”
嶽檸也抬起頭看了眼何以喬，“趕緊走吧，就知道你沒這個耐心。”
何以喬聞言，幹笑了兩聲，站起身來走了出去。對比於左側的藏書架，過道右邊的楠木架放的可全部都是一些小玩意。何以喬之前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如今聽葉靈筠這麽說，也往那邊走去，細細地看了起來。
他身在商家，並且還是富裕了幾百年的商家，所以第一眼就看出了葉靈筠這架子上麵的東西都並非凡品。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架子上的一個木製的小籃子，發現上麵的木頭已經老化了很多，但是卻依稀還能辨認出用的是黃花梨。
何以喬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小玩意，隻是越發的對於能夠隨手把這麽珍貴的東西放架子上麵的葉靈筠感到好奇。
葉靈筠原本是想要把茶送出去給何以喬，卻見他正拿著那個小籃子發呆，於是走了過去，解釋道：“這個是都承盤，古時候的文人墨客會拿擺文房四寶。”
都承盤？
何以喬是聽都沒聽過。
但是卻還是了解地點了點頭，出聲讚歎道：“葉先生真的好學識。”
“我比較喜歡這些東西罷了。”
不然也不會一直把它們帶在身邊這麽多年了，這個都承盤最早便是他用的，不過隨著時光的流逝，人們越來越傾向於用鋼筆、原子筆，毛筆也已經變得不合時宜了。
葉靈筠想著，轉而又衝著何以喬說道：“何先生你慢慢看，我先過去了。”
“嗯。”何以喬應了一聲，又瞥見後麵的庭院，忙不迭地出聲問道：“葉先生，我能去後麵看看嗎？我看你後麵好像打理的很好，所以……”
“沒關係的，你想去就去。”葉靈筠並沒有什麽介意的地方，“後麵的涼亭裏有糕點，何先生要是不介意你可以嚐一下。”
“嗯，謝謝葉先生。”
“不客氣的。”
有了葉靈筠的允許，何以喬將手上的都承盤放回原處，便踏著步子朝庭院裏麵走去了。
有了何家的老宅作為參考，何以喬對於葉靈筠的這個宅子並沒有太吃驚，隻覺得他把屋子弄成這個樣子實在有點太匪夷所思了。
對，就是匪夷所思。
何以喬看葉靈筠年紀也大不了多少，可是卻活得比他爺爺還老成一樣。
從小路走到兩廳裏麵，何以喬見石桌上擺著一盤精致的糕點，想起之前葉靈筠所說的話，直接拿了一塊放在嘴裏，那糕點不知道是什麽做的，直接入口即化，甜味充斥著整個口腔。
他睜大了眼睛，直接便坐了下來，開始吃了起來。
嶽檸看書看得有些乏，去涼亭裏準備休憩一下就看見何以喬在那邊閉目養神。而這些日子葉靈筠每天都會備著的一碟糕點也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一個空****的盤子，上麵還殘留著糕屑。
嶽檸怒了，一把就抓向了何以喬的領子。後者原本正舒舒服服地躺著休息，卻忽然感覺到喉嚨一緊，睜開眼就看見嶽檸怒目圓瞪地看著自己。
他一愣，說話都磕巴了起來：“嶽大檸，你、你幹什麽……”
“何以喬，你也太不要臉了吧，一盤點心全都吃了？！”嶽檸直接將他從長椅上拉了起來，“你今天不請自來也就算了，怎麽還一點兒分寸都沒有。”
何以喬沒想到嶽檸對於這盤糕點被吃竟然會產生這麽大的怨念，瑟縮了下，“那啥，是葉先生讓我自便的。”
“讓你自便也沒讓你全吃完啊！”嶽檸恨不得把那個空盤子拍他臉上，“我平時讓你去吃屎怎麽沒見你真的去吃啊，你個混蛋！”
“我錯了，大不了你一會兒想吃什麽我都請你行不行。”
“我現在就隻想吃葉靈筠做的點心，這是外麵買不到的！”嶽檸簡直氣瘋了，深呼吸了一大口氣，才冷靜了下來，衝著何以喬說道：“這次我就先原諒你，不過何以喬，你以後要是再敢做出這種吃獨食的事情，我一定把你的頭都給擰下來！”
何以喬見嶽檸這樣，心裏有些不舒服，“嶽大檸，我不過就是吃了點東西，你至於這樣嘛。”
“至於，太至於了！”嶽檸想也不想就開口道：“這是我的精神安慰你懂嗎？！我天天指著吃這個續命的！不然你讓我一會兒上班去叮盒飯啊！”
自從吃了葉靈筠做的飯菜和糕點以後，嶽檸幾乎每天都心心念念。有時候她真懷疑葉靈筠是不是在飯菜裏加了什麽蠱，不然她怎麽會這麽上癮。
何以喬雖然也覺得葉靈筠做的東西很好吃，但是遠遠沒有到嶽檸這麽誇張的程度。他深呼了一口氣，決定不跟嶽檸計較，“這樣好了，我晚上送滿記的赤豆小元宵去你店裏。”
“真的假的？”嶽檸有些懷疑，“滿記在隔壁N市，你準備一會兒過江？”
“為了賠罪啊。”何以喬說道。
“那我就等著你的滿記了。”
嶽檸有了何以喬的這句話倒是一點兒都不擔心了。滿記雖然說在隔壁N市，也需要過江，但是車程也不過一個多小時，並不算遠。
而何以喬見嶽檸這樣，有些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為了完成自己給嶽檸的承諾，何以喬沒一會兒就離開了一品閣。嶽檸雖然沒有吃到葉靈筠準備的糕點，但是對於滿記的赤豆小元宵還是抱著很大的期望。
