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太醫便被小太監請了過來。

薑容音垂眸,隱在袖子下的手不斷地摩挲著自己的手腕。

“微臣見過陛下,皇後娘娘,太子殿下。”

熟悉的聲音傳來,薑容音一時愣怔。

轉過頭看去,跪在地上的,正是張太醫。

皇帝嗯了一聲道:“診脈吧。”

事情的來龍去脈,小太監在路上自然會跟張太醫說清楚。

所以張太醫也沒多言,隻是讓薑容音伸出手來。

素白皓腕輕擺,如同白玉一般,隻是上頭卻多了許多紅痕。

張太醫搭手過去,替她遮掩住了那些痕跡。

片刻後,他收回手對著皇帝說道:“回稟陛下,九公主尚是清白之身。”

張太醫德高望重,在宮中這麽多年自然不會說謊。

更何況,還是為了薑容音。

所以在聽到張太醫的話後,薑雪萍也是一驚。

“不可能!”

看著薑容音的人說了,那個男人不止去了光華殿一次。

況且,薑雪萍也撞見過她。

怎麽會,絕不可能!

“你是不是收買了太醫……”

“我和你一起從學知館被帶到紫宸殿,跪在陛下的麵前,去哪裏收買太醫?”

薑容音收回手,麵露幾分苦楚:“我知道,在這個宮中,大家都不喜歡我。”

“可女子清譽何其重要,驗身我也做了,卻還是不能還我清白。”

說到這裏,薑容音起身便要朝著一旁撞去:“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變故突如其來,隻不過比起薑容音的動作,薑昀的手更快。

他直接伸手扯住了她。

“若是不信張太醫,便再去請旁人來。”

薑昀側目看向薑容音,待她站穩後,才鬆開手。

他的目光落到薑雪萍身上,冷言出聲。

張太醫也跪在地上說道:“微臣斷然不敢欺君啊。”

聽著薑昀和張太醫的話,皇帝麵上越發不喜。

“夠了!張太醫在宮中這麽多年,難道還能看錯嗎?”

“小六,朕對你真的很失望。”

一次又一次地陷害薑容音,是真的存了要薑容音死的念頭。

皇帝目露失望:“帶她去長安門。”

話是薑雪萍自己說的,薑容音也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所以薑雪萍必須從長安門一路跪到光華殿,省得讓人說皇室的人不守諾言。

薑雪萍聽到這句,險些要暈過去。

長安門到光華殿那麽遠,她要是跪過去,這雙腿也別想要了。

薑雪萍還想再辯解一句,卻被郭廣義帶人拖了出去。

皇帝目光轉向魏皇後:“你也是,聽風就是雨,這樣的事情,還讓鍾姑姑去學知館大肆宣揚。”

說完,皇帝深吸一口氣,讓魏皇後也離開。

魏皇後目光冷凝,狠狠挖了薑容音一眼。

看著魏皇後起身離開,皇帝歎了口氣。

“今日的事,小九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因為我知道陛下會還我清白。”

比起這宮中對她有惡意的其他人,皇帝雖然也沒多管過她,但好歹,也是能聽進去話的。

皇帝都這麽說了,薑容音要是再扭捏下去,也會得到皇帝的厭棄。

見薑容音如此識大體,皇帝點頭:“回去吧。”

說罷,還讓郭廣義將那盞琉璃燈拿給薑容音。

沒曾想,這盞琉璃燈倒是成了安撫薑容音的東西。

薑容音拿著琉璃燈,起身離開了這裏。

她走在宮道上,遠遠便聽到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

“多謝殿下今日搭救。”

薑容音停下步子,轉身看向身後的薑昀。

他今日穿了一身淺黃色的錦袍,金冠束發,氣質矜貴。

聽薑容音道謝,薑昀抬步朝著她走來。

“手。”

男人聲音冷沉如水,聽不出情緒,單一個字,卻讓人感到幾分壓迫。

薑容音沒有多說什麽,朝著他伸出手。

長長的宮道上,隻有他們兩個人,也不怕被人看見。

反正她拒絕,薑昀也有法子讓她伸手。

細嫩的手腕上是薑容音摩挲出的紅痕和掐痕。

薑昀眸光幽微,抬眼看她:“你對自己還真狠。”

有幾道痕跡還冒著血珠子,可當時薑容音跪在紫宸殿的時候,卻是一言未發。

“怕孤不救你?”

薑昀的手指緩緩合攏,握住了薑容音的手腕。

“殿下難道,不想我死嗎?”

他一句話也沒說,對她又厭惡至極。

薑容音當然會認為,他恨不得她死了。

哪裏還會去想,他會救她。

通奸一事,世俗大忌,一旦被查出什麽,死的也隻會是薑容音。

她不自救,難道要等死嗎?

薑容音的眉眼染上幾分倔強,看著薑昀也不似往日柔順。

薑昀半眯了下眸子,一下將人扯到自己懷中。

宮道上有一條岔路口,薑昀把薑容音壓在那道半遮掩的圓門上。

“孤可不舍得你死。”

“下次,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

薑昀握緊的力道鬆開幾分,垂眸看她。

“殿下說這樣的話,險些要我誤會。”

生不如死確實比死更讓人痛苦。

薑昀就是這樣,要她日日提心吊膽,要她夜夜擔驚受怕。

要她身體和心,都不得安生。

這樣折磨人的法子,不比直接殺了她要好嗎?

薑昀抱著她,低頭在她發上落下一吻:“若你真會誤會,孤自然開心。”

隻可惜,她不會。

薑容音沒有再回話,隻是這樣任由他的親昵。

半遮掩的門外,薑雪萍被人押著,看到薑容音背對著她。

攬著薑容音的人隻露出半張臉來,眸光如寒芒,就這般看了她一眼。

她嚇得跌坐在地上。

怪不得,怪不得張太醫什麽都診不出來。

和薑容音有染的,竟然是薑昀!

薑昀收回目光,拉著薑容音離開了這裏。

光華殿中,薑昀細細給薑容音上著藥。

低垂的眉眼少去許多鋒利,倒是多了些許柔和。

“讓紅纓近身伺候你。”

給薑容音包好傷口,薑昀抬眼看她,伸手替她梳理了下散亂的發。

聽到這句,薑容音搖頭:“有寶銀一個就夠了。”

紅纓要是近身伺候,那才是**裸的監視。

她是要利用她,但也不想在去燕射宴前,整日提心吊膽地睡不好。

“看來是她伺候得不盡心,那就杖斃。”

薑昀抱起薑容音,讓她坐在自己身上,微涼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

他笑著說,可說出來的話,卻是要人命。

守在外頭的向明聽到薑昀的吩咐,應下便要去做。

“等下!”

“那就讓她進來伺候。”

薑容音握住了薑昀的手指,扯出個笑。

紅纓罪不至死,薑昀這是在拿人逼她。

因為他知道,她的心,沒他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