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第二天謹然頂著黑眼圈出現在方餘麵前,坐在早餐桌邊抖著腿的經紀人先生瞅著黑發年輕人,一邊吸豆漿一邊很沒同情心地嘲諷:“黑眼圈這麽重,看來昨天陪薑川過劇本,劇本的內容那是異常地……激烈啊?”
“我在薑川房裏呆了不超過三十分鍾,然後就被趕出來了。”
“為啥?”
“提到了他那兩隻英年早逝倉鼠……一不小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你妹兒啊。”
謹然滿臉鬱悶地在桌子邊坐下來,招呼老板上了一籠小籠包,夾起小籠包沾點醋,咬下一口包子香得滿嘴流油,一邊感慨活著才能吃到好吃的這個人生道理果然在理,一邊又要蛋疼為了吃上一口好吃的他這人生過得也未免太心酸——
劇本發展從頭到尾就沒科學過。
平常看電視電影或者小說,不免總是各種拙計主角為什麽老是藏著各種秘密就是不願意跟重要的人相認——這種情況多數出於什麽動物報恩修煉成精找到前主人——有時候謹然看到激動的地方恨不得鑽屏幕裏去揪著那傻乎乎的主人的衣領告訴他“這個被你虐得死去活來的人是你原本心愛的寵物xx啊你造嗎你倆趕緊相認吧”,激動完了沒忘記順便罵一下編劇婆婆媽媽一句話的事兒說完就能he哪來那麽多曲折灌水騙人吧!
………現在他知道錯了。
從頭到尾完全不是寵物xx的錯,也不是編劇的錯。
昨晚他袁謹然就以身試法試圖不按劇本走,然後報應也來的特別快:別說主人一把抱住自己心愛的xx痛哭流涕歡快相認he,事實就是他的主人不僅反應特別冷淡,甚至將他直接掃地出門,扔他在走廊裏吹風。
還一副特別生氣的模樣,就好像誰冒犯了他似的——有沒有搞錯,誰吃飽了沒事幹拿兩隻倉鼠去冒犯他!
謹然這邊恨恨地咬著包子,結果抬頭就看見《傾世紅顏》的劇組飄過,門口一碩大身影一閃,丁胖胖衝進來買了兩籠包子,正給老板拿錢,一抬頭看見了謹然,頓時眉開眼笑收起錢說“算他們的”,謹然正無語,又聽見丁胖胖問:“你們大川納的劇不還沒開機呢麽,今天劇組人員才到,我說你起得比貓還早幹啥啊?”
謹然沒好意思說自己昨晚惆悵了一晚上沒怎麽睡著,換了個話題調侃丁胖胖:“你就買兩籠包子,這摳門兒的,你家劇組那麽多人一人咬一口啊?”
“我一個人吃。”丁胖胖說,“他們餓了自己不知道買啊?”
這時候老板拿了一盒打包好的包子走出來,謹然抽著唇角讓老板再打包兩籠讓丁胖胖一起帶走,後者眉開眼笑直說“吃不了吃不了這麽客氣幹嘛”,黑發年輕人虎著臉說:“吃個屁,給我師弟的。”
丁胖胖拿著四籠包子樂嗬嗬地走了,謹然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低下頭繼續吃早餐,倒是方餘在一旁撐著下巴看著他,說:“我覺得兩籠包子很難洗清你昨晚的罪孽。”
“我也覺得。”謹然抬起頭擦擦嘴,一臉淡定地說,“所以我決定一會兒到薑川他們的現場跪著去,他演多久我就跪多久,你覺得這樣能洗清我的罪孽了嗎?”
