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餓又冷又疼,阿宓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可憐的人了。大半夜的,一個人還坐在樹林裏。難道要等到天亮嗎?想著,阿宓不禁害怕起來,於是趕緊找了一棵大樹,跛著腳把地上的枯葉抱到一塊去,然後靠著大樹,躺在枯葉上。
薈娘娘說,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辰,為掛念的人照亮道路…
公主,你是不是會為阿宓照亮道路呢?現在,阿宓想回客棧,公主能幫阿宓嗎?
阿宓愣愣地看著天,又觀察了一下四周,依舊一片漆黑。突然,阿宓笑了起來,心道:太好了,公主你還活著!
第二日,阿宓在自己房裏醒來,腳上抹上了一層藥膏。
阿宓穿好衣服趕緊洗漱,卻又被沈月喊著吃東西。終於弄完了一切,她開心地跑到了客棧外,一把抱住在給馬兒喂食的秋月離。
狐狸狐狸狐狸,我就知道你最好!
這一抱,讓秋月離有些不解,“公主,秋某做了何事讓您這麽高興?”
阿宓搖頭,又一把抱住秋月離。
“您不會是在秋某麵前展現徒兒愛師父的一麵吧?”秋月離兩手攤開,由她抱著。
阿宓朝他笑了笑,蹲在地上用石子寫道:我的小錦盒不見了,筆和紙都沒了。
“怎麽會不見了?”秋月離問著,見她搖搖頭,隻好牽起她,幫她拍了拍染上灰塵的手,“走吧,帶你去買,當是師父送給徒弟的禮物了…”
阿宓一笑,又抱著秋月離。
“好了好了好了…”秋月離催促道:“我們得早去早回,一會他們都起來了。”
“包子嘞,新鮮的包子嘞。”
阿宓看著熱騰騰的包子,瞪大了雙眼,使勁扯了一把秋月離,伸手指了指蒸籠裏的包子。
“沒用早飯嗎?”秋月離問道,“沈月應該是早就準備好了呀。”
阿宓點了點頭,又摸了摸肚子,張張嘴,最後還是指向了包子。
“姑娘想吃就買幾個吧。”小販見阿宓一臉讒樣,趕緊搭話,“我們老李家的包子可是出了名的,好吃著呢!”
阿宓一聽,一手拿一個,忍不住吃了起來,還不時點點頭。秋月離無奈,隻好買下了這倆包子,“我想問下這鎮上哪家筆墨比較好?”
“筆墨…”小販想了一陣,半天才說道:“以前東邊的小巷子裏有一家,不過前些年那家死了男人,剩個寡婦,也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賣…”
“謝了。”秋月離不等小販說完,拉著阿宓便朝東邊去了。
比起熱鬧的正街,這偏僻的小巷子可顯得冷清多了。就算不剩個寡婦,生意也應該不太好做,畢竟小鎮上喜歡這些的並不多。
“墨上尋…”招牌歪歪扭扭地掛在門口,字跡已看不太清,沾滿灰塵。秋月離掃了掃門上的蛛網,“走吧,應該是沒人了。
不料阿宓拉住他,搖了搖頭,執意要進去。
“都沒人了還進去做什麽,滿是灰塵的,別把秋某衣服弄髒了。”秋月離說著立馬抖了抖袖子,一臉嫌棄地看著那扇很髒的門。
不要!阿宓嘴唇動了動,在原地站了半天。見秋月離依舊這般,也就不管他了,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內是個小四合院,有兩處屋子已經荒廢,貼上了封條。而另外一處雖比較破舊,卻還不生蛛網,那門檻也被踏得有些凹陷下去。屋子一旁搭建了一個廚台,遮擋風雨的茅草雜亂地堆在上麵。
“看來還有人住這裏。”秋月離踮著腳尖走進來,小心地提起衣擺,“走,去瞧瞧人在不在。”說著,輕輕敲起了木門。
敲了半天沒有一點動靜,秋月離皺眉,“難道出去了?”接著又敲了兩下,退回阿宓身邊,“秋某沒辦法了,我們回吧。”
阿宓學著秋月離提起衣擺,幾步跨到門前,連續敲了好一陣。
“好了,又不是隻有這一家有筆墨,我們換一處吧。”秋月離勸道。
阿宓嘟囔著嘴,作勢要推開門。
“您不會想強入民宅吧…?”秋月離退開兩步,折扇一開,遮住半張臉,“這可跟秋某毫無幹係,公主請便…”
阿宓不跟他多囉嗦,心裏罵了秋月離幾句,接著用力推開門跑了進去。不一會又跑到門口,一臉焦慮地朝著秋月離揮手,示意他趕快過來。
“怎麽了?”秋月離大步走上前問道。
阿宓聽後指指屋內的床榻。
“這味道…”秋月離立馬捂住阿宓的口鼻,趕緊把門窗都打開來,“到外麵去,待在屋裏對你身子不好。”
阿宓搖頭,又擔憂地看向床榻處。
“等屋裏味道散了再進來吧。”秋月離歎了一口氣,無奈道:“或者你去采些青草回來,多采一些。”
阿宓點點頭,隨便撿了個簍子就出去了。
秋月離脫下長袍,找了一處幹淨的地方放下,又取下簪子把長發全部挽起,“若不是那丫頭,恐怕你得死了。”
床榻上的人動了動,裹緊又破又髒的褥子。
屋內彌漫著發黴,腐爛的氣味,還有許久不清洗散發的惡臭。
“看來你是沒打算活了?”秋月離掏出一粒藥丸,走到床邊,“不過不湊巧了,秋某不許,還沒人能死。”
那人聽後,慢慢坐起來,身上的灰塵灑落在**。
秋月離皺眉,細細打量起眼前的婦人。約莫四十,身子及瘦,右手像是受了傷,有些發黑。而她的臉滿是汙垢,已看不出本來麵目。
“吃了吧。”秋月離把藥丸遞到她嘴邊,“吃了秋某還找你買筆墨呢。”
“筆…墨…?”婦人沙啞的聲音像是枯樹一般,“沒。。。沒有…”接著一手打落秋月離的藥丸,狂妄地笑了起來,“滾,滾!”
