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瑾深吸了一口氣:“所以,你同意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吃飯,是為了來給我一個下馬威麽?”

席爾隻是麵無表情的直視她:“問心無愧的人不會懼怕任何人的下馬威。”

她同他對峙著,有風從耳邊拂過。

片刻後,顏瑾還是說服自己,也許席爾並不知道她就是顧南潯的妹妹,隻是想以此震懾她,僅此而已。

所以她問:“其實我挺好奇的,為什麽在這麽多人懷疑的情況下,你們依舊沒有選擇公開處理這件事。”

在她看來,他們現在的表現明顯就是在欲蓋彌彰。

席爾聽出她話裏有話:“你想得到什麽樣的回答?”

顏瑾沒有立馬回答他,反倒是笑了聲。見席爾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她解釋道。

“今天來之前,我一直覺得這場飯局是個鴻門宴,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她微微俯身,“從我們見麵開始就一直在互相試探,人與人之間如果都像我們這樣失去最基本的信任,豈不是可憐又可悲。”

聞言,席爾突然反常的笑了聲:“我們之間的不信任難道不是你先挑起的嗎?”

真是一記靈魂拷問,這下倒叫顏瑾有些困惑了。

“既然如此,你今天為什麽會來吃這頓飯?”

“我今天來是希望你能明白一點,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什麽所謂的關注度,做實事的人不需要炒作。顏記者,現在是法製社會,沒有人可以一手遮天,顧南潯的案子會由警方調查清楚,而不是你我。”

他的語氣很自然,非常流利的陳述句。

他是個非常清醒的人,仿佛她對這件事的狂熱,在他看來不過就是個笑話。

中途席爾看過兩次腕表確定時間,大概是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他起身整理了下外套,非常紳士的朝她頷首。

“那麽今天就到這裏,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看著他的背影,顏瑾微微有些恍惚。

一直以為自己當了好幾年的記者,在氣死人不償命這方麵早已經登峰造極。經過這幾天的接觸,才發現和席爾的段位比起來,她根本就是個廢鐵。

她在露台坐了一會,才起身去結賬。

可在結賬時卻被服務生告知:“和您一起的那位先生已經買過單了。”

雖然這行為是挺紳士的。

但是明明說好她請他吃飯賠罪的,現在卻讓他買單,這算什麽事啊。

猶豫再三顏瑾還是給席爾發了短信。

‘席先生,今晚的單應該由我來買的,能麻煩你加我微信嗎,我把錢轉給你。’後麵附上了她的微信號碼。

片刻後,收到席爾的回複。

‘不必,我吃飯沒有讓女生請客的道理,我想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更沒有加微信的必要。’

看到這條回複,顏瑾抽了抽嘴角。

最後一次見麵,他倒是想的挺簡單,事情恐怕不會那麽如願。

這邊,席爾早已回家。

位於市中心的單身公寓,廚房連著吧台,進門右手邊是整麵的酒櫃牆,客廳朝南的方向是全透明的落地窗,黃昏時分可以看見絨城最美的夕陽。而此刻,站在窗口,就可以將落地窗外的璀璨燈火盡收眼底。

席爾為自己倒上一杯紅酒,吧台上散落著幾張照片和文件。

他隨手拿起一張紙,上麵寫著顏瑾的個人信息。

女,二十五歲,絨城本地人,劍橋大學畢業,入職閱萊雜誌社三年等等……

“嘖。”他伸手去揉太陽穴,覺得有些頭疼。

雖然給了她一個下馬威,但看她今晚的表現,恐怕還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偏偏他向來是個速戰速決的人。

翌日清晨,顏瑾還在睡夢中,被一通突如起來的電話吵醒。

她連眼睛都沒睜開,手已經摸索著接聽了電話,直到那頭傳來父親顏程銘的聲音,才睜開眼睛。

“阿瑾。”

顏瑾捂住聽筒清了清嗓子,隻是聲音難免還是會帶著濃重的鼻音。

“爸。”

“還在睡覺?”

顏瑾:“剛準備起床。”

“嗯。”顏程銘聲音嚴肅。“你有一個多星期沒給我打電話了。”

“忙工作呢,沒來得及。”顏瑾脫口而出。

這是他的規矩,無論何時何地,每周起碼要給他打兩次電話,匯報工作或者學習情況。

顏程銘訓斥道:“你住的地方確實太遠了,跟你說了讓你就住家裏你偏不聽。家裏離雜誌社那麽近,早上我還能安排司機送你,你還偏要跑出去租房子。”

從他說第一句話開始,顏瑾就已經自覺的把手機拿遠了一些。等他這番話說完,才把手機放回耳邊。

“我自己住挺方便的,大學時候一直一個人住習慣了。”她語氣平靜毫無波瀾。

顏程銘沒再計較這個,繼而換了個話題:“你最近的情況,你趙叔叔已經跟我說了,你哥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去做別的新聞吧。”

趙叔叔就是雜誌社的主編,當初顏瑾一心想要做記者,也正是因為趙叔叔在,顏程銘才勉強同意她去雜誌社上班。

畢竟,劍橋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回絨城就做了個小小的記者,說出去確實不太好聽。

“……”顏瑾心立馬就提了起來。“這個新聞一直是我在跟,現在換人不方便。何況那個人畢竟是哥哥,我不能撒手不管。”

從小到大,她一直極少忤逆他的話。隻要不涉及原則的問題,顏瑾都不會拒絕。

顏程銘的聲音極具壓迫感:“我說,讓你不要再管了。”

顏瑾從**坐了起來,她抬手把頭發順到腦後,沉沉舒了口氣。

“爸,我已經工作三年了。”她將臉埋在膝窩,語氣溫和不帶一絲情緒。“我發表的每一篇文章你都要看,我跟進的每一個報道你也要關注,一旦有什麽你不滿意的地方,就要立馬阻斷我。這是我的工作,你一直這樣管著我,難道不會覺得累嗎?”

“你這是什麽話,我怕你的報道得罪人,怕你的文章有瑕疵,我幫你把關,難道還幫錯了,反而落你一身埋怨?”

顏瑾隻覺得疲憊:“不敢。”

她不願再和他聊下去,匆匆找了個借口。

“爸,回頭再說,我今天還有事,先掛了。”

不等他開口,她已經直接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