“你那麽大件兒的跪在那人家都嫌礙事。”
“嗯呐,嗬嗬。”
見黑發年輕人一臉不爽似乎不是很開得起玩笑,方餘不調侃他了,兩人吃完站起來走出早餐店的時候,外麵太陽已經完全升起,遠遠地就聽見薑川他們的劇組開機劈裏啪啦放鞭炮的聲音,響了一會兒後就消停了——這時候謹然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距離影視基地的景點開放也剩下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怎麽說還是有點紅的明星,這會兒他也不好到處亂轉,他自己又不知道去哪,跟著方餘去劇組吧見了薑川又覺得有點尷尬,最後糾結了個夠嗆後,他還是老老實實地轉頭回酒店,決定上上網睡個回籠覺等開午飯。
結果他還沒來得及到酒店呢,就看見一群小老太太們挎著籃子有說有笑地從他身邊走過,每個老太太的籃子裏都放著香和紙錢,謹然挑挑眉,倒退幾步,攔著一位老太太問:“大娘,您拿著這東西,今天是什麽日子啊?”
“哎喲這小夥子長得可俊俏嘿,是明星吧?”那老太太眉開眼笑,“小夥子日子過糊塗了吧,今天七月半,鬼上岸,鬼門關開門給去世的親人燒點銀子花的日子啊。”
謹然聞言,想了想今天還真是農曆七月十五,不過他沒什麽人可燒的,但是最後還是走到個賣元寶蠟燭的店,買了些香和紙錢,又尋思著等再晚點,他可以去小黑英年早逝的那家寵物店裏買一包鼠糧——晚上給他那舍生就義的同胞點個香,燒點紙錢和鼠糧,也算是……讓它在下麵做個有錢有尊嚴的倉鼠?
這麽想著,謹然又順手給小黑買了個紙糊的別墅。
賣東西的老板特麻利地把東西給謹然裝上,又熱情地問:“要不要來兩套衣服和鞋子?”
“不用,”謹然不假思索地說,“太大了,它穿不了。”
還以為麵前的黑發年輕人家裏是有小孩夭折,老板的眼神兒立刻變得無比同情,果斷又多給他塞了幾疊紙錢,謹然連忙說:“不用不用,它用不了這麽多錢……”
老板的眼神變得更加同情了。
於是最後,離開元寶蠟燭店時,謹然手裏拎著一大袋東西,往回走了幾步,還沒來得及過馬路就突然意識到自己沒事幹給倉鼠燒冥幣似乎格外地有病,放下那一大袋東西,正東張西望準備找個地方毀屍滅跡,這個時候,放在他口袋裏的手機又響了。
謹然掏出來看了眼,發現是方餘,電話那邊說“你抬頭”,謹然抬頭,隨即便看見經紀人先生隔著條馬路在跟自己招手——黑發年輕人囧著臉沉默了一會兒,甩給對麵一句“你是不是日劇看多了”果斷掛掉電話,這時候馬路對麵已經湊夠了一堆人,眾人無視比烈日還紅豔豔的紅燈,熱熱鬧鬧地橫穿馬路,等綠燈亮起來的時候,方餘已經站在了謹然的麵前。
“你不去看著我家薑川跑這來幹嘛?”
“我給你家薑川來買解暑涼茶,劇組那大鍋飯有屁用,喝了還鬧肚子。”方餘低下頭一看謹然腳邊放著的一大袋值錢,先是愣了愣,隨即好像是想起來今天什麽日子,然後問他,“這麽老大一包幹嘛呢,你家鬼節要把祖宗十八代全部燒一遍麽?”
“……你管我。”謹然麵無表情地拎起袋子,“沒事我走了,曾祖父昨晚給我托夢說他窮瘋了,讓我天一亮立刻給他燒錢片刻不能耽擱。”
“有事啊,我正準備打電話找你呢。”方餘連忙拉住想要離開的黑發年輕人,“讓你曾祖父等等,死人要吃飯活人也要賺錢啊——我剛才接到白岩歌老師電話,《星火燎原》劇組今天到h市了,這會兒他們已經在g市機場準備登機來著。”
“到了就到了唄,先遣部隊來踩踩點提前到不是挺正常的麽,”謹然有些莫名其妙,“難不成還要老子個男配去接機?……當然介於對方是川納,也不是不可以啦。”
“你那開車技術,接機也要有人敢坐你車啊!他們提前來你也不能閑著,我聽說是演你小跟班田中道一的那個原定演員昨天下樓時候把腿摔了,大幾個月不能下地,現在你們劇組要臨時換個演員——我說你是不是自帶什麽debuff啊,怎麽你跟的劇組不是換主角就是換配角?”
