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個清官。”柴莫離說道,“在路上我問過幾人,自這位縣令上任,鎮裏變得很平靜,很和睦。從來沒有市井之徒欺善揚惡之事。”
“不過確實極少出府,出了府也極少路麵。像這廟會,每年必是待縣令走後才讓人上山。”洛玨接道。
“嗬嗬,聽你們這麽說,我也有些好奇了。”南煜帝露出一臉喜色,又吩咐道:“老劉,你與沈月留下,其他人跟我上山。”
“老爺!”劉太尉拱手道:“屬下還是派幾個人隨您一路吧。”
南煜帝不反對,打開折扇,笑道:“也好也好,隨你吧。”還未說話,就趕緊離開了。
待南煜帝等人走遠後,沈月才輕聲道:“劉太尉,不如去路口等小姐吧。”
劉太尉點點頭,隨著沈月去了路口。
此時,阿宓與秋月離也正在山路上。同樣的大紅袍子,一人妖冶如花,一人麵帶輕紗。惹得不少人看向他們,不過他倆倒也不在乎,依舊說著自己的。
“哎,看到這樣的景色,秋某想要吟詩一首!”秋月離不時摸了摸別在發髻上的竹筷,一臉的愜意,看得阿宓一陣發麻。
“湖光山色好,湖光山色好,湖光山色真好啊!”秋月離打開折扇,自己欣賞了半天,“好詩,好詩啊!”
阿宓白了秋月離一眼,寫道:不自量力。
“咳…那…不如您來一首?”秋月離笑道:“好詩的話,秋某就把這扇子送給您啦。”
阿宓搶過那把扇子,跟風寫下:青山綠水妙,青山綠水妙,青山綠水真妙啊!
秋月離一看,居然大笑起來,“果然青出於藍勝於藍,徒兒,為師看好你!”接著一臉痛苦的樣子,說道:“哎,既然這樣,為師忍痛割愛,把扇子送給徒兒吧。”
阿宓抽出自己的扇子,提起筆在上麵畫了一陣,然後滿帶著誠意遞給秋月離。
“徒兒真是客氣了,還回贈…”秋月離打開扇子,嘴角不禁抽搐。那幅狐狸喂食圖又出現了,這次還畫了一張桌子,桌子上依次放著白菜,蜜餞和糯米糕…
“其實為師喜歡吃其他的…”秋月離無奈歎道。
其實…這丫頭的畫作還真能和大家相比。
約莫一盞茶時間,二人靠近山腰了。此處的沈月也早已看到如此顯眼的二人,她趕緊快步跑到阿宓身邊,這裏看看,那裏瞅瞅,“小姐身子還好吧?會不會太累了?”
“別擔心了,有秋某在,你家小姐不會有事。”秋月離說道。
“既然小姐和秋大夫到了,那我們便上山吧。”劉太尉一臉嚴肅,“老爺他們已經先去了,吩咐屬下和這奴婢在此等小姐。”
阿宓聽後點點頭,拉起沈月的手,也不理會劉太尉,大步朝前走去。
“聽說上山的路被封了,老爺還能進去?”
“老爺當然能進去。”劉太尉答道,“這天下沒有老爺去不了的地方。”
“也對也對。”秋月離拍拍腦袋搖了搖頭,“真是糊塗了。”
這大壩子上依然熱鬧,阿宓喜歡這氛圍,一會摸摸舞獅隊的獅子頭,一會又跑到戲台下連連鼓掌。沈月被她鬧得一陣頭疼,身後的劉太尉顯然開始不耐煩,而最令人震驚的是秋月離居然也跟著她一起玩鬧。
“小姐,秋大夫…老爺他們還等著呢。”
“一支別離曲,傷了伊人心…”秋月離模仿著戲台上的人,惹得阿宓大笑,“為師可比他們唱得好?”
阿宓不恭維,真心點點頭。
“小姐…秋大夫…”沈月一臉無奈,也不敢看身後的劉太尉。
“小徒兒要不要學?”秋月離又哼哼了兩句,說道:“呀,忘了小徒兒嗓子壞了。”見阿宓兩眼淚汪汪,又安慰道:“放心放心,為師會治好你的。”
“小姐…秋大夫…”沈月快哭了。
“哎,走吧走吧…”秋月離拍了拍阿宓的肩,“沈月都要哭了,咱們走吧。”
阿宓聽了秋月離的話,牽起沈月的手,跟著劉太尉上山了。
山上的路和山下的路相比,可就冷清多了,除了他們四人再無其他。這裏沒有護衛,也沒有攔路的木欄,想來鎮上的人都習慣了這個規矩。
等阿宓到了寺廟門口的時候,看到南煜帝和一錦衣男子說話,劉太尉也不帶著眾人進去,隻是在外麵等著。再過一會,那錦衣男子帶著護衛走了出來。不料阿宓因和沈月玩鬧,沒注意來人,身子一下子被撞倒,袖裏的黑玉文硯也隨著摔了出來。
那錦衣男子正要扶起阿宓,卻見掉落在地的東西,聲音不禁顫抖起來,“這是…你在哪裏拿到這東西的?”男子神情激動,一把抓住阿宓。
秋月離上前一步,推開那男子,柔聲道:“山下買的。”
錦衣男子失神片刻,冷靜下來,臉上露出一絲愧疚,拱手道:“這位姑娘,方才對不住了。”說完,轉身離開。
“買到筆墨了?”南煜帝聽到動靜跨出寺門,卻見阿宓等人在外麵,“怎麽不進來?在外麵站著做什麽?”
