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確確實實,有些事情,隻需要說給懂的人聽就好了——明白的人自然會明白,不明白或者壓根不想聽的人,哪怕你把自己的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可能說服他……

道理是這麽說沒錯,但是實際操作起來時,要完全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送走了薑川和方餘以後,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原本方餘是想留下來陪謹然的,但是謹然想了想後還是拒絕了他——起初這麽決定,是他覺得自己也不是沒遇過這種事情,所以現在獨自應對下應該也還k。

但是很快地他就發現,其實他也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k。

他非常清楚川納給他的這個機會對於他來說究竟有多麽重要,也許他如果跳出來宣布自己主動放棄這個角色,無論是對於李銳老師的攻擊或者是對於他的攻擊可能都會立刻平息下來——但是猶豫了半天之後,卻發現自己壓根沒有那個勇氣:就好像站在滿滿一罐子的蜂蜜麵前的熊,你有什麽理由去阻止它去嚐試這一罐讓它足足期待了大半輩子的蜂蜜呢?

錯過了,不知道下一次機會什麽時候來。

甚至不知道它到底還會不會來。

一個人安靜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於是在接下來整整一個晚上,謹然不幸地整個人都處於“突然想開了”和“突然又想不開了”之間來回掙紮個不停,就這麽反反複複地折騰到半夜十二點,他還是絲毫沒有想要入睡的衝動——躺在**的黑發年輕人瞪著天花板,當他腦海中的第九千八百七十三頭綿陽咩咩叫著擠入羊群後,他沉默了三秒,索性掀開被窩從**麵爬了起來,然後抓過手機發了個短信給方餘——

【謹然:一個選擇題,選擇一:現在上微薄宣布老子退出《星火燎原》的選角求黑子大大們放過;選擇二:出去浪一把,醉酒笙歌。】

短信發出後,大概是三十秒鍾之內,他就得到了方餘的回答,打開短信,裏麵隻有言簡意賅的二個字——

【方餘:去浪。】

謹然覺得自己得到了一個想要的答案,長籲出一口氣放下手機,他馬不停蹄地滾去浴室洗了個澡,吹幹頭發後換上了一頂相比起他本身的精神短發稍稍長一些的、韓國男明星比較流行的那種假發,戴上黑框平光眼鏡,再換上平日裏“袁謹然”基本絕對不會穿的大褲衩外加大襯衫——當一切準備妥當後,黑發年輕人仔仔細細地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然後很滿意地發現假發起到了一個絕妙的作用:現在他看上去又呆又慫,像是剛剛從家裏被掃地出門逼著去夜店相親的阿宅。

出門前,謹然順手從桌子上抓起了自己的車鑰匙——但是在換鞋子的一瞬間不知道怎麽地他又想到了那一天薑川說的“開你的車會被認出來”這麽一句話,於是又轉頭回去將這把車鑰匙放好,翻箱倒櫃最終在茶幾底下將另外一把沾滿了灰塵的車鑰匙翻找出來——不同於現在謹然開的豪車,這一輛車是他在十三年前第一次演一部戲的男二領到一筆對於當時的他來說十分可觀的片酬後,興高采烈地跑去買的代步車。

這麽多年了,如今□□裏的錢夠謹然買一切他想要的、任何牌子的車,而事實上在他的車庫裏也停了幾輛能讓普通雄性生物羨慕得要死的座駕——如果不是今天突然想要過一下夜生活,謹然幾乎要忘記了它的存在。

然而矛盾的是,當謹然將將車鑰匙抓在手裏的時候,去提車的那一天興奮得不能自己的心情卻又無比清晰地在他心中浮現……順著這個,記憶像是一下子被開了閘的洪流,第一次進入演藝圈,第一次擁有自己的經紀人,第一次接到可以有台詞的角色,第一次擔當正兒八經的男二——

謹然清清楚楚地記得當時的他究竟有多麽地好滿足,所有的一切機遇對於他來說都是恩賜,所有的一切願意給他機會的人對於他來說都是恩人,每一天都過得十分充實對未來也充滿了期待——至於從什麽時候開始,這種“很好滿足”的形態發生了改變;也不是很記得究竟是從哪一天開始,不再天真地覺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奇跡以及幸運,冷靜地思考自己的身上是否有同自己簽合約的對方需要的東西,並開始學著討價還價贏取最大的利益——

最開始的,對於演員這個職業抱有的“初心”之中,少了樂趣,多了責任。

比如換做以前,謹然可能會依照自己的性子,把一切解釋清楚之後就宣布放棄掉川納的角色,給自己一個瀟灑的退場……而現在,是否接下這麽一個角色似乎也已經不再是“袁謹然”個人的事情,他的經紀人,他的老板,甚至是他身後的整個經紀公司裏的所有員工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能吃上一頓肉,這些瑣碎的事情好像一瞬間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謹然下樓,從車庫裏倒出那輛布滿了灰塵的黑色大眾,這時候他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又震動了下,他掏出來看了看,發現還是方餘,經紀人先生說:小心別被狗仔隊拍到,玩的開心,我現在在公司加班,明天太陽升起之前保證搞定這件事。

唔。

是的,就是這樣。

他袁謹然就是衝鋒陷陣的t,所有的來自外界的傷害都必須由他來扛下——而作為他的隊友,此時此刻公司的團隊也在不眠不休地在後方做企劃,企圖贏得這一場比賽的勝利……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如果t倒下了,暴露後方的資源,那麽等待著他們的隻有團滅,然後gever。

結局就是大家一起回家吃自己。

謹然想了想,正琢磨要怎麽回這條短信,這時候又有另外一條信息傳進來——

【我錢包落在你家了,現在過來拿可以嗎?】

是薑川。

他倒是沒注意看到沙發還是哪裏有出現薑川的錢包……而且,這家夥沒事幹嘛在他家把錢包掏出來啊這也太奇怪了吧?謹然百思不得其解,先將經紀人先生那條可回可不回的短信撇在一旁,在小區路邊停下車,劈裏啪啦打了一堆字告訴薑川自己這會兒不在家正準備出去玩玩並問他可不可以明天來拿——想了半天措辭好不容易把短信編輯完畢,最後再臨發出的那一瞬間他又後悔了,將短信內容清除幹淨,他就回了一句:可是我睡了耶,臉上還貼了小黃瓜麵膜,明天再來拿好不好的啦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