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城臨海,四季如春,全城八個碼頭有五個歸屬周家。
離南海最近的碼頭離別墅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周承笙到現場的時候剛好淩晨兩點。
昏暗的屋角跪著兩個灰頭土臉的女人,榮珊珊坐在她們的對麵,一張臉慘白無色。
周佑立在白熾燈下,左手拿著毛巾,右手夾著煙,明明五官與周佐生得一模一樣,可全身卻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多看一眼都令人瘮得慌。
“怎麽換地方了?”
周佑踩滅煙,“女人尿褲子。”
旁邊一個高個光頭小聲補充:“才問了她一句就嚇尿了,佑哥怕髒了您的眼,所以把人挪了個房間。”
周承笙皺了下眉,“用刑了?”
“我隻問話沒動人。”
光頭又補充:“那個女的來之前臉就腫的像豬剛鬣,應該是被人打的。”
周承笙腦子裏突然閃過白兮氣鼓鼓的模樣,他褪下西裝外套,有些煩躁。
那個女人似乎沒有他想象中那麽懦弱。
“笙哥,笙哥,我就知道你不會對我這麽狠,我知道你是惦記舊情的,你說過你這輩子都會保護我,我錯了笙哥,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前一秒還魂不附體的榮珊珊一見到周承笙就往拚了命的往他的方向爬。
周佑擋了她的去路,她視線隻能看到周承笙的一條西裝褲腿,和醫院的不一樣,沒有一絲褶皺,熨燙得幾乎不近人情。
“笙哥……”榮珊珊咬著唇崩潰大哭,“笙哥,我害怕,你別嚇唬我了,我不敢了。”
“不嘴硬了?”周承笙夾著煙,透過煙霧審視她。
榮珊珊不敢回話,她心裏明白這兩個網紅臉靠不住,她們知道的周承笙怕早就知道了。
“笙哥,我是因為太愛你……”
“榮珊珊我隻問你一句,十年前那場意外到底怎麽回事?”
榮珊珊猛地止住哭聲,她的心髒一陣陣緊縮,整個人都在發顫。
“笙哥,你什麽意思?你…你連十年前我豁出性命救你也要懷疑?”
她的所有心虛與慌張都被周承笙看在眼裏。
“不要挑戰我最後一點耐心,榮家承擔不起。”
榮珊珊的表情徹底僵住,身體顫抖得更厲害。
她知道周承笙有這個能力將榮家連根拔起,可她不願意相信是為了白兮那個女人,“笙哥,你不記得她是怎麽用死逼迫你娶她了嗎?你忘了她是個多麽虛偽做作的女人了嗎?白兮她就是個賤貨,她根本…”
話音未落,光頭上前掄了她一巴掌,這力道不輕,榮珊珊當即吐了口血,腦子嗡嗡作響。
她捂著麻木的臉頰發笑,“她根本就配不上你,她憑什麽嫁給你?我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她能做到嗎?!”
跪在邊角的網紅臉嗚咽著開口:“周少,我不敢騙您,榮珊珊她喝醉酒親口說的,救您的人不是她,求求您放我走吧。”
“你閉嘴!我說什麽了?你敢汙蔑我我殺了你!”榮珊珊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轟然斷裂,這是她唯一能拴住周承笙的殺手鐧,誰也不能搶走!
“你自己親口說的,你說你是周少的救命恩人,有這個恩情在他一定會娶你,隻要當上了周太太就沒有人會追究你…是不是…是不是冒名頂替…”
“閉嘴!你個浪**的爛貨,我殺了你!”榮珊珊瘋狂爬向她們,雙眼赤紅,麵目猙獰,猶如枯井裏爬出來的貞子。
光頭還想上前打,被周佑快一步,三兩下將榮珊珊綁在椅子上,將手機丟在她腳下。
很快,電話對麵傳來榮國盛憤怒的咆哮聲:“你這個逆子!榮家生不出你這樣的蠢貨!你自己作死還想拉著所有人跟你去死嗎!榮珊珊,你如果還想要你母親好好活著,還想有人給你收屍,就給老子放聰明點!就從現在開始你再也不姓榮!你跟我榮家沒有半毛錢關係!”
