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天青和王之問等人一起去了運管部門。
“運管處是個很吃香的單位”,王之問似乎對運管處比較熟悉,他介紹道。當他們的車子開進運管處時,發現這裏麵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轎車,陪同的一位處長道:“這都是運管處的車子,一人一輛,歸自己使用。”果然,有兩個穿製服的年輕人下班了,打開各自車門,鑽進車子,按了下喇叭,就駛出了大門。
於天青等人找到了運管處紀委,但門開著,裏麵卻沒有人。對門就是監察室,裏麵是兩位年輕人在交談。聽說要找紀委,一位年輕人站了起來,邊出去邊指著另一位年輕人道:“這位就是監察室主任,方主任。”
方主任穿著綠色製服,製服領子上鑲著兩塊長方形的紅領章。他戴著一副眼鏡,牙齒被香煙熏得微黑,看上去隻有二十七、八歲。但他看上去有點咄咄逼人,很不情願地讓他們在沙發上坐下,然後出去找紀委的徐書記。但徐書記走開了。他回到監察室,說:“這件事情你去找紀委,我們監察室不管這事。”
於天青在省紀委幹了這麽多年,到1993年初,紀檢和監察就合署辦公了。現在,全中國都是紀檢、監察合署的,而這位年輕的方主任卻把運管處的紀委和他的監察室分得這麽清,不免使大家感到有些吃驚。
王之問再次說明了來意,並說已經與市交通局胡書記聯係過。但方主任還是猶豫不決。王之問又撥通了胡書記的電話,胡書記叫方主任來接,在電話裏和方主任交代了幾句。方主任擱下電話後,還是要王之問拿出介紹信。
王之問說來得匆忙,沒帶介紹信。方主任便道:“這就不好辦了。你們要找個出租車司機,對我們來說並不難。但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萬一我們把人交給你們,出現什麽刑訊逼供的事情,到時候我們也有責任的。”
紀檢機關到其他地方取證時,找證人是常有的事。但從來沒有聽說過會出現刑訊逼供。於天青聽了之後,心裏很不高興,但在這個地方,又不便於發作。於是便忍氣吞聲地解釋道:“我們這個案子並不是針對出租車司機的,他隻是個見證人。我們隻是向他了解點情況,不會刑訊逼供的,也沒有這個必要。”
不論他們怎麽解釋,方主任還是不肯配合,還是一個勁地道:“這個事情不好辦。到時候都很難說,好事要變壞事的。”
過了一會兒,運管處紀委的徐書記來了,方主任便把他們帶到了徐書記那裏。他自己便收拾好辦公室,準備下班。
於天青在徐書記那裏得到了熱情接待。看來,官越大脾氣越好。他對尋找證人的事非常支持,還給他們一人泡了一杯熱茶。當王之問拿出發票後,他說:“有了這張發票,通過我們的電腦,馬上可以找出來這是誰的車子。”
徐書記到樓下吩咐人去辦了。然後回到辦公室裏來說:“車子的主人是好找的,但是究竟是誰開的車子還很難說。因為,出租公司的車子都是包給個人的,而包去的人自己卻不開車,又轉包給其他人開,一般是兩個,一個白天,一個晚上。還有的司機,連資格證都沒有,查起來就更難了。所以,等我們查到車主再看。”
過了約十分鍾,車主查出來了,是車牌為0714號的何小明。
徐書記把一張條子遞給王之問道:“已經查出來了,等下叫車主到運管處來一下。我看這樣吧,你們是不是到門口值班室等一下,我就先回去了,有什麽事情我們明天再說。”
他們下樓到了運管處門口,隻見方主任正走向一輛紅色的轎車,打開車門後就開走了。他們進了值班室,值班的張大姐因為徐書記吩咐過,所以她的態度也很不錯。她讓他們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車主馬上就要來了。
已經五點多了,於、王兩位主任商量著是否先去吃晚飯,因為等到把事情搞清楚再吃,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可是商量老半天,最後還是沒有去成,因為萬一車主來了找不到他們,或者讓他們在這裏等總不是個事情,大家放心不下。所以,還是決定先勒緊褲帶,等車主來了再說。
大約到了六點鍾左右,一個矮小精明的人來了,他就是車主何小明。何小明對紀委的人有些戒備,但張大姐說是處長有事要找他,現在處長吃飯去了,要他配合他們找一個人。何小明這才無奈地問他們要找的人是誰。他們拿出那張發票,他看了半天,道:“這張發票是我們的,但車子不是我開的,我不開車的。”
緊接著,門口那輛0714號車上又下來兩個人,一胖一瘦兩個人進來看了那張發票後,道:“是4月14日,不是我開的,我們是5月份才接手的。”兩人向車主何小明打了個招呼道:“我以為出了什麽事呢!好了,現在好了,不是我們開的,我們先走了!”
