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佐鼓著眼珠子望向周承笙,一臉驚恐,回門日去棺材鋪幹嘛?!

周承笙沒什麽表情,“開車。”

“是。”周佐硬著頭皮在地圖上搜了一家最近的棺材鋪。

周承笙坐在位置正中間,一看就是故意的,白兮緊貼著車門,中間的距離還能坐一個人。

這氣氛太詭異,周佐很自覺的升起了隔板。

兩人都不說話,白兮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若有所思。

車停在棺材鋪門口的時候,她下車買了花圈,冥幣和燭台,塞滿了一整輛車,周承笙這才想起,白兮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世了。

她今天的打扮,是想去祭拜雙親。

兩人一路無言抵達白家大院,白智輝和齊麗領著一雙兒女恭恭敬敬的守在院門口,大紅的地毯鋪到了馬路邊,五米一個雙心結,十米一個大紅燈籠,一眼望去,土到令人發指。

白兮的心隱隱作痛,這是她父母生前精心設計的四合院,卻被白智輝一家霍霍成這樣,隻怪她前世太懦弱,連父母留給她的家都守不住。

這一世,不管是房子還是公司,她一定要如數奪回來!

看到周家的車,白智輝一家人統一邁著小碎步到車前,齊麗首當其衝,她想拉白兮的手,不料白兮順勢將手搭在了身後。

她撲了空,臉上依舊堆著笑,“兮兮你看你才幾天不見,變漂亮了好多呢,周少一看就特別寵你,你二叔今早五點就開始囑咐廚房備好你愛吃的飯菜,今天我們一家人好好聚聚,晚上就住家裏別回去了啊,來回跑怪折騰的。”

“二叔不會又讓廚房給我準備餿掉的窩窩頭吧?”

白智輝擦著手心剛想跟周承笙握手,聞言,臉一白,笑道:“傻孩子,都嫁人了還這麽愛開玩笑。”

繼而又伸出手,一臉諂媚,“周少,您能來,是我們白家蓬蓽生輝。”

又糾正,“是使我們白家蓬蓽生輝。”

雖然論輩分他高出一頭,但無論是氣場還是姿態都相當卑微,連一旁掃院子的大爺都比他站得直。

周承笙隻稍稍點了下頭,並不打算回握。

白智輝尷尬的收回手,催促著齊麗,“還傻愣著,快請周少和兮兮進屋。”

緊接著,院子裏阿姨們準備將兩輛車的回門禮搬進去。

白兮出聲製止,“別碰。”然後轉頭對周佐說:“原封不動送回去。”

周佐又是一驚,心髒砰砰砰都跳到了嗓子眼裏,禮都送到門口了又送回去?

他一臉無措的望向周承笙,他全程不表態,這就等同於默許,周佐隨即安排後麵兩名司機原路返回。

現場的氣氛開始變得微妙,白文涵拽著白兮的裙擺小聲問:“堂姐,你今天是心情不好麽?回門禮是姐夫的一番心意,是給家裏長輩們準備的,你讓人退回去等同於駁了姐夫的麵子,姐姐,姐夫會傷心的。”

她嗓音甜軟,全程垂著眼瞼,可餘光卻帶著鉤子,一下又一下鉤向一旁的周承笙。

白兮拂開她的手,微笑著問她:“這是周家給我父母準備的厚禮,你們誰有資格收?”

這一笑,笑的白文涵汗毛都豎起來了,她不由得愣住,白兮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犀利了?

一瞬間,氣氛降到了冰點,周承笙稍稍意外,這哪裏是回門,分明是砸門來了。

“我要上山祭奠我父母,二叔二嬸要一起去嗎?”