“爸爸…”
“滾!別叫我爸,老子生不出你這樣的蠢貨!周少要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我們榮家沒你這號人!要是榮家因為受到牽連,老子一定將你母女倆挫骨揚灰!”
電話被掛斷,榮珊珊心裏最後一絲希翼被掐斷。
她木訥的看著黑掉的手機屏幕,半晌,她啞著聲音問:“我說實話,我能活麽…笙哥我不想死,榮家不認我了,我沒有家了,可我不想死,笙哥,我不想死…”
被家族除名,意味著從上流打到底層,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笙…”
“那人是誰?”周承笙的耐心已經到極限。
榮珊珊心灰意冷,苦笑著說了兩個字,白兮。
這兩個字就像兩顆細扁的石塊,在周承笙心裏扔出了好幾波漣漪。
“那場事故,我和她都在現場,她替你擋了一刀,摔了後腦勺差點就死了,是我把她送到醫院,是我救了她,沒有我她當時就死了,可是我真的後悔,我就不應該送她去醫院…”
說完,榮珊珊頹然的癱坐在地上,不再哭泣也不再掙紮。
這張護身符她偷了整整十年也提心吊膽了十年,就怕哪天白兮會突然想起來。
原本以為她可以憑借著這個秘密當上周家的女主人。
可榮珊珊忘了一個最簡單的道理,不屬於你的東西,不管是搶來的還是偷來的,它始終都不是你的。
一旦被發現,你償還的不僅僅是本金,還有你承擔不了的利息。
在回去的路上,周佐想起當年仍然心有餘悸,“笙哥,當年你被人暗算撞車,半截跑車都被撞成了壓縮麵包,後麵還尾隨著摩托車殺手,我現在想想都汗毛豎立。”
“當時的情況太危險了,再晚半分鍾,笙哥你就跟跑車一起爆了,當年你在醫院昏沉了半個多月才醒,整個周家都在找幕後凶手,根本沒人有精力去懷疑榮家的話,要不是董事長壓著,夫人當下就想給你和榮珊珊定親。”
周佐後怕的搖著腦袋,“沒想到危難關頭救你一命的是少夫人,可是少夫人為什麽一直不說啊?”
周承笙摩挲著玉扳指,同樣不解,“查查她當時的情況。”
“是,笙哥,榮國盛急於跟榮珊珊撇清關係,他心裏一定有鬼,當年榮珊珊隻是個12歲的孩子,她就算真有這個心機也沒個膽。”
“敢騙周家的人情,榮國盛是個人才。”周承笙口吻極冷,周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這個謊言,讓榮家和周家緊密相連,十年期間榮家從一個小培訓機構混成身價幾十億的上市公司,依靠的是周家的助力。
現在謊言被揭穿,榮家的命數也到頭了!
回到別墅的時候,白兮抱著靠枕在沙發上睡著了,濃黑的長發散開著,幾乎垂落在地板上。
這是第一次周承笙近距離且很仔細的觀察她。
典型的冷白皮,鵝蛋臉,一雙杏眼有時看著呆,有時候又很凶。
睡著的樣子很軟糯,睫毛像兩把蒲扇,時不時會微微顫動一下,看得人手心發癢,總想去觸碰幾下。
陳梅輕輕上前,小聲說:“少爺,少奶奶晚上執意要等您回來,囑咐我您回來的時候叫醒她。”
周承笙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示意她出去。
陳梅欠身,輕輕退出。
他餘光瞥見桌上的文件,是昨天承諾給她的聯排別墅,她沒有簽。
他站在沙發前看了她許久,試圖回憶她以前的樣子,明明懦弱貪財愛演戲。
可為什麽婚後突然變得不一樣了?
周承笙揉了揉眉心,不管白兮是真演還是假演,他不得不承認,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他俯下身將人抱進臥室,耳邊突然響起榮珊珊的話。
“她替你擋了一刀,摔了後腦勺差點就死了…”
一想到這,周承笙胸口仿佛堵了塊巨石,怎麽呼吸都不順暢。
他突然想起白兮右胸下方似乎有一道白色的疤痕。
是當年的刀疤麽?
他看著她熟睡的容顏,猶豫了會,伸手去解她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