“……”
“劇組拉過來以後會有幾個演員過來試鏡,導演們的意思是反正你人都在這兒了就配合配合工作……”
“演員跑到這邊來試鏡啊?給不給包機票來著?”
“應該不包吧,選上了這可是川納的劇,沒選上……就當是來h市旅遊咯?”
“哪個演員吃飽了撐著來影視基地旅遊?”
“不要在意這種細節。”
謹然哦了一聲,自始至終抱著那一大袋冥界用品,跟方餘說話的時候兩人順便找了個小巷子把東西給燒了,抬起頭看看腦袋頂上的大太陽,方餘忍不住嘖嘖道“你曾祖父可真有點心急啊這大白天的”,等謹然把裝了一大堆東西的紙袋拿出來——紙袋上麵是寫了收件人那種,方餘又像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似的嚷嚷:“臥槽,你曾祖父叫小黑?!……怎麽跟薑川養的倉鼠一個名?”
謹然:“…………那時候的人沒文化,叫袁小黑怎麽啦?”
方餘翻了個白眼示意黑發年輕人趕緊燒,兩人吭哧吭哧點了火,等那寫了收件人的紙袋子燒穿了露出裏麵的東西,方餘又用樹杈扒拉了下:“連雙鞋都不給,你個不肖子孫。”
“我曾祖父不走路。”謹然抽著唇角說,“八抬大轎抬著走不行啊?”
“和你一樣矯情。”
“……”
給祖宗倉鼠燒完那麽老大一包東西,謹然聞聞自己身上全是煙熏味兒整得和臘肉似的,想了想這會兒《星火燎原》的劇組大概飛機剛剛起飛沒多久,他還有時間,於是決定回酒店洗個澡——他不想今天試鏡完畢之後,網上又奇怪的傳聞傳出來,比如什麽:袁謹然有體臭,而且是臘肉味的。
此時方餘也買好了涼茶,跟謹然說一會兒來找他之後,兩人分道揚鑣。
回酒店路上,謹然又遇見了希德,這家夥應該是今天沒有戲份,所以參加了個開機儀式就回來了,遇見謹然他立刻就走了過來,結果靠近了黑發年輕人還沒來得及張口說話,忽然抽了抽鼻子,皺起眉後退了一步,問:“什麽味道。”
“今天是咱們國家的傳統節日,就是給死去的親人燒點錢讓他們在冥界使用,”謹然盯著希德的眼睛說,“剛才我是去給薑川的兩隻倉鼠燒了點東西。”
希德打了個噴嚏。
“也不知道倉鼠收不收得到,尤其是那隻叫小黑的,薑川說它活著的時候可挑剔了。”謹然又說。
希德又打了個噴嚏。
“希望兩隻倉鼠在天國安好。”黑發年輕人在紅發少年打了第三個噴嚏的時候,心滿意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探過腦袋關切地問,“你感冒了呀?”
“沒有。”
謹然“哦”了一聲,心情不錯地告別希德,回到酒店。
……
中午,《星火燎原》劇組先遣部隊已到位,謹然跟他們敲定時間下午開始試鏡後,開始滿世界尋找薑川。
成功地在餐廳一角找到男人——這會兒他看上去已經回到房間洗了個澡,穿著短袖短褲一個人很酷地坐在那裏吃飯,謹然也打了飯坐過去,薑川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謹然跟他對視了一瞬間,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好了,想也不想張口說:“我今早去給你兩隻倉鼠燒了點紙錢……哦,你大概不太明白,這個紙錢呢就是咱們國家在傳統鬼節時——”
謹然話還沒說完,身邊的人已經站了起來,將自己吃完的飯盒往垃圾桶裏一扔,頭也不回地走了。
謹然:“……”
經紀人先生在黑發年輕人身邊坐下,與他同樣伸長了脖子看著男人揚長而去的高大背影,嘖嘖歎息:“又說什麽了?”