時間轉眼就到了五點多了，嶽檸把手上的那本《博物誌》正好看完，心裏麵有些感慨，不由地便衝著身旁的葉靈筠問道：“你說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妖魔鬼怪？”
嶽檸雖然一向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可是當看完這本《博物誌》所描寫的種種奇譚還是忍不住有些好奇。那些神話古史、神仙方術到底是否真的存在過，而古時候的那些人真的見到過嗎？
葉靈筠沒想到嶽檸會忽然問起這個，可當看見她手上的那本《博物誌》就什麽都明白了。他一直好奇自己到底是從哪裏來，又為什麽會活了這麽長的年歲，所以家裏像這種奇聞怪異的書全部都收藏了一遍，隻不過他就算是翻遍了這所有的藏書，也始終沒有找到關於他身份的一點一滴。
這世界上有妖魔，但是卻跟他不一樣。
葉靈筠頓了頓，這開始回答嶽檸的問題。“這個世界上你沒見過的不代表不存在，妖魔鬼怪也不一定真的就是人類杜撰出來的。”
“那你的意思是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有這些東西存在的？”
“嗯，我相信。”因為他本身就是個特例。
嶽檸沒想到葉靈筠會這麽篤定，愣了愣。隨著認識葉靈筠的時間越久，嶽檸就越發現他的學識是真的很淵博。古今中外，好像就沒有什麽他不知道的曆史。
所以對於妖魔論這件事情，她原本隻是想要聽聽看葉靈筠的想法，也以為他會笑自己問的問題太傻，卻沒有想到得到的答案卻是跟想的截然不同。
過了好一會兒，嶽檸才微微收起自己心上的訝異，“真沒想到你會給出這麽肯定的回答。”
“因為我覺得這世間萬物都有存在的可能。”葉靈筠笑了笑，“既然你能看完《博物誌》，那麽我推薦你可以再看看《拾遺記》，也挺有意思的。”
“嗯，我之前在架子上看到了，不過聽名字倒像是講什麽路不拾遺的故事。”
“不是，說得也是一些曆史異聞，從庖犧氏開始一直到東晉。”
“庖犧氏？”嶽檸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沒聽過。
“伏羲你應該知道吧，庖犧氏又稱伏羲。”
“哦哦，伏羲我知道。”嶽檸頓時明白了，心裏麵葉靈筠的形象又高大了幾分。她覺得自己在葉靈筠的麵前就像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幼兒，而他卻早就已經大學畢業了，不，博士畢業！
而見她如此，葉靈筠又笑了笑，“如果你真的對曆史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推薦一些書給你，會比較接近史實。”
“嗯，可以。”
“那我一會兒寫給你。”葉靈筠說完，就見嶽檸緊盯著自己。心上一怔，忍不住地出聲問道：“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怎麽一直盯著我看？”
“我就是覺得你真的是個很厲害的人。”嶽檸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我們學校的教授我想懂得都沒有你多，你是我見過最大的一個學霸了。”
葉靈筠想他這千百年也不是白活的，要論曆史，這個世界上怕是沒有一個人知道的比他多。可是這些話，如果真說給嶽檸聽，怕是會把她嚇得不輕。
不知為何，他的心上忽然間滑過了一絲苦澀，卻還是不動聲色地衝著嶽檸說道：“我隻是碰巧看的書多了一點而已，跟你們學校裏麵的教授是不能比的。”
嶽檸覺得葉靈筠實在是太謙虛了，不過他的這種謙虛真的很討人喜歡。
四目相對，嶽檸跟葉靈筠都沒有說話，而空氣裏也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安靜。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綿長的一聲“叮……”響了起來。
嶽檸慌張地移開眼，見自己的預定上班的鬧鍾響了起來，心上有些懊惱。但卻還是乖乖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那個，我先去上班了。”
“嗯。”葉靈筠應了一聲，“路上小心點。”
“嗯嗯。”
離開一品閣，嶽檸忍不住將雙手放在自己早已經快要燒著的臉頰上。她想她一定是著了魔了，不然為什麽會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喜歡上了葉靈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