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有這個意思。”商無燕笑笑,不屑道:“怎麽,你有意見?還是說你要打抱不平?”

“小生不敢。”書生磕頭,懇求道:“小生沒有錢,隻有賤命一條,所以我想把我自己獻給姑娘,姑娘如果用得著我,就盡管用,如果用不著,大可把我丟掉。我隻希望能給母親一個安穩的家,讓母親不要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

“恩…”商無燕倒是欣賞他這份真誠和孝心,“你起來吧,我現在還用不著你。”

“姑娘!”書生再磕頭,見商無燕移動了步伐,立馬跪著跟過去,“姑娘,求求你,我求求你!讓母親入城吧,我可以不進去,求你讓母親入城吧!”

“九兒!”老人家老淚縱橫,她恨,可是沒有資格恨,隻能眼睜睜看著兒子飽受屈辱,“九兒,娘可以走,娘還可以走的。”

“姑娘,求求你!姑娘!”

“不是讓你起來嗎?”商無燕停下腳步,冷道:“我現在用不著,並不代表我以後用不著,不是聰明人嗎?為何聽不懂?”

書生大喜,立即起身,拭去額上的血漬,連馬車也不要了,領著老母親緊跟在她身後。城門開啟的時候,一些人本想鑽鑽空子,卻在看到拿著長矛的士兵之後,紛紛退縮了去。直到關上城門,才敢走動。

梓城,一派繁榮。

難民不再如同以前那樣過著乞討的日子,新城需要勞力,所以人人都能拿到工錢,保證自己的三餐。再加上入城會分配屋舍,也就不愁會露宿街頭了。

“姑娘不怕人滿為患?”

“不怕。”

“一座城池是容不下天下百姓的。”

“他們有手有腳,不會自己想辦法嗎?”

“姑娘留那些人在城外,卻沒有斷了他們的商路,所以他們可以自己在城外修建屋舍和新的城鎮。”書生恍然大悟,有些明白商無燕的想法了,“然後再以保護他們為由,將城門擴建,順理成章地管轄了他們修建的地方。”

“有些事,我不允許,你無權多說。”

“是。”書生點頭,扶著老母親慢慢走著,輕聲道:“小生姓陸,排行老九,沒有名字,所以就叫陸九。”

“以後你隨他們,喚我燕姑娘便可。”

“是。”陸九點頭,又問,“燕姑娘,能給小生一間屋舍嗎?不需要很好,哪怕一個小茅屋都可以,足夠我和母親住了。”

“我的人,豈可寒酸?”商無燕笑道,遞給他一塊令牌,“自己找去城主府,把令牌給管家看,告訴他你是我帶回去的。”語畢,翻身上馬,掉頭往城東去了。

“九兒,我看咱們還是別去城主府了,隨便找個地方住吧。”

“為什麽?”陸九疑惑地看著母親,“朝廷腐敗,新帝無能,我滿腹才學無用武之地,現在梓城正需要人才,我不能錯失這個機會。”

“九兒啊,咱們過太平日子就可以了,何必去與他們為伍?”

“我不會看錯人,隻有跟著她,才會有一番成就。”陸九說著,不顧母親反對,趕緊去問路人了,爭取快些到達城主府。

城東的興陽客棧,圍滿了人,將整個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商無燕下馬,撥開人群,一點一點往裏麵擠過去。隻見門口擺放著聘禮,一旁停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商無燕愣了愣,似是猜到了什麽,急著跑進客棧。在剛要進去的時候,被一旁的百姓拽住了。那中年男子嗬嗬笑著,對商無燕說道:“別進去,得罪了城主可不得了!”

“城主?”

“是啊,今個兒是城主下聘禮的日子。”

“下聘禮?”商無燕不敢相信,“給誰下聘禮?”

“還能是誰!”一旁的老奶奶樂得不行,好久沒有見過這麽大排場了,“當然是紫琴姑娘啊,心地善良,又漂亮。城主又沒有正妻,娶了她正好呀。”

“不行!不可以!”說罷,掙開束縛,往裏衝去。

今日,城主大婚,梓城一片熱鬧歡騰。

城主府大擺筵席,三日不散,因此聚集了不少百姓,整個前廳和院外都是人。商無燕此刻根本無心用膳,看著他們拜了天地,心裏火得很,若現在誰與她說話,便是倒了黴。雖然商無燕鐵青著臉,不過酒喝多了,天也黑,眾人都看不清,因此難免碰上兩個不怕死的。隻見另一桌的龔平安和童錢勾肩搭背地走了過來,端著一壺酒,拿著倆小杯子,一臉樂嗬。

“燕姑娘,今個兒,個兒,是,是城主大喜的,的,的日子。”童錢說著,打了個酒嗝,舉起杯子,“我,我敬你!”