謹然:“我跟薑川說我給他的倉鼠燒了紙錢。”
經紀人先生:“你也改名吧,別叫袁謹然了,叫袁欠欠如何,欠揍的欠。”
謹然:“……”
……
下午,帶著一顆破碎的心,謹然來到跟白岩歌老師說好的室內影棚內,然後發現了一件讓他的玻璃心徹底碎了一地的事情:完全沒有人事先通知過他,來試鏡的人裏居然還他媽有徐文傑。
徐文傑!!!!!!!
要不是今天看見他,謹然幾乎要以為他已經默默地死在宇宙的哪個角落裏了——許久沒出來蹦躂,他看上去氣色比之前好了一些,雖然還是瘦,一陣風能吹跑似的瘦,坐在那裏正跟他的經紀人說話,膝蓋上放著劇本,好像很乖巧的樣子。
“他憑啥?”謹然一臉嚴肅地問。
“邵旭東唄。”方餘說,“一對臭不要臉的,就喜歡買一贈一,估計是私底下跟他們的負責人有了什麽勾當——以前完全沒有合作,想塞人很難,現在你都在劇組裏麵了,想往裏麵塞幾個人同公司的就不那麽難了……哪怕是川納這種事也不可避免啊,而且啊,田中這個角色本來就沒什麽難度。”
謹然:“哦。”
田中道一這個角色確實跟少佐齊藤不太一樣,如果說齊藤是一個壞得有血有肉,壞得很有水品且有智商的角色,那麽田中的定位則是從頭到尾就是用來惡心人存在的,沒有什麽角色內涵,就是個純粹的醜角,想要把這樣的角色演出個什麽驚天動地的水平出來,基本不可能——再好的電視劇裏多少也會出現這樣的單純反派角色,通常這種角色的出現是用來給觀眾當放鬆時間的。
雖然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想到川納的戲裏會出現徐文傑……
謹然:“方哥,不是我小氣啊……”
方餘:“我懂,不用做鋪墊了,愛咋咋地。”
謹然:“萬分感謝理解。”
謹然站了起來,舒活了下筋骨,稍微調整了下狀態後問工作人員拿了劇本,看了一眼,劇本裏說的是齊藤和田中某次在一起商量接下來的計劃,狡猾的田中出謀劃策想出的陰損招得到了齊藤的讚賞——對於演員的要求是要求表演出田中那猥瑣陰暗的一麵。
田中的人設是個小白臉。
所以當今天試角色的人陸續到達後,謹然注意看了下,發現他們其中果然大部分都是小白臉,有一些臉生的麵孔,但是看上去好像反倒跟劇組的那些人挺熟悉的,估計之前一直在川納他們這類電視劇一塊活躍,還有一些是現在的偶像派演員,大概也是希望能有個機會稍微轉型。
謹然這邊做好了準備後,穿著短褲大褲衩就站在了道具桌後麵,他的角色在這個鏡頭中台詞並不是太多,主要是田中的扮演者在講——像是謹然這樣比較老的演員,有時候在演戲的時候會照顧一下新人的節奏和情緒,也就是稍微收斂下自己的盛氣淩人,俗稱“帶戲”——而謹然“帶戲”能力還是不錯的,所以跟他演過對手戲的新人演員都對他讚不絕口,覺得他人非常好,很會照顧後輩。
今兒個新角色試鏡頭,本來謹然就是來打個醬油,按理說他往那一站認真不認真演都沒多大關係,前幾個演員上來試的時候,他也表現得很隨和,基本可以明顯地看出在他在跟著那些演員的節奏走,每一個眼神和台詞都給得很及時很到位,變相地掩飾住了演員因為緊張的情緒帶來的台詞節奏感不好之類的缺點。
試鏡一直很順利的進行。
直到有人叫到徐文傑的名字。
原本保持著坐在桌子後麵跟試鏡演員對戲的黑發年輕人站了起來——不過對於演員怎麽演,劇本上沒有特殊要求,所以並沒有人對謹然的這個舉動提出異議,直到他掃了一眼攝影機,開口說第一句台詞——
“田中,對於此次行動你有什麽看法?”
