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蘭雅僵住了,她張了張口,發出一個“啊”的音,不知道該說什麽。
別冬卻輕鬆了,把筷子擺好,喊她過來一起喝粥。
蘭雅回過神來,坐過來盯著別冬:“冬子,真的呀?”
別冬笑了笑,又看一眼冷峯,點了點頭,冷峯也說:“是真的,我們是一對。”
蘭雅僵硬地喝了幾口粥,漸漸回過神來,整個人逐漸放鬆下來,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自嘲說:“你們別介意啊,我知道這種事兒的,但還是頭一回見到真的在我眼跟前兒,一下沒反應過來,跟個傻子似的。”
別冬也笑了,蘭雅從小就大大咧咧的,直腸子一個,對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別冬不想瞞她,跟她說謊。
潛意識裏,他也想得到來自家鄉族人的祝福,雖然這很奢侈,他也並不會大張旗鼓地去廣而告之,但是真正關心他,來看望他的人,別冬希望有獲得那麽一點兒意外。
蘭雅給了他這個意外,她說:“我就說呢,你倆互相看對方那眼神,就不是一般朋友,冬子,這可真好,有這麽個靠譜的大哥在你身邊,照顧你,就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一聽這話,“靠譜的大哥”馬上擺出大哥範兒,沉穩地對蘭雅說:“我保證,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人欺負小冬。”
“嗯嗯。”蘭雅聽著這話簡直比當事人本人還高興,一碗粥喝得唏哩呼嚕的。
“這事兒我也不會說出去的,不會讓我爸媽知道。”蘭雅說:“雖然現在風氣開放多了,但咱們這兒畢竟山村野嶺的,保不齊會有人亂嚼舌根,你倆在外頭,也還是稍微……”
蘭雅話沒說完,別冬知道她的意思,都是好意,逞無妄之勇沒有必要,他點頭:“我們會注意的,在外頭規規矩矩的。”
喝完粥,別冬順手把碗涮了,準備跟冷峯去一趟鎮上,采購些簡單的生活物資,以及找工人來準備遷墳的事情。
出發之前得先去看看村裏的公墓,把地方找到,蘭雅說這事兒她爸已經委托給她了,於是三人一起出了門。
公墓區在村子外邊,走過去得有一陣,原本蘭雅開了輛小車說載他倆過去,但別冬和冷峯都想在村子裏走一走,別冬是懷舊,冷峯是對愛人心心念念的故鄉好奇,想多看看。
時候還早,村子裏沒什麽人出來走動,到處都是雪,雖然比不上鹿鳴山上的厚,但也是積了好幾天,是別冬記憶裏總是大雪覆蓋的家鄉的樣子。
而且今天有太陽,單薄的,燦爛的,照在茫茫覆雪上,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晶瑩。
冷峯看著別冬的臉,他的臉上也有水晶一樣的碎光,冷峯覺得隻有這樣的地方,才能養出別冬這樣通透的人。
別冬的心,也跟這晶瑩的雪花一樣,透明無色,然而給它一點陽光,就能折射出五彩斑斕。
在梨津的時候,別冬想起家鄉,總是情緒複雜。
家鄉的概念在他心裏是撕裂的,一半是刻骨的想念,一半是拚了命的想逃離,曾經最好和最壞的日子,都和故鄉有關。
但此時別冬走在村子裏,心裏升起一股奇異的情緒,他覺得那拚了命想逃離的一半,已經漸漸被融化,消失了。
他沒有那麽多詞匯可以形容此時的感受,很久以後當他想起這一天的清晨,才能追憶起,就是這個時候,他開始跟過去的自己和解了。
好的,不好的,他都接受了,那橫亙在心裏揮之不去的一段歲月,漸漸露出雨過天晴的色調。
別冬真的覺得了滿足。
他失去的很多,可是擁有的也不算少,雖然他還意識不到人是靠“期待和希望”活著的這回事,但是當他想起以後的日子,想起冷峯,想起客棧,以及以後的他可能會擁有的生活,渾身都充滿了希冀和無窮的力量,這力量讓他可以一口氣跑上鹿鳴山頂,可以喊出貫穿山林的呼喊。
冷冽的空氣之下,別冬因為意識到自己對故鄉的和過往的釋懷,和即將擁有的未來,而整張臉變得紅撲撲的,眼神閃著炙人的光,冷峯都有些看楞了。
