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見麵禮師堯要是就這麽接了,那肯定是不行的,不過,不接反倒浪費了皇後的好意。

師堯眼皮子一挑,將手裏的茶杯放在石桌上,捋了捋絲帕,站起身,走到了那幾個宮人的麵前好生挑選了起來。

選是肯定要選的。

這是皇後送給她在宮中立足的基本了,不能不要。

高實送來的這幾個宮人實在不錯,最起碼眼神是幹淨的,沒有畏畏縮縮,也沒有蘊含野心,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模樣。

按理說,挑選宮人最好是選年輕的好,剛進宮沒什麽背景,也不受人收買,最適合當心腹,可是師堯偏偏看中了一個二十幾歲的女人。

大齊無論是秀女還是宮女進宮大多都是十五六歲,哪裏會有二十幾歲進宮的?

“高總管,皇後娘娘可是說送新進宮的宮女的,這位?”師堯看著這位年紀略大的宮人問。

高實笑了笑,腰彎的更深了,恭敬的說,“回小主的話,得封高位的秀女進宮都是可以帶一位嬤嬤的,奴才想著小主可能身邊缺人手,便做主挑了位內府局年紀略大的宮女供小主參考。”

隻是參考,不是必須。

師堯點點頭,問這位宮女,“你叫什麽名字?曾經在哪當差?”

這宮女二十幾歲的模樣,樣子勉強算是清秀,看著甚是木訥,眼神卻十分的清明,梳著簡簡單單的宮女發髻,穿著統一的灰藍色衣裳,普普通通,沒有半點特色。

她略福身,道,“奴婢賤名青雉,曾經在清禧園當過差。”

清禧園算是皇家別苑,當初老皇帝在世的時候修的,離紫禁城不遠,集合了大齊各地的園林風光,修成了這麽一座清禧園,無論是誰都會驚歎它的美貌,是以每當盛夏的時候,大齊宣明帝最喜歡的待在清禧園,順便也就把政事也搬到了那,也算是另一個紫禁城了。

清禧園,看起來身份還算幹淨。

師堯點點頭,不再說話,隨即又挑選了一個麵容略顯清秀的小宮女和兩個看著就很機靈的小太監,都是十四五歲大,非常的年輕。

“就他們了。”轉了一圈,師堯又坐回了石凳上,喝了口茶,道。

高實道,“得嘞,那奴才就領著這剩下的幾個人告退了。”

師堯道,“高總管慢走。”

如此一來,師堯碧月閣的宮人規製便已達到了從三品寶林了,違背了宮規,算起來,說不得便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把柄,想到這,師堯又叫住高實,“高總管且慢——”

“小主有何吩咐?”高實被叫住了也不惱,反而笑得更加諂媚了,恭敬的問。

師堯示意荷香取了一袋銀螺子出來,放到了高實的手上,“麻煩總管給皇後娘娘捎句話,說我碧月閣的宮人有違宮中規製,妾實在是惶恐······”

師堯一開口,高實心裏就明了,心下更加不敢小瞧了這位新進宮甚至還沒有承寵的麗容華,“奴才明白,定會如實稟報皇後娘娘,小主且放寬了心。”

沒有什麽比明明白白說出來更好了,與其耍小心眼,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訴皇後,一方麵證明了她並非蠢笨之人,另一方麵卻是直截了當的站在了皇後這一派了。

朝廷有朝廷的派係,後宮自然有後宮的派係,獨樹一幟在後宮是站不長久的,後宮與朝廷相連。

因後宮中高位妃嬪大多是以前王府出生,除了嚴皇後之外,就隻有一個榮貴妃的家世能和她相當,隻可惜榮貴妃經“龍死鳳生”一事,是徹底的廢了,就論家世而言,在後宮便是徹徹底底的嚴家獨大,許多後宮的老人高位無寵無子的妃嬪自然是依附皇後的,當然其中並不代表榮貴妃。

在後宮中,光有家世並不夠,更重要的是寵愛,李昭儀屬於另一派,她的身後跟的是鮮亮的年輕宮妃,諸如高婕妤等低位妃嬪皆是如此,瓜分了宣明帝的寵愛。

說是以色侍人,更多的是別人所欣羨的子嗣,隻可惜,無論是李昭儀還是別的妃嬪,皆無所出,膝下幹淨得不得了。

現如今李昭儀最缺的是位分,偏偏賢良淑德四妃俱全,她能搏的無非是把哪一位宮妃從上麵扒拉下來,換上自己的位置,暫時沒空理師堯,而皇後最需要的便是寵妃了,一個她自己培養起來的寵妃以及,寵妃的肚子。

皇後不能生,淑妃生育幾率渺茫,除了扶持一個新人外,別無他法。

師堯猜測,這才是皇後的目的,不由得撫上自己平坦的肚子,心裏有些複雜。

定坤宮。

皇後嚴氏已經換上常服,青翠的衣裳,在這悶熱的天裏,看著頗為清爽,她放下湯匙,嘴角是若有似無的微笑,“她真這麽說?”