王之問向何小明施加壓力,要他無論如何要把司機找出來。何小明先是不理睬,繼而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好在張大姐管得著他,對他道:“你再仔細想一想,你要是找不出來,明天還要叫你來的,最好是今天晚上把開車的人找到。”
何小明沒辦法,道:“4月份開車的有兩個人,一個叫秦天生,還有一個不清楚,因為是秦天生的朋友,也是秦天生介紹的。”
張大姐道:“那麽隻要找到秦天生就行了,就算是另外一個開的,姓秦的總知道他的地址和電話的。”
何小明道:“秦天生原先是有一個手機號的,可是現在停機了。”
張大姐按照何小明報來的號碼撥了幾遍,都沒有撥通。看來這個號還真是停機了。但於天青和王之問都覺得不可思議。你想,一個出租車司機,沒有手機怎麽辦呢?萬一人家有生意找他,那該怎麽聯係呢?
張大姐問:“這個秦天生現在幹什麽你清楚麽?”
何小明道:“他現在還是開出租車,但不是給我開,而是到其他公司去開車了。我前段時間還在街上碰到他呢!”
張大姐道:“他開的是什麽車?車牌號碼多少?”
何小明想了想道:“他開的也是紅色桑塔納轎車,前麵兩個號碼是05,後麵我記不住了。”
張大姐拿出一份厚厚的出租車號碼本,上麵有車牌號碼以及車主的聯係電話。
何小明查了查,發現前麵是05的桑塔納出租車總共隻有一二十輛。於是,他便一輛接一輛地給車主打電話,問了老半天,還是沒有結果。有一次以為是找到秦天生了,最後再給車主打電話,原來他的司機姓秦沒錯,但不叫天生,而是叫建生。
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鍾,張大姐為了紀委的事,一直還沒有吃晚飯。而於天青幾個呢,也早已饑腸轆轆。
何小明道:“我家裏小孩還沒有吃晚飯呢,我還要回去燒飯。今天是不是先到這裏,明天要是需要的話我再來,怎麽樣?”
張大姐看了看於天青這邊,於天青也隻好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他們又趕到運管處紀委找徐書記幫忙。徐書記仍舊是很客氣,聽說昨天晚上沒有找到,於是便提出到電腦裏查一查資格證。
按照徐書記的吩咐,經辦人員在電腦裏查過了,沒有秦天生這個人。徐書記把這一情況告訴他們時,他們的心都涼了。這時,徐書記撥通了何小明的電話,在電話裏,徐書記問他秦天生的名字對不對,會不會記錯了。何小明想了半天,道:“嗯,可能記錯了,好像不是秦天生,而是秦天成。因為我們本地口音,生和成是同一個音,可能是我沒聽清楚。”
徐書記怕他再搞錯,便問道:“是什麽成?成功的成,還是誠實的誠?”