秋月離並沒生氣,彎下腰將藥丸撿起來,拍拍灰塵,笑道:“髒是髒了點,不過還是可以吃的。”
婦人不屑,又狠狠推開秋月離的手。
“這顆藥世上難求。”秋月離玩弄一陣,“能吃到它,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婦人輕哼一聲,別過頭去。
“別試圖跟秋某抗拒。”秋月離一把掀開褥子,說道:“你這身子中毒快二十年了,看來是有高人指點你,否則你活不過一個月。”
“哼,用不著你說。”
“秋某隻是想求筆墨而已。”
婦人抬起頭,回道:“沒有。”
“嗬嗬。”秋月離笑,“沒有便算了,秋某告辭了。”說完剛轉身,便被匆匆跑進來的阿宓撞了一下,手一空,藥丸不見了。
阿宓把采來的一簍子青草放在桌上,舞著手裏的小小藥丸朝婦人走去。
“走吧,她想死…”秋月離剛說出口,阿宓就瞪了他一眼。接著跑回桌邊,抓起一把青草扔給他。
婦人看著阿宓伸過來的手,竟然沒有惡言相向,拿起藥丸便吞了下去。
“哎呀…”秋月離扶額,“世態炎涼啊…世道不公啊…”
“你們可以滾了。”婦人說道,裹緊褥子又睡下了。
阿宓聽了一臉納悶,不過秋月離可不依了,猛地把那人扯起來,冷笑道:“吃了秋某的藥,就拿出秋某要得東西。”
婦人一笑,說道:“我從沒說過有你要的,這藥丸也是你們*我吃的。”
阿宓連忙搖搖頭,從懷裏拿出幾個包子遞給那婦人。
“哼,丫頭倒是好心。”婦人也不客氣地吃了起來,根本不理會秋月離。
阿宓點頭讚同婦人,蹲下身子用手指在滿是灰塵的地上寫道:青草有什麽用?
“是個啞巴?”婦人問道。
“不然買筆墨做什麽?”秋月離白了婦人一眼,“嗓子暫時壞了,隻能寫字。”
婦人吃力地站起來,因著左半身中毒不能動,看起來有些別扭,“寫的倒是一手好字。”她邊說邊跟著阿宓的字比劃,問道:“慣用左手?”
阿宓起身搖搖頭,指了指右腕。
“她右腕受傷了。”秋月離接道。
“沒問你。”婦人左手推開秋月離,語氣中帶有不耐煩,繼而又對阿宓說道“是個好苗子。”
“那你要不要賣筆墨?”秋月離抖抖方才被婦人碰到的衣衫,不屑道。
“可以。”婦人想了半天,接著說,“你們必須幫我做一件事,做好了,我便把筆墨送給你們。”
阿宓一聽,趕緊點頭。兀地,頭上吃疼,見那秋月離正拿著折扇一臉不滿,“傻子,為了筆墨給她做事,誰知道她要做什麽,殺人放火也幹麽?”
“嗬嗬嗬…”婦人輕笑,“要不要做隨你們,隻是可惜我這絕世筆墨少了主人…”
阿宓權衡一陣,還是跑到了婦人身旁,蹲下身寫道:什麽事呢?
那婦人又坐回**,側身躺下,笑道:“我要你們去縣令的床下拿一幅畫卷。”語畢,還未等秋月離詢問,又說道:“一天,我隻等一天。”
“縣令?”秋月離套上紅袍,“還隻給一天?”取下簪子,替阿宓簪在發髻上,“拿我給你的簪子買包子去了?”
阿宓笑著點頭。
“一根上好的紅木簪換倆包子?”秋月離一陣揪心,“不知道是你傻還是那賣包子的不識貨。”接著又警告道:“不準再丟了,否則師父不要你了。”
回到客棧,南煜帝等人已起,正在大廳用膳。
這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兩個紅衣人兒格外顯眼,剛一踏進客棧,南煜帝便擱下碗筷,笑道:“這麽一大早去哪裏了?”
秋月離也不瞞著,說道:“昨日在路上,小姐的筆墨掉了。秋某想著還早,便帶著小姐到鎮上轉轉,看看能不能買到。”
“哦?”南煜帝把阿宓牽到身旁坐下,“那買到了嗎?”
聽後,秋月離繼續說道:“本來有一家,可惜前些年死了丈夫,那個寡婦也就不做這生意了。”阿宓一聽,不樂意了。趕緊朝南煜帝擺擺手,想要告訴他整個事情的經過。
“怎麽了?”南煜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