黃嬤嬤道,“高實是這樣匯報的。”

“倒也老實。”皇後道,“前幾天宮裏不是新進了幾匹緞子嗎,今兒下午你送過去,順便就跑一趟吧。”

黃嬤嬤福身道,“是,娘娘。”

耍心眼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愚笨的人還自作聰明,想來這位新進宮的宮妃也算是一個聰明人了,皇後攪動著玉瓷碗裏的綠豆湯,眼眸半眯,如是想。

昨兒個夜風吹得甚厲,皇後咳嗽了聲,看來是不慎染了風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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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碧月閣,顯得有些慵懶閑適,在日光的照樣下,連桂樹的葉子都蜷縮了起來,葉脈都呈現了墨綠色的光澤,說好看談不上,說不好看卻也勉強過得去。

黃嬤嬤稟明了李昭儀之後,便大搖大擺的領著幾個端著宮緞的宮人來到了師堯的碧月閣。

第一個印象便是清淨,很是讓人放鬆,屋子裏不知是用了哪種熏香,竟一除來時的燥熱,整個人都顯得神清氣爽了起來。

在師堯的示意下,坐到了椅子上,紅木桌上放著溫熱的茶水,聞著味是上好的碧螺春,黃嬤嬤臉上的笑意更真摯了幾分,“這是皇後娘娘命奴婢送來的宮緞,每位新進的宮嬪都有。”當然,麗容華是最好的那一份。

一碗水端平,明麵上不偏頗也不倚重,皇後娘娘處事從來就滴水不漏。

師堯道,“妾謝過皇後娘娘了。”

一旁的青雉極有眼色的遞上一個小荷包,從宮人的手裏接過了用紅布蓋著的宮緞。

李昭儀分給師堯的兩個宮女一個名叫蓮香,一個名叫荷香,很是香氣撲鼻的名字,師堯並不喜歡,不過,反正也不是忠於她的人,也犯不著改什麽名兒了,索性就這麽叫著。

青雉算是不錯的人才,對宮中的規矩總是比荷香蓮香之流要好得多,是以高實一走,師堯便命青雉管理了她的碧月閣,蓮香荷香兩人便被打發到外院去了。

“小主不必多禮,皇後娘娘命老奴過來,還有一事。”她抿了口茶,語氣一頓,“是老奴的疏忽,按容華的規製,小主的碧月閣的是多了四個人。”兩個宮女兩個太監。

師堯笑了笑,“勞嬤嬤走一趟了,這四個人還是讓嬤嬤領回內府局吧。”

她特意從李昭儀給她的那群歪瓜裂棗裏挑了四個最不堪的,早就等在了院子外,就等皇後派人來把他們領走,免得看了心裏不痛快。

黃嬤嬤站起身,笑著道,“如此一來,老奴便可放寬心了,定坤宮還有要事,老奴不便在此久呆,就先行告退了。”

“嬤嬤慢走。”至此,師堯才鬆了口氣,碧月閣總算是清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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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皇後那邊來人了。”香草替李昭儀挽著發,道。

李昭儀擺弄著手裏的白玉流光簪子,並不以為意,“這是皇上前幾天剛賞賜下來的。”

香草接話茬,“皇上賞賜的東西當然是極好的,若不是奴婢有幸跟隨娘娘身後,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看見這麽好的東西。”

李昭儀笑了笑,“這是自然,忠心的人我自會有賞賜,至於吃裏扒外的東西,就另當別論了。”

香草立即跪地,道,“娘娘仁善。”

李昭儀瞥了她一眼,“起來吧,這些天就便宜碧月閣了。”

如果沒有料錯的話,今兒個晚上新人的第一晚侍寢,碧月閣的麗容華是要拔頭籌了,論顏色她應當是這一批新人中最好的把一個,否則也不會賜封號為麗。

男人對漂亮鮮活的小姑娘,總是沒有抵抗之力的,更別說這個男人還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皇帝,隻要他願意,整個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

天漸漸暗了下來,碧月閣也掛上了宮紗燈籠,映得整個院子亮堂堂的,果然不出李昭儀所料,在天擦黑的時候,代表著侍寢的輦轎就停在了碧月閣的門口,彩杖不落,代表著萬千宮妃所欣羨的寵愛。

皇後的定坤宮早就熄了燈,榮貴妃的鹹福宮也落了鎖,淑妃宮裏的五公主哭鬧不止,李昭儀硬生生的撕裂了一方帕子。

各宮歡喜各宮憂。

早在師堯接到侍寢局的知會之後,整個碧月閣便忙了起來,寬衣沐浴,美人如玉,光著身子裹了卷錦被就被送到了皇帝的寢宮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