何小明在電話裏猶豫了半天,道:“我想起來了,是誠實的誠。”
徐書記馬上撥通了樓下經辦人的電話,要他查一查秦天誠。不料,經辦人回答道:“我已經查出來了,秦天成有的,但不是誠實的誠,而是成功的成。”
徐書記道:“那是何小明記錯了,秦天成,看來就是他。你把他現在的工作單位查出來告訴我。”
秦天成現在的工作單位很快查出來了,是一家個體出租公司,名叫鴻運出租車公司,地址在紅湖南村5幢402室。
已經10點多了,於天青等人馬不停蹄地出了門。為了防止對方刁難,他們事先找到了市紀委,請他們幫忙。市紀委常委老李聽了後,拿起電話撥通了東湖區紀委書記的號碼。東湖區紀委書記又撥通了紅湖街道黨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老紀的號碼。最後,老李說:“你們直接到紅湖街道去找紀書記,區裏已經幫助聯係過了。”
他們找到街道紀委時,辦公室都已經一個個關了門。好在紀書記已經事先接到電話,還在辦公室裏等他們。這位女書記風度很好,的確像一位領導幹部的樣子。在她的帶領下,很快找到了紅湖南村。
在一條林蔭小道上,一位抱著孩子的老大媽叫住了紀書記。紀書記笑道:“嘿,是你,我正要找你呢!”紀書記向他們介紹道:“這位就是居民委員會主任唐大媽。”
城裏最基層的一級就是居民委員會了,就像鄉下的行政村一樣,是群眾民主選舉出來的,而且也不是專職幹部。專職的行政幹部隻是到街道一級,也就是我們的鄉鎮一級為止。這也就難怪這位居委會唐主任唐大媽帶著小孩逛街了。
唐大媽聽了紀書記的指示後,馬上回到居委會辦公室查了查本子,出來道:“有的有的,5幢402室是有個鴻運出租車公司,是姓嚴的人家。”
唐大媽帶著他們一行一級一級上了樓。到了402門口,一位中年婦女從門縫裏看到他們這個陣勢,驚恐地道:“什麽事情?你們是幹什麽的?”
唐大媽道:“他們是街道裏的,找你們有點事,你們這裏是不是辦出租公司的?”
中年婦女道:“不,我們沒有辦什麽公司。”
唐大媽道:“你們是不是姓嚴的?”
中年婦女道:“我們姓陸,不姓嚴。”她想了想,道:“噢,我想起來了,以前這裏是住著姓嚴的,是開什麽出租公司的。對,他們已經搬走了,我們是四個月以前搬進來的。”
唐大媽很不滿意,道:“那你們怎麽沒有到居委會來過戶?”
中年婦女道:“我們也不知道,前段時間正忙著裝修呢!”
紀書記問道:“你知道不知道姓嚴的搬到哪裏去了?”
中年婦女道:“他們搬到高知宿舍去了,姓嚴的父母親都是司法係統的幹部。你們隻要到高知宿舍找到傳達室的黃大伯就行,他全都知道的。”
於天青又帶人去了高知宿舍,根據黃大伯的指點,找到了姓嚴的家裏。辦出租公司的嚴老板不在家,隻有他母親老沈在家裏休息。
老沈是省司法廳的律師,他態度極和藹,聽了情況反映後,他很熱情地道:“好的,我幫你們找一下,我兒子聘用司機的事情我都清楚,家裏有個本子的,記得很清楚。”
沈律師把本子找出來了,上麵的確有個叫秦天成的,而且也的確沒有手機。她道:“他沒有騙人,手機是停機了,他說怕人家來找他,太煩。我上次就對他說了,你一定要配個手機的,萬一我們有什麽事情找你,怎麽辦呢?”
沈律師把秦天成的住址以及家裏的電話號碼抄給了他們。由於秦天成白天在外開車,聯係不上,家裏又沒有什麽人。因此,他們決定先回去再說。
兩天後,於天青在辦公室裏接到街道紀委打來的電話,說他們已經找到了秦天成,秦天成說晚上的車是由小邵開的。在秦天成的幫助下,很快找到了小邵,而且小邵承認自己那天是看到何小華遞給陳強2.2萬元的。不過他不肯在筆錄上按手印,他怕自己萬一說錯了會受罰。
根據於天青的要求,廣東的胡廠長把當天的所見所聞傳真過來了,不久,江蘇的盧經理也找到了貨車司機小馮,小馮的傳真也很快到了他的辦公桌上。從幾方麵反映的情況來看,何小華說假話的可能性要小一些,而陳強他們說假話的可能性要大得多。是該行動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