在此之前,黑發年輕人都是跟新人打好了招呼,確定對方已經調整好狀態這才念出第一句台詞,而這一次他沒跟徐文傑說任何一句話,當他來到自己麵前的時候,就直接進入狀態——
徐文傑明顯愣了愣,對接台詞之間出現了大約2-3秒的放空時間,這才開始按照劇本開始念自己的台詞——大概是因為台詞記得不熟而且緊張,他念得速度有些慢,但是謹然這邊卻一改之前會照顧著演員同樣放慢自己台詞的節奏,而是按照正常的語速,在徐文傑說完台詞後,他幾乎沒怎麽停頓就冷冷一笑,按照劇本念台詞:“你說,你就是你的計謀?”
當黑發年輕人停止在桌邊渡步,轉過身來看著不遠處的徐文傑時,那雙黑色的瞳眸裏閃爍著的嘲弄和不屑,將齊藤這個清高的角色活靈活現地掩飾出來——他就是一個狂傲的,年紀輕輕有了軍銜,不僅輕視自己的敵人,他甚至看不起自己的盟軍,這也是最後他落得個悲慘下場的主要原因。
謹然之前都是在“陪演”,而此時此刻,當他突然畫風一邊認真起來,甚至是蹲在監視器後麵的兩位導演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整個試鏡片段變得非常奇怪,當鏡頭轉到謹然這邊時,不看他身上的服裝,他每一句台詞每一個動作甚至是眼神情緒都很到位;而當鏡頭到徐文傑那邊時,則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畫風,他不管是台詞、神態和反應速度,都明顯沒跟上來。
這會兒就連瞎子都看出來,徐文傑遭到了謹然慘無人道的壓戲,並且直接在赤.裸裸的對比下被秒成了渣。
在謹然完全掌握了整個場景對話節奏的情況下,他毫無招架之力,當場景的最後,謹然抓起桌子上的本子往桌子上一摔大吼經典抗日劇台詞“八嘎”時,他連著後退了兩步,麵色慘白。
現場鴉雀無聲。
直到白岩歌喊“哢”,謹然臉上的冷峻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看也不看直接越過徐文傑,看向還在等待著的、此時正一臉心有餘悸看著自己的等待試鏡的演員們,麵無表情地說:“下一位。”
呆立在原地的徐文傑一時間臉色非常難看。
現場的氣氛也是頗為尷尬,混慣了偶像派娛樂圈的人多多少少知道謹然不太喜歡這個模仿自己發家的十八線小明星,大家都不敢吱聲,但是這會兒徐文傑臉上的表情看上去也是過於可憐,而不明真相的白岩歌導演向來是個和事老,輕咳了一聲:“小然,你不要突然認真起來嘛,看看你把人家小徐同誌嚇的,我看你之前帶其他的人帶得也蠻好的,怎麽突然就……”
“忽然覺得現在帶,以後也不能帶完整部戲。”謹然聞言,轉過頭挺和氣地說,“帶是情分,不帶是本分——總不能以後以後一有田中和齊藤的對手戲,齊藤畫風就發生突變吧?”
李銳導演後監視器後麵抬起頭:“有道理,老白,我看小然這個處理是正確的。”
“但是這個,前麵的演員都帶過來的啊。”白岩歌說,“這樣好像對這位小徐不太公平來著,小然,我看你接台詞之前,小徐表現也蠻不錯的,你要不要再給他一次機會,不要壓他的戲試試看——”
不壓?
