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山，半山腰。
連綿的群山被紫色的霧氣裹挾，高聳入雲的樹木參天而起，將烈日遮擋。
這裏潮濕隱蔽，靈氣氤氳，曆代蛇族在此居住修煉，已有千年曆史。
“師兄，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下山！”
左意身著印有梅花紋樣的濡裙，常人定會以為這是一個14歲的妙齡少女，殊不知小黑蛇左意已經500歲了，因疏於修煉，所以相較於同齡蛇妖，身形停滯不前。
左意轉過頭嘿嘿一笑，朝著站在自己身後的男人拍了拍胸脯，便起身一躍跳進結界。
半山腰的結界**起了陣陣波紋，左意一隻沾著泥土的小腳丫剛踏進結界，身體就被一股不可掌控的外力拽了回來。
“咳咳！師兄……”
師兄赤修有力的大掌拽住左意的衣領，將她拉了回來。
“你才剛剛化形，應該在山上繼續修煉穩固。再者，凡間人心險惡，你不當再繼續插手。”
赤修的本體是一條赤蛇，與她一同生活在百裏之外的黑樹林，這兩年才剛拜入佘山門下，二人算得上青梅竹馬。
同樣修煉了500年，赤修的功力遠在她之上，縱使左意去意已決，麵對赤修的阻撓，她也毫無還手之力。
“師兄，求求你了。柳姐姐對我有恩，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左意青灰色的眼眸噙著淚珠，那楚楚動人的眼神仿佛小鹿一般無辜。
“最後一次！”刺繡的劍眉一皺，抓著她衣領的手一鬆。
“好嘞師兄，再見，我會給你帶好酒的！”
左意一個閃身迅捷的跳出結界，聲音逐漸消失。若是觀察仔細，定會發現她的眼角毫無淚意。
講不過道理就撒嬌，是左意這些年與師兄赤修相處悟出來的。
誰讓師兄最吃這一套呢？
……
佘山長年紫霧繚繞，毒霧對凡人有害，然而妖卻能暢通無阻。
周圍的樹木漸漸稀疏了，坡度也逐漸平緩。左意一深一淺的赤腳踏在濕潤的泥土上，隻覺得細小的顆粒仿佛嵌入了皮膚。
四處張望一下，在旁邊粗壯凸起的樹根上坐了下來，托起自己的腳丫，上麵果然泥血混雜，仿佛針紮一樣疼痛。
左意從背上的不包裹中掏出了一雙白底梅花紋樣的精致繡鞋。
這些都是師兄準備的，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場。
想到師兄臨走時擔憂的麵龐，左意嘴角不禁掛上了一絲笑意。
他對自己的好，總是周全而細致。與其說赤修是自己的師兄，他更像自己的老父親。
耳邊突然傳來稀疏的聲響，身為蛇類的敏銳耳朵，一瞬間就捕捉到了。
“是誰？！”
師兄說過，一旦出了結界，凡事都要謹慎。人心險惡，且人間不免有捉妖師出沒。
一道尖銳的靈力刺向旁邊的灌木叢。
咚！
灌木被拂開，一隻綠色的軟軟小團子暴露在了左意的眼前。
“嘰…嘰嘰！”
小綠團子似乎是受驚了，快速的竄進了背後的崖底，消失不見。
左意也沒有阻攔，因為像這樣的小綠團子，在佘山並不少見。她之前在古籍上看過，名字好像叫“歸”，自然誕生於靈氣密集之地，以其他生物逸散於體外的靈氣為食物，無害。
這小家夥想來也隻是對她好奇，偷窺了一眼。
左意背起行囊，踮了踮腳，鞋子十分合適。
樹木逐漸稀少，土地平曠，視野開闊起來，毒霧也逐漸消散了。
佘山腳下有一大片蓮花池，如今初夏，才剛剛打了花苞。左意每次從佘山去往帝都，都要經過此處。
隻是今日好像分外安靜。
她習慣性地想要跳進水中，精致的繡鞋剛剛碰到水麵激起一絲漣漪，她又縮了回去。
“不能弄髒了師兄準備的新鞋……”
她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人，於是身手利索的將身上的襦裙和鞋子盡數脫下，連帶著脖子上那枚精致小巧的玉石項鏈，塞進了包裹裏。
一陣強光閃過，左意化成了一條黑色的小蛇。
她的鱗片在陽光下光潔閃亮，蛇頭上頂著包裹，蛇尾在水麵靈巧地擺動。
前段風平浪靜，毫無波瀾，但左意遊到湖中心的時候，突然激起了一陣狂風。
“包裹！！”
穿著衣服和繡鞋的包裹從頭頂掉落，沉進了湖底。
左意迅速的調轉方向朝著湖底遊去。
湖底仿佛有阻力一般，任憑她怎麽遊動也無法接近包裹，同時，蓮花的根莖也越來越密集，直至遮擋了視線。
左意眼見拿不到包裹，突然驚住，猛地轉頭看向湖麵。
四周已經被蓮花根莖覆蓋，像一個巨大的網，而微弱的光線卻如何也無法觸碰。
窒息感越來越強烈，意識逐漸模糊。
恍惚中順著微弱的光線，左意仿佛看到了一個人影。
男子膚如小麥，一頭銀發在水底柔柔的散開。那張臉宛如刀削，像是眾神精心雕刻的作品。
水波混著光影，嵌在他的臉上，他就像是水底的妖，攝人心魄。
“咕嘟！咳……”
左意看呆了，湖水開始倒灌入胸腔，劇烈的咳嗽卻又無法自救。
她堂堂一條蛇，經常會溺死在水裏……
傳出去都要貽笑大方。
她隱約感覺到一雙溫潤的手撫上了自己的鱗片，左意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瘋狂的用長長的尾巴纏住了男人精壯的腰。
“哼……”
一聲悶哼，從男人的口中傳出。
左意並未在意，她如今都快死了，哪裏管的上那麽多？
水的阻力逐漸變小，陽光有更多的灑落在二人身上。
“噗哈！”
接觸到空氣的一瞬間，左意化作了人形。
左意感覺到一雙有力的臂膀，將自己穩穩的托起，放到了巨大的微涼的荷葉上。
“咳咳……謝謝救命之恩！”
左意撐著他堅持有力的臂膀，稍作喘息了一會兒。便借著刺眼的陽光，半眯著眼睛看向這個救了自己的男人。
男人眼眸微垂，看不清讓人看不清神色，那睫毛根根分明，在眼底投射下一片陰影。
他的眼神隻是暫時在她身體上停留了一會，就微微側過了頭，旋即，尖尖的精靈耳上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紅暈。
他在看哪裏？
左意隨著他的視線望去。
隨即，她的表情不斷變化，好奇、瞪大雙眼、麵色青紫一發不可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