“微臣看皇上在與人談話,便在外麵候著。”劉太尉答道。
南煜帝點點頭,幫阿宓拾起地上的筆墨,不禁一驚,“黑玉文硯?”
秋月離笑了一陣,搖搖頭,“假的,不過仿得不錯。”
“假的?”南煜帝不太相信,把東西交給柴莫離,問道:“你來看看?”
柴莫離拿著黑玉文硯看了半天,神色複雜地掃了秋月離一眼,猶豫片刻,答道:“贗品。不過卻能以假亂真。”
南煜帝聽後拿回黑玉文硯又觀察許久,也沒看出什麽,隻好作罷,轉身對阿宓說道:“這回可別再丟了,雖然是贗品,拿出來也算是上品了。”
“能仿出這麽好的,必然見過真貨。”商無梓冷不然遞出這麽一句話。
“這黑玉文硯產自大齊關山,聽聞還是巫教的東西。”劉太尉一語中的,“見過真貨的人必定和巫教有接觸,這麽說來,我南朝可能有大齊的探子。”
南煜帝擺擺手,不在意,“誰沒有探子,別去理會了。”
“可是,皇上…”
“朕說了,不用理會!”南煜帝不讓劉太尉繼續說下去,直接打斷他。繼而拉著阿宓走進寺廟,“今日會清大師出關,無衣一起去看看吧,他可是一位得道高僧。”
眾人在大廳歇了一陣,終於進來兩個小沙彌。
“施主,請隨我來。”小沙彌一臉嚴肅,“主持隻請了施主您一人。”
南煜帝撫著阿宓的頭,也不多說,直接帶著她一塊去了。不過小沙彌倒也沒反對,安靜地在前麵帶路。
“哎,天氣真好,秋某要到院子裏曬太陽了!”秋月離自語道,快步走了出去。一旁的柴莫離不言一語,跟上了他。商無梓笑了笑,喝了幾口茶,也起身離開。劉太尉始終不放心南煜帝,等了一會,還是追了上去。大廳中,隻剩下沈月和洛玨,一人站著,一人坐著。
“公主身子可還好?”洛玨問道。
“還好。”沈月低著頭回答著。
“性子變了很多…”洛玨看向門外,“這樣也好。”
沈月不說話,靜靜站在方才阿宓坐著的地方。
“施主,請。”小沙彌說道。
南煜帝點點頭,輕輕推開門,帶著阿宓走了進去。
普通的臥房,淡淡的檀香。榻上,老和尚盤腿而坐,身前擱著棋盤,留著一份殘局。
“坐吧。”老和尚開口,“貧僧會清。”
南煜帝坐在棋盤對麵,讓阿宓拿個小凳子在一旁坐下。
“施主會下棋嗎?”會清問道。
南煜帝搖搖頭,“不會。”
“施主會看棋嗎?”會清又問。
南煜帝還是搖搖頭,“看不清。”
“那施主會布棋嗎?”會清再問。
南煜帝仍然搖頭,“不會。”
會清執一白子,笑道:“不是不會下,是不想下,不是看不清,是不想看,不是不會布,是不願布。”
“是不是覺得我很糊塗?”
會清再執一黑子,“你是太聰明,也太過優柔。”
“那我該怎麽做?”
“若是不狠心,便置身事外吧。”會清答道。
之後,二人不再說話。而南煜帝竟是拿起棋子和會清下起了棋。
阿宓無聊地看著他們,聽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話,她也看不明白這個和尚哪裏得道了。滿口廢話,隻會下棋下棋…
好想出去啊。阿宓心道,狐狸是不是又去曬太陽了?真奸詐!
“阿嚏——”某人揉揉鼻子,“哎呀,莫不是著涼了?”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南煜帝和會清同時大笑起來,一副知己相見恨晚的樣子。阿宓扯了扯南煜帝的衣袖,再指指屋外。
“是不是有些悶著了?”南煜帝問道,轉而又對會清說著,“這是我的女兒,前段時間受了傷,近些時日才恢複,怕這屋裏悶壞了她。”
“是會清怠慢了。”說著起身打開了窗戶,“小姑娘多大了?”
阿宓看了看南煜帝,伸手比了個十四。
“大師莫怪,這孩子嗓子被傷到了。”南煜帝急忙解釋道。
會清笑了笑,拉著阿宓的手,一臉疼惜,“可憐了這孩子了。來,讓貧僧給你看看相。”
阿宓一聽,掙開會清的手,趕緊捂住麵紗。
“孩子臉上有傷。”南煜帝有些難過地說道,再看了看阿宓,總怕自己的話會傷害到她。
“別怕,貧僧看看你的手便是。”會清沉默一陣,抬頭笑道。
聽到會清這麽說,阿宓才放心地把手交給他。
“小姑娘是個好命,卻有大劫。若是過了此劫,便可平步青雲,若是過不了此劫,怕是會坎坷一輩子。”會清思索半天,緩緩道來,“日後敵人不少,最好看清身旁的人,省得被他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