嗬嗬噠,不可能。
“打倒天下姓徐的一家子”這他媽是生物本能好嗎。
看著周圍一群還沒試鏡的演員都是誠惶誠恐地看著自己,像是生怕自己在剛才徐文傑那樣窘迫的情況下試鏡;再轉過頭看看白岩歌,似乎非常想真的讓徐文傑“再來一次”,謹然臉上表情稍稍一頓,隨即搖搖頭,語氣還是相當客氣地說:“既然這樣的話,那老師不如讓他們自己獨自試鏡好了,我這邊發揮也很不穩定,難免再給他們來來什麽不公平的情況——”
“啊,這個情況也不是不可以。”白岩歌說,“那徐文傑,從你開始好了,接下來的都單獨試鏡,自己把握下節奏……不用擔心,我們這邊會權衡大家的綜合情況最後決定由誰來出任這個角色——小然,要不你也在旁邊看看?”
“不了。”
說完,不顧白岩歌在身後喊自己,謹然頭也不回都匆匆走出攝影棚。
……
今天薑川他們的拍攝地點基本是在室內,好處就是室內布景裏有幾台製冷效果沒那麽好的空調,但是有勝於無嘛,而且好歹有個遮太陽的房頂,謹然穿著大褲衩人字拖湊過去看熱鬧時,正好看見薑川已經脫了戲服,這會兒穿著t恤坐在一旁角落裏看劇本,昨晚那個笨重的頭盔被他放在一旁——貪涼快的代價就是沒開窗沒開燈的采光不好,布景投下的陰影幾乎將他完全遮掩住,謹然也不知道在那麽黑漆漆的環境下他到底是怎麽看劇本的。
謹然走過去,挨著他坐下。
那個跟他生了一早上氣的人頭也不抬地說:“旁邊點,你身上全是熱氣。”
謹然抹了把自己的臉,幹幹爽爽的,再看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滿臉是汗,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拎出來似的,黑色t恤上也有一片汗漬出的白色印痕,於是他覺得這是男人在遷怒,沒動屁股,自顧自地說:“我那個劇組的一個演員出了事,今天下午劇組拉過來之後,又開始重新選角,我去配合了下。”
薑川:“嗯。”
謹然:“你猜來的人裏都有誰?”
薑川:“要說就說,不說滾。“
謹然:“有徐文傑。”
謹然語落,感覺到身邊的人安靜了一會兒,緊接著聽見薑川合上劇本時發出的輕微聲響,他沒有轉頭去看,而是捧著臉在那開始機關槍似的碎碎念:“我他媽簡直日了狗了邵旭東那個臭不要臉的我進公司在飯局上拒絕他約.炮開始他就沒給過我什麽好資源任何資源都是我和其他老板自己去跑的拿回來他也心安理得地分錢還一副我欠了他人情的模樣現在好了有了徐文傑他是不騷擾我了但是沒忘記帶著徐文傑可勁兒跑來我麵前惡心我你都不知道我接了川納的戲我心裏多高興啊感覺人生都有指望了為了這部戲我他媽連報警抓徐倩倩蹲大牢都不能去老子打破牙和血往肚子裏吞不知道挨了多少委屈後來接下這個角色結果還沒高興兩天呢人家徐文傑就來了什麽犧牲都沒有他就白白得了一個川納的角色你說他憑什麽啊沒我高沒我帥沒我會演戲就因為有靠山就能來這麽惡心勞動人民嗎——”
謹然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身邊的人拉了下——伴隨著一陣淡淡的汗味兒襲來,他微微一愣,下意識地順著那力道轉過身去,還沒來得及問男人抓自己的手幹嘛,唇上便被一有些幹燥的火熱的觸感碰到——
一觸即離。
謹然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那籠罩在他周圍的男人的氣息已經抽離。
在他們的不遠處,《傾世紅顏》劇組還在熱熱鬧鬧地拍戲——然而此時在這個陰暗的角落裏,卻仿佛突然被挖出來,扔進了另外一個次元——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謹然:“………你喝酒了?”
薑川嗓子沙啞:“沒。”
謹然:“…………我也沒有,那我們剛才那是在幹嘛?”
薑川:“安慰你。”
謹然:“……”
薑川重新拿起劇本,翻開看了看,冷不丁問:“怎麽樣?”
謹然:“效果不錯,再來一次?”
薑川:“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