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玄如今雖然登基,但各方勢力覬覦,難免還不穩固。

顧慕遠想著在這裏多留些時日,欣賞下鳳儀自小長大的地方,多住幾日還可緩解她的思鄉之苦。

所以,也並不急著班師回朝。

其實南鳳儀也沒有什麽思鄉之苦,這裏與她不過是個陌生的地方。

隻是因著有原主的記憶,所以看著她從前住過的地方,心裏多少覺得有些熟悉感罷了。

“公主回來的恰是時候呢。”身旁的老仆一臉慈祥,是看著她自小長大的秦嬤嬤。

“過不幾日就是娘娘的忌日,她若是知道您如今過的和順,定然十分欣慰。”

這處莊子略有些簡陋,雖然南玄臨時讓人更換了新的物件,卻也掩不住它的年代久遠。

“這些年,辛苦你們守著這裏。”

南鳳儀看著幹淨整潔的樣子,便知道這些人都是勤懇忠心的。

“母妃的忌日,咱們一同去祭掃,以慰她的在天之靈。”

秦嬤嬤一臉歡喜,不住用袖子揩著麵上的淚,不迭聲道:“好好。”

去祭奠的那一日,天氣有些陰沉,不多時竟飄起了淅瀝瀝的小雨。

顧慕遠撐著傘,將一身素衣的南鳳儀遮在傘下,一起步行前往。

靈心等人則挎著盛香火的籃筐,慢悠悠跟在後麵。

“據莊上的嬤嬤講,母妃是生我時候難產而亡的。”

“父皇覺得是我害死了她,所以甫一出生,就將我送出了宮……”

站在陵墓前,看著漢白玉的石碑,南鳳儀略有些悲傷。

“所以,我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母妃,那日,也是頭次見到我的父皇。”

蹲下身,往火盆裏放了些紙錢。

南鳳儀絮絮與他說著原主之前所知道的。

“她們都說我長得與母妃極像,想來她定是個極溫婉漂亮的女子。”

“不然這麽些年過去了,父皇緣何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顧慕遠沒有說話,隻是靜立在側,舉著傘,為她遮著頭頂的雨絲。

遠處蕭聲悠揚,不知何人所奏,隻聽著曲調婉轉嗚咽,讓人聞之傷情。

靜靜默立了會兒,雨下的有些大。

“回去吧。”又看了眼孤零零的墓碑,南鳳儀挽了顧慕遠的手臂。

“好。”垂眸看了眼她,將傘又傾了傾,兩人轉身往回去。

“雲香!”驀然一道男聲打破寧靜。

就見一個修長的身影,自遠處往這邊撲過來。

不過眨眼間,就到了近前,伸手去抓南鳳儀的後心。

青煙與不絕見狀,連忙挺身站到他二人身後,抬手將那人格擋開。

“雲香,是你回來了嗎?”

男子手中一柄紫玉簫,顯然是剛才吹簫之人。

見他仍舊往前,生怕傷到兩位主子,青煙與不絕登時便出了殺招,想要將那男子逼退。

卻不想,這人功夫極高,兩大高手與他對戰,不過區區幾招,竟就被人撥拉到了一旁。

顧慕遠皺了皺眉頭。

青煙跟隨自己多年,像今日這般輕易被人推到一旁,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還有不絕,雖然與她相識的時間並不很長,可她的武功造詣,顧慕遠也是見過的。

這個看起來品貌不俗,神情冷峻的男人究竟是什麽人?

“閣下是何人?”

顧慕遠回身將南鳳儀護在身後。

許是被他眸中淬了寒霜般的眼神震懾,男子終於蜷指收回了手。

雨還在不依不饒的下,打濕了他黑白交錯的發絲。

“是在下冒昧了。”

看著轉過身來的南鳳儀,他的眼眸裏一瞬間迸出絲花火,繼而湮滅。

整個人似是被潑了一盆冷水,頹然蕭索。

“抱歉,認錯人了。”他張了張嘴。

雲香早已不在,這個女子雖然長得與她相像,年齡卻明顯不符……

南鳳儀打量著他,目光定定的望著他黑白交錯的發絲,怯怯問了一句:“師傅,是你嗎?”

男子驚詫,顧慕遠及青煙不絕亦是驚詫。

師傅?

王妃莫不是也認錯了人?

上下打量了一番南鳳儀,男子的眼眸裏又燃起絲光火。

一臉不可置信地指著她:“你是,是鳳儀?”

南鳳儀登時歡愉,也不顧上什麽男女有別,撲上前去,掛到了他的身上。

歡喜道:“師傅,是我啊,我是鳳儀。”

“啊,你竟長得這般高了……”素離歡喜,伸手將她抱住,甚而還轉了個圈。

顧慕遠不由得揉了揉額頭,這是什麽師徒情分?

瞧他倆的樣子,似乎不甚熟稔,卻似乎又有幾分熟稔。

青煙和不絕更是震驚,真的是王妃的師傅?

倆人麵麵相覷,目裏除了震驚還有疑惑。

這麽個絕世高手,有個什麽都不會的徒弟?

說南鳳儀什麽都不會稍有過分,好歹她彈弓玩得還是不錯的。

“師傅怎麽在這裏,是特意來看我的嗎?”

南鳳儀拉著他的手,與這人說不出的親近。

原主自小孤零零一個人,也沒有什麽玩伴,最經常的就是自己跟自己玩。

六歲那年,她追著隻蝴蝶出了莊子,卻不想越走越遠,最後在一處深山密林裏迷了路。

整整困頓了兩日,都沒有走出去,要不是餓的奄奄一息時遇到素離,隻怕早已經命喪黃泉了。

那時素離說什麽?

“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麽一個人跑到這深山老林裏來?”

他熬了肉湯給她,拿自己僅有的一點米糧,喂飽了這個可憐兮兮的小娃娃。

問起她的家人時,鳳儀抱著這個大叔的脖頸隻是哭。

母妃早死,父皇也從來不看自己。

家人?

那是多麽遙遠的一個詞。

雖然她年紀還小,卻也知道什麽是溫情。

素離見她哭的可憐,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我隻是臨時在這裏住腳,並不會停留太長時間。”

揉了揉自己幫她梳順的頭發,素離的心,莫名一陣柔軟。

“不然我先送你回家,等我再來時去看你可好?”

沒想到此話一出,原本止住了眼淚的小娃娃,又開始哭了起來。

心口的地方抽疼了幾下,素離伸手揩去她麵上的淚痕,自己的眼眸也不禁浮起層水霧。

“要不……我收你做徒弟吧。”

“做我的第一個徒弟,唯一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