白智輝連連點頭,“當然去,兮兮你如今嫁到周家,大哥大嫂在泉下也為你高興,我昨晚還夢見大哥了,大哥托夢說希望你出嫁之後能常回來看看我們。”

“哦,夢見我爸,二叔不害怕嗎?”她笑著發問,白智輝迅速挪開視線,幹咳幾聲,他心虛。

“今天是應該先去祭拜大哥大嫂,兮兮成家了,是正正經經的周家少奶奶,這是幾輩子才修來的福分呢,孩子還能記掛著父母沒有忘本,我們兮兮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齊麗臉上堆著假笑,棉花裏藏著針,這是在揶揄白兮攀了高枝就忘記自己姓白了。

“有勞二位了。”周承笙突然開口,他走到白兮身邊,“我陪你上去。”

白兮知道白智輝一家人忌憚周承笙,當著他們的麵她沒拒絕,兩人並肩朝後山走去。

白智輝和齊麗看了眼敞開的車門,滿滿一車廂的花圈冥幣,臉色十分難看。

“媽您還看不出來麽?白兮今天回來就是存心找麻煩來了,讓您和爸爸給她抬死人的東西,這是給我們下馬威呢。”白文澤叼著煙站在身後,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白智輝擦了擦腦門的冷汗,小聲說:“她現在是周家少奶奶,咱們不能得罪她,我們四個人抬吧,讓她出了這口氣,後麵應該不會再為難我們,畢竟她一個孤兒有娘家總比沒娘家強。”

“爸,你把白兮想的太簡單了,她剛剛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她給我和哥哥洗了十幾年的襪子,這口氣怎麽可能咽下去,她是回來報仇了!

白文涵有些害怕又有些擔心,“媽,今天的頭條都是白兮和周家少爺,他們兩昨晚手牽手走紅毯,記者都寫他們新婚燕爾,恩愛異常,你說我是不是徹底沒機會了?白兮會不會借周家的手報複我們啊?”

齊麗皺了皺眉,斷定白兮沒這個本事,“涵涵你別胡思亂想,白兮有幾分能耐我心裏有數,我整治了她十幾年她還能在我手上翻天呢?當著婆家的麵整治娘家的人,那是在自掘墳墓,周家誰還看得起她?我們先上山穩住她,晚上再按計劃動手。”

四個人相互對視一眼,憋著氣鉚著勁,將東西往山上扛。

齊麗和白文涵都穿著八厘米的細高跟,單扛個花圈兩人就累得夠嗆,

白智輝一米七的個子,兩百斤的體格,平時除了坐著就是躺著,扛著一大籮筐的冥幣燭台,每走一步都汗如雨下。

隻有白文澤的體態稍微好一點,但他扛的最多,一麵要防著母親和妹妹摔倒,一麵還要顧著父親怕他滾下山。

一家人狼狽的不像樣。

當他們還在山腳的時候,白兮和周承笙已經抵達山頂。

她突然放慢腳步說:“整個南川城都知道你我有婚約,所有人都認定周家不會要我這個毫無背景的孤兒,奶奶想讓你盡早娶我,明麵上是為了履約,實際是為了維護周家的信譽與形象,畢竟在權貴圈多的是人想要抓周家的把柄,你之所以妥協,不僅僅是因為奶奶吧?”

周承笙側頭看著她,輕笑一聲,“挺有自知之明。”

“現在婚結了,周家算不上背信棄義,你沒有必要拖著不離婚。”

“白兮。”他停下腳步審視她,“你為什麽要嫁給我?”

“你都沒得選,我有的選嗎?”前世,她唯恐周承笙不要她,做了很多很多的蠢事,重活一世她跳出來當旁觀者,這些事情一下就看清了。

不管他兩誰願意誰不願意,這婚都得結。

周承笙不理解,“你在白家並不受尊重,離開周家你的待遇隻會比以前更差,你圖什麽?”

“圖安心。”

他眸色沉沉,“嫁進周家你不安心?”

她直言不諱,“我每天都在克製自己不一刀砍了你,你讓我怎麽安心?”

她口吻十分平靜,可他聽得出她每一個字裏都夾帶著恨意。

這莫名其妙的情緒究竟哪來的?

他試探性的問:“十年前你生過大病?”

“你才生過大病,你時時刻刻都有大病!”

周承笙一臉黑線,這女人一天到晚吃槍藥了。

白兮蹲在父母的碑前,看不清表情,“周承笙,我不想跟你吵,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就當這輩子互不相欠,老死不相往來。”

周承笙心中微微一顫,那雙濃黑的狐狸眼注視著她,清冷,疑惑,充滿了未知的情緒。

“你確定要離?”

“確定。”

半晌,他吐出一圈煙霧,“好,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