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他心裏最要緊的,是那個遠在千裏之外的妹妹。
沒想到,竟然是自己。
阮紅紗衝他慘然一笑,心裏生出些歉疚來:“勞你代我向十一公主,說,說一句抱歉……”
她的話沒頭沒腦,南玄卻也顧不得多問,見她又吐出口血來,眼淚禁不住就滾了下來。
“對不起。”
阮紅紗的視線有些模糊,深吸了口氣,抬手向他:“是我害了你。”
搖了搖頭,南玄嗓子哽的發痛:“我不怪你,小阮,我從來不曾怪責過你。”
“世事難料,你我都是身不由己。”
眼淚從眼角滾落,滑過她嬌美的肌膚,落在他冷硬的鎧甲上。
阮紅紗努力抬手去觸他的麵頰,低低重複了一句:“對不起。”
纖細蒼白的手驀然垂落,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
“小阮!”南玄將人摟進懷裏,失聲痛哭。
悲傷的哀嚎響徹皇宮,飛去兩人初見的那一日春光明媚。
南崇善經曆了這一場,雖然沒有殞命,卻也是蒼老了許多。
見著最中意的兒子平安歸來,感動的不住流淚。
“不是說你中埋伏死了麽?你是如何逃出去的啊?”
摩挲著他消瘦憔悴的麵頰,南崇善一臉的關切。
“是寧王的人救了我。”
“此番也是寧王襄助,兒臣才能再見到父皇。”
南玄九死一生,心中感觸頗多。
擦了擦眼淚,道:“鳳儀也一同回來了,兒臣這便去讓他們進來。”
攥住他的手,南崇善有些疑惑:“鳳儀?”
“是啊,小十一,嫁去大啟與寧王聯姻的十一。”
張了張嘴,南崇善沒有說話,眼眸裏卻多了幾分期待。
因著某些原因,這個孩子一直養在外麵的莊子上。
雖然每年都會進宮給自己請安問候,但南崇善卻從來不肯見她。
每每隻讓人在外麵行個禮,便算是盡孝了。
就連送她去大啟聯姻,自己也不曾親自召見,隻讓人傳了旨,將她送過去。
算得上是最不得疼愛的孩子了。
所以,聽著她的名字,南崇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南鳳儀是誰。
“啊,是十一啊。”
為掩尷尬,南崇善坐起身,便有宮人拿了軟枕過來,讓他靠著。
南玄點點頭,起身去開門,引了他們夫妻到殿內覲見。
南鳳儀看著坐在龍**,麵色蒼老,滿麵憔悴的老者,心裏直覺有些不很喜歡他。
特別是那一雙眼睛,自進到殿內,就一直盯著自己的臉,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父皇安好。”她福了福身,並未行大禮。
不是她不懂規矩,而是她為原主覺得心有不值。
十多年來不聞不問也就罷了。
這麽個貪生怕死的爹,當年親自下令,將她綁給了凶名在外的大啟護國戰神。
壓根就沒有顧及過她的生死,這樣的人,也配做父親?
心底冷嗤了一聲,南鳳儀的眼神裏便透出些冷漠。
雖然顧慕遠待自己很好,但也並不妨礙她不喜歡這個老皇帝。
“鳳、鳳儀?你真的是鳳儀?”
南崇善看著她,眼神裏滿是驚詫。
哆嗦著手,想要伸手拉她,看著她的目光卻又悻悻收手。
她的目光與她母妃的那麽相似。
冷漠,疏離,讓人不敢靠前褻瀆……
“是了,也隻雲香的女兒,會與她這般相像。”
雲香,南鳳儀自然知道是誰。
那是原主的母妃,自己所居的莊子,便是建在她的陵墓旁。
莊上還有座藏書樓,收藏的都是她從前喜歡看的書籍。
“陛下受驚了。”顧慕遠對他揖了一揖,算是行禮。
見這對父女這般情景,他自然看出來,南鳳儀對他的厭惡。
“啊啊,大啟戰神果然名不虛傳。”南崇善聽著他說話,連忙轉眸。
“朕與太子能逃過一劫,多虧殿下鼎力相助。”
微微欠身,顧慕遠敷衍的扯了個笑容在臉上。
要不是看在當年南玄闖入營帳,為了南鳳儀差點跟自己拚命,自己早就踏平南詔了。
現下站在這裏,能客客氣氣與這皇帝說話,看的,也不過是南鳳儀的麵子罷了。
“陛下不必客氣,太子殿下是鳳儀的兄長,本王此來,也是看在公主的麵子。”
“聽說陛下另立了旁人做太子,甚而還下了禪位詔書?”
南崇善麵上便有些掛不住,立南懷,是因為阮紅紗苦苦哀求。
當時隻道南玄命殞,所以才立了他。
而禪位詔書,則是因為南景庸不讓人給他吃食。
他挨不過,為了保命隻得寫下。
“既如此,陛下不若再下一道禪位詔書,讓太子殿下即日登基吧。”
“也免得宮內動**,引得朝野不安。”
顧慕遠的話鏗鏘有力,他又是帶了重兵入境。
南崇善如何不曉得他的厲害?
眼神左右不定的看看四圍,這宮裏早就沒有了自己的人,所見都是他帶來的兵將。
自己與南玄,甚至於整個南詔,不過都是案板上的肉,任人予取予求罷了。
轉念一想他的提議,也實屬現今最好的法子。
讓太子登基,這南詔國好歹還在自己的子嗣手上,萬一他性子暴起……
“戰神殿下說的極是。”
南崇善腦海裏飛快的權衡,當即向南玄道:“還不趕緊拿筆墨?”
“朕這就寫下詔書,昭告四海。”
這一場動**,終於在南玄坐上金龍寶座,百官朝賀之後落下帷幕。
顧慕遠作為南玄如今最大的擁護勢力,全程一直在旁卻並不多言。
那些百官俱都是知曉這位殿下的凶名,因此,即便知道他為別國皇子,這般行為有所不妥,卻無一敢有意見。
南玄深知,若是沒有他們夫妻,自己萬難坐上這寶座,所以一直禮遇有加。
登基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封南鳳儀為襄南公主,賜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無數。
更下了旨,要為她建一座正經八百的公主府。
一個嫁去他國聯姻的公主,有此殊榮,著實少見,百官們雖然有所微詞,卻無一敢提。
顧慕遠對他的這道旨意倒是很滿意,甚而還與南玄做主,一同選了址。
隻等過些時日,有了空閑,便安排人開工建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