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著她柔弱無骨的小手,站在皇莊外。
正了正她發間簪的那朵開的正豔的杜鵑花。
看著小姑娘泫然欲泣的樣子,素離刮了下她的鼻尖。
“不許哭哦,師傅有時間就來看你。”
抽了抽鼻子,南鳳儀點點頭,趴在他的肩頭,禁不住抱了抱。
素離也關愛地拍了下她的背,眼底裏多了幾分柔軟。
“乖,記住我叫素離,等你長大些,我來教你功夫。”
將人抱著放在莊子的大門處,素離朝她揮手離開。
莊上的嬤嬤早已經急的發瘋,尋了一趟又一趟。
正要出門再去尋,驀然見到站在門口的小公主,禁不住驚喜的上前抱住。
素離躲在樹後瞧著她被人帶了進去,心中這才舒了口氣。
卻又覺得有些鬱鬱煩悶。
原來她是南詔國的十一公主。
雲香的女兒……
至於為何會養在外麵,他沒有探聽過。
最愛的人已逝,沒想到竟與她的孩子有些緣分。
不過皇家的事情,再與自己無關,便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後來,素離偶爾會來看她,卻也都隻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並不被旁人知曉。
最後一次見麵,是在南鳳儀出嫁前兩年,素離說自己要閉關一陣子,等出關後就教她功夫。
一晃,便是多年。
看著當年那個小娃娃已經長得這麽高,素離眼眶微有些酸,卻也歡喜。
點了點頭,看著她的臉,眼眸中便染了水汽。
難怪自己剛才將她認錯。
也隻有雲香的女兒,才會長得與她這般相似。
“鳳儀。”
顧慕遠拉了下她的手,提醒道:“天還下著雨,不若請前輩去莊上坐坐,你們好好敘舊如何?”
素離看了他眼,向南鳳儀問道:“這位是?”
南鳳儀這才從之前的記憶中回神,連忙為他介紹。
“這是我的夫君顧慕遠,大啟的三皇子。”
大啟的三皇子?
素離重新上下打量他一番,道:“難怪……”
難怪有那樣的眼神,那樣的威嚴,不禁讚道:“大啟戰神,果然名不虛傳。”
心裏卻暗訕:果然當了皇帝的人都心狠,這可是自己的親女兒啊。
他竟也舍得送出去……
青煙撐了傘上前,做了個請的動作,一行人便回了莊子。
換了幹爽的衣衫出來時,顧慕遠已經讓人備下酒宴,正與素離坐在那裏說著話。
見她出來,素離眼前一陣恍惚,仿佛又看見了雲香當年的倩影。
“師傅這些年過的好嗎?”
跪在一旁,南鳳儀親手為他斟了酒:“閉關的日子是不是特別無聊?”
抬手仍舊像小時候那般,揉了揉她的發,素離眼裏多了幾分疼惜。
“你呢?跨越千裏嫁到陌生的地方,心裏有沒有害怕過?”
南鳳儀下意識看了眼顧慕遠,繼而轉回頭來,笑道:“初時是有些怕的,還好寧王殿下對我很好。”
歎了口氣,素離垂下手來,似是想到了往事,眼底一片晦暗。
“師傅的武功可是又有進益了?”南鳳儀為他添了菜。
看著他黑白交錯的頭發,覺得歲月似乎在他身上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笑著點點頭,看向外麵屋簷下的青煙和不絕,讚許道:“那兩個孩子功夫不錯。”
南鳳儀一臉得意,嗔道:“你這師傅做的可不稱職,徒兒我什麽都不會,可不得找人保護麽?”
“哈哈哈。”
素離被她逗得笑,看了眼顧慕遠道:“她如今倒是越發的活潑了,可見寧王對你十分的嬌寵啊。”
老嬤嬤端了菜上來,正垂眸恭敬放到桌上,聽著素離說話,禁不住就抬頭看他。
那一張清雋的臉就映入了她昏暗的眼眸裏。
“七殿下?”
張了張嘴,秦嬤嬤渾身一震,手中的酒壺落到地上,淌了滿地的酒液。
素離的眼眸驀然冷了幾分,看著眼前麵容蒼老的老嬤嬤,一時沒有說話。
“今日這是怎麽了?”
南鳳儀打了個哈哈,向那老仆道:“秦嬤嬤,這是我的師傅素離,不是什麽七殿下,你莫不是也認錯了人?”
那老仆卻對她的話充耳不聞,跪著膝行退後兩步。
俯身行了個叩拜大禮,再起身時,麵上已滿是淚痕。
“奴婢秦芝拜見殿下。”
素離怔了怔,繼而仔細打量眼前的老仆,不可置信道:“你是誰?”
“奴婢是雲香小姐的陪嫁婢女秦芝。”
“秦芝……”
素離喃喃重複,目光落在她滿是皺紋的臉上:“你怎麽成了這樣?”
秦芝隻是哭,唉聲道:“殿下這些年去了哪裏,害得奴婢好找啊。”
語音顫動,讓人聞之心傷,顧慕遠看了眼南鳳儀,她顯然也是一臉疑惑。
七殿下?
南詔國的七殿下?
看這人年紀樣貌,顧慕遠心裏不禁猜測,莫非是當年那位棄了南詔皇位的七殿下?
陳年舊事,顧慕遠也是當年偶爾聽衛德運說過一嘴。
據說這位七殿下被立為太子時,群臣擁戴,因為他文韜武略,品德才貌,無一不備受讚譽。
這世間,或許也隻有自己的皇長兄,能夠與他相媲美。
衛德運當時曾斷言,說若他登上帝位,不出十年,南詔定然國富力強,繁盛無比。
隻是後來不知因何原因,在老皇帝駕鶴西去之後,七殿下並沒有繼承皇位。
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般,留下一紙書信,將帝位傳給了當時代為攝政的大皇子南崇善。
原來,他尚在人間,還是自己王妃的師傅……
顧慕遠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一身的超凡脫俗,頗有仙風道骨之質。
素離似是被她的樣子感染,眼裏也湧起些水意,哽咽道:“她既做了選擇,你又何苦找我?”
不想那秦嬤嬤卻又一頭拜下,泣聲道:“小姐隕歿,奴婢本想與她一起走的。”
“可她將小公主托付給了奴婢,還留下手書一封,讓奴婢親手交給殿下。”
看了眼南鳳儀一臉疑惑看著自己的樣子,素離麵上掬起絲不自在的笑意。
“師傅從前……與你的母妃,有些舊情……”
他的心中傷痛,連帶著語聲裏,都帶著些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