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別宮的清水殿內此時一片死寂。

屋內隻有萬知文和侍春兩個人。

萬知文的貼身女婢侍春跪在腳踏邊,深深地低著頭,動也不敢動。

一旁的燭台裏昏黃的燭火微跳,將侍春的影子照得有些恍惚。

“你說的是真的?”萬知文透著寒氣的聲音從她的頭頂上傳了過來。

侍春沒想到自己隻是受主子差使去打聽今日陛下匆匆離開是為何事,但萬沒想到那個小內侍竟會告知這等秘辛。

此事若是事發,她必定是死罪。所以侍春必須讓娘娘知道,讓娘娘相信。

一為忠心,二為自保。

“回娘娘的話,確有其事。這是婢子從馮內侍的徒弟那打聽到的。此等要事,婢子不敢有一點欺瞞啊。”她往腳踏前又跪行了兩步,看著萬貴妃的雙眼,急切地說道,迫切地想要得到萬知文的信任。

萬知文看著腳邊跪著的侍春,已有十分的信服。

這種大事,她又這般小心稟告,定不會是空穴來風。

所以陛下今日急匆匆地從她這裏離開,是因為他知曉謝珽身體不適,在白鷺殿服了藥?

名為探病,實則兩人在殿門緊閉的內室單獨呆了三個時辰,連午膳都沒有用,甚至……陛下還寬了衣。

好啊,這等內闈醜事,他們竟然如此不避諱,毫不在意她的臉麵……

所以陛下和謝珽可能……如果他們真的有了苟且,那她日後還怎麽能在後宮立足?

萬知文的麵色越來越差。

謝珽,謝珽,又是謝珽。

以前她是高高在上的謝氏嫡係小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時候就愛與他們這些小世家爭。

現在她成了獨木難支的英國公世子,還是在和他們爭。

她憑什麽永遠可以這麽輕而易舉地搶走別人的東西?謝珽她憑什麽!

萬知文將手中扯爛的梅花扔回了花瓶裏,在盥盆中洗淨雙手後問道:“陛下現在在何處?”

眼見為實,她要去親眼瞧一瞧,探探虛實。

劉令是她的,隻能是她的。

她決不允許謝珽搶走。

“回娘娘的話,陛下現下正在白鷺殿議事。胡內侍已經差人來說過,陛下今日事忙,晚上就在白鷺殿歇下了。”侍春跟著萬知文的動作,跪著換了個方向,正麵朝著她小心翼翼地回話道。

“所以謝珽回去了?”

“回娘娘的話,謝世子用完晚膳就回了英國公府。”

萬知文心中冷笑。

所以他晚上就要歇在白鷺殿是嗎?謝珽可真是寵臣,這陛下的龍塌都恨不得送到她跟前。

“叫膳房備份補湯,待會我親自送去白鷺殿。”

萬知文心裏怒火越深盛,麵色就越是平淡了下來。

她現在頂要緊的就是自己去白鷺殿一探究竟。

就算他們二人真的越了君臣之界……她也絕不會再讓。

白鷺殿內,胡生來報說惠妃娘娘來了。

“她來做什麽?”伏案的劉令頭也不抬地問道。

“娘娘心念陛下操勞國事,特地來給陛下送養身湯來。”

劉令對這句話沒什麽反應,擱了筆,等馮寶取走他麵前墨跡未幹的奏章。

在翻開下一份奏章時,劉令淡淡地開口道:“讓她留下湯,早點回去休息吧。”

“這……”胡生有明顯的遲疑。

劉令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母妃的意思?”

“陛下恕罪!老奴罪該萬死!”

胡生一跪,屋子裏的人馬上跟著跪了一片。

“隱瞞不報。再有下次,你就不必再做這個大內侍了。”劉令看也不看跪在他腳邊的胡生,自顧自地捏著筆忝墨。

“多謝陛下開恩!”

“著她進來吧。”

“是,陛下。”

當夜萬知文宿在了白鷺殿的偏殿之中。

第二日,她醒來後就叫來了侍春問話。

在殿中守了一夜的侍春回報說陛下批了一宿的奏章。直到天微明,才在主殿的小榻上淺睡了一小會,現在已經去小朝會了。

萬知文聽完,思及昨夜劉令的親熱,心裏多少有了些安心。

至少,他們還是夫妻。

萬知文洗漱好沒多久,侍春領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宮裝女子進了室內,向她通報道:“娘娘,荇茹姑姑來了。”

“婢子荇茹問惠妃娘娘金安。”荇茹行禮後,嘴角帶著三分笑意,客氣地說道,“惠妃娘娘,太後娘娘請您過去一道用早膳。”

太後在這時傳召,是……她心裏存下了疑問。

“姑姑稍等,我一會便到。”

萬知文藏住自己的疑惑,笑著讓侍春先把人帶到另一邊的偏殿用茶,自己則是趕緊換下了身上的胭脂色外裳,換成了一件寶藍色銀繡的,以在太後麵前顯得自己穩重。

由荇茹領路,萬知文不多時就到了太後昨夜歇下的白鶴殿。

“太後娘娘,惠妃娘娘到了。”荇茹進門後通報道。

秦氏坐在裏間的小榻上,朝跟進來的萬知文招了招手。

“妾問母妃萬安。”

萬知文見安問禮後,秦氏叫人賜了座,一臉慈愛地問道:“聽說你昨夜陪著陛下到很晚,最後是歇在了白鷺殿的偏殿?睡得可還好?”

“妾昨夜睡得很好,一夜無夢,多謝母妃關心。”萬知文笑著回答道。

她現在是協理後宮,大權還在太後手裏,所以昨晚她歇在了哪裏,秦氏知道一點也不奇怪。

在她們二人坐在裏間說著話的時候,外間魚貫而入的女婢們已經開始在桌上擺起了早飯。就這麽兩句話的功夫,荇茹就上前來說外間的早膳已經擺好了。

“這個偏殿畢竟不如你的正殿寬敞,是委屈你了。”秦氏先起了身,由萬知文扶著自己,一邊說著自己叫她來的用意,“陛下公務繁忙,就是來了別院也不歇。我想著你在那處孤單,倒不如來這裏陪陪我這個閑人。”

“母妃折煞妾了。母妃叫妾來一道用膳,妾心裏不知多歡喜呢。”萬知文麵對秦氏一向是恭順謙和,沉穩冷靜地。

秦氏笑了笑,讓她扶著慢慢落了座。萬知文自己緊隨其後,坐在了她的旁邊。

太後喜愛養生之道。她的早膳一向比較簡單清淡,一碗清粥,一碟鹹肉,一屜豆腐包,兩碟素菜。

因著今天有萬知文,又添了一葷一素。

“好了,都下去吧。”

秦氏摒退了兩人身邊伺候的人,叫都出去候著。

萬知文見狀猜到秦氏怕是要說什麽旁人不便聽的話了。所以她安靜地等著外間的所有人都退到了屋外,沒有說話。

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