一路走到村子外,別冬沒說什麽,倒是蘭雅在不停給冷峯做“導遊”,說這兒是他們一起上過的小學,那兒是誰家,那家的兒子曾經和別冬打過架,又說誰家的女孩兒以前“暗戀”過別冬,被別冬趕緊攔截:“可別瞎說,那會都小孩兒,懂什麽啊……”
冷峯聽得興味盎然,讓蘭雅多講講別冬小時候的事,越多越好,他可愛聽。
公墓區還有很大的空地,是好幾個村聯合辦起來的,蘭雅跟別冬說你看好哪兩個位置,我跟我爸說一聲先給你預留下來,回頭你再去村裏辦手續好了。
別冬於是挑了地勢最高的兩處,然後一起回村裏,蘭雅開車一直把送他們到鎮上最大的超市,冷峯說一會他們會去租一輛車開回去,這幾天也方便辦事,蘭雅這才跟他們說了拜拜。
買了必要的做飯調料和蔬菜肉類,別冬又不顧冷峯抗議給他買了醜但必需的保暖內衣褲,然後兩人去車行租了輛SUV,去用工市場找工人。
路過一個轉角,別冬見到一個人,對冷峯說:“你看那兒,那個烙餅的大嬸還在,我出發去梨津坐火車那天,就是在她這兒買的大餅,卷起來貼胸口放著,吃了一路。”
冷峯直接拐了個彎,找地方停下車,說:“我想吃,我去買。”
正好快中午飯點,冷峯去買了兩張餅和兩瓶水跑回來,遞給別冬一張,餅還是那麽熱那麽燙,別冬咬下一口,一看冷峯已經啃下一小半,笑著問他:“好吃嗎?慢點兒別噎著了。”
“好吃。”冷峯說著,狼吞虎咽的,心想這可是救了小冬命的大餅,能不好吃麽。
去用工市場找工人,談價格的事情冷峯都包攬了,他對別冬講出的理由是:“你雖然是本地人,但是看著太白淨瘦弱了,會被人欺負,這種活兒還得我上。”
別冬想自己一身筋骨肉,真的是隻有冷峯才會嫌他“瘦弱”,以前他發狠要幹架的時候,那些混混們看他的眼神都害怕,躲都來不及。
但冷峯不讓他忙活,他也順著,坐在車裏副駕上,看冷峯披著他父親穿過的大皮襖走進市場,跟工人們談事情,砍價,沒什麽大手勢但看著就沉穩,不一會轉身對車裏的別冬比出個OK的手勢,別冬把車窗按下來對他笑了。
回去的時候車後麵跟了一輛工人們自己的麵包車,別冬和冷峯帶著人上山,看了原本墳墓的位置,工頭跟他講了拆遷方案,最近因為保護區的事,不止他們一家要遷墳,這工頭已經做過了兩家,很有經驗,這也是冷峯選他的原因。
定下拆遷計劃和帶工人看過新的公墓地址後,這一天就到了尾聲,正式的工程明天開始。
驚喜的是傍晚回家的時候,發現已經通上了電,別冬去燒炕,冷峯看著柴火不夠了,去院子裏劈柴,短短一兩天,兩人像是在這小木屋裏已經生活了很久一樣,彼此做什麽都默契十足。
別冬把飯蒸上,冷峯把買的蔬菜和肉拿出來,感歎了句:“這地兒好,冰箱都用不著,天然冰箱。”
兩人一起笑了,確實,還比冰箱環保。
正搭夥做飯,院子外又有人敲門,隔著柵欄張望,別冬一看,又是他認識的族人,說聽阿布叔說冬子回來了,這會見著燈亮,過來給他送吃的。
端著一個大鐵鍋燉的雞,冷峯趕緊接過了手,別冬意外極了,叫著他叔,說正在蒸飯,讓一起吃。
這叔叔卻送完燉雞就走了,說家裏人還等著他。
剩別冬和冷峯麵麵相覷,灶台上洗好切好還沒來得及做的菜都省了,冷峯摸摸頭笑說:“你們族人可真好。”
結果這一晚上送自家種的菜的,送肉的,送做好了的飯菜的,來了一撥又一撥,把原本空****的屋子都給堆滿了,冷峯看著這堆吃貨說:“鄉親們這是舍不得你走,要把你留下來呢。”
別冬眼眶都紅了,他是真沒想到,以為被全世界拋棄的他,其實有這麽多親人惦記呢。
冷峯抱著他,親了親他的眼睛,說:“咱們把這屋留下來,修修好,以後空了常回來住住,這兒山好水好人好,冬天還可以滑雪,就當咱們的度假屋。”
“嗯。”別冬悶在他懷裏猛點頭,這真的再好不過了。
作者有話說:
先預告一下,下本書的大綱正在做,會是一本都市社畜沙雕甜文,名字暫定叫《那個想泡我的甲方》,文風應該會比較放飛自我,可以先關注下作者,這本完結了馬上開,感謝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