“不必了。”

“喝一杯吧,燕姑娘!”龔平安還好,說話還能不結巴,不過也是瞧不著臉色的人,“今日城裏都開心著呢,平時也不見燕姑娘喝酒,今日就一小口吧。”

“我說了,不必了。”

一旁的陸九覺著不太對,立馬上前攔下二人,接過他們手裏的杯子,替商無燕飲下,說道:“燕姑娘確實不喜喝酒,就讓小生代替吧。”

“嗬嗬!”童錢拍拍陸九的肩,大笑道:“這,小,小白臉,長得還,挺好,挺好看的嘛。”

商無燕輕哼一聲,什麽也不說,轉身離開了。童錢本來還想叫住,但到了這份上,龔平安也發覺她今日心情不大好,所以跟著陸九一起把他拽住,拖回自己的位子上。

新房中,丫環正給洛紫琴梳妝,隻聽門砰地一聲被撞開,涼風撲來,驚得二人愣了一陣。隨後商無燕大步邁入,一襲黑衣,盡顯煞氣,怒視著屋裏的二人。

良久,她變得冷靜,把頭別開,淡淡開口,“告訴我,你不是自願的。”

“小巧你先下去吧。”

“夫人…”

“我沒事的,你先出去,一會我再喚你進來。”

“是。”

“燕子…”待小巧離開,洛紫琴才緩緩起身,搖頭苦笑道:“有些事,並不是我能控製的。我從沒想過會嫁給他…”

“他?”商無燕怒哼,“你想說的是城主,還是商無梓?”

“哪一個都是他,不是麽?”洛紫琴掀起紅蓋頭,走到桌邊坐下,“我自幼與六公主交好,所以大殿下接觸比較多,對於三殿下,我沒有太多好感。”

“那你為何不拒絕?”

“哥哥他喜歡六公主,我不能讓他在這樣下去了。”洛紫琴抿著唇,仰著頭,盡量不讓淚水落下,花了妝,“哥哥本就應該活在戰場上,我不能拖累了他。三殿下能在陽關有所作為,他必定會回去爭奪天下,雖然哥哥的心向著六公主,但也不會不顧我,所以我隻能嫁給三殿下,讓哥哥有回宮的機會。”

“哥哥本就有意讓洛珂做將軍,你嫁與不嫁有什麽區別?”

“燕子…”洛紫琴無奈地笑了笑,把她拉到自己身邊,“遇著你三殿下的事,你總是少根筋。我哥是因為我才留在陽關,如果我不嫁,我哥就沒有回宮的理由。而且就算回,也不會做三殿下的手下。”

“我明白了。”商無燕點頭,長歎一聲,卻又搖頭,“哥哥他不會愛你的。”

“我知道。”

“恩,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吧。”

“燕子!”洛紫琴拉住她的衣袖,滿眼疼愛,“燕子,我不僅僅是為了哥哥,也是為了你。因為,我不想失敗的是你…”

“你不也與六公主交好麽?”

“我相信你不會取她性命。”洛紫琴拭去淚水,揚起微笑,“我的生活本就暗淡無光,你的到來給了我生機,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一時活潑,一時溫雅,我把你當做親妹妹一般,也把你當做自己。”

“我知道,我都知道。”商無燕替她蓋好蓋頭,扶著她做回床榻,“我喜歡洛紫琴,可我不會喜歡哥哥的夫人。你要明白,我隻是哥哥的義妹。”

“燕子。”洛紫琴緊緊握住她的手,許下承諾,“奪回天下,哥哥見到商無衣,我就離開,再也不插足你和三殿下之間。”

商無燕聽後沒有在說話,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關上門離開了。

內院,安靜得可怕,月色有些慘白,映在湖中,扭曲了身影。

亭中,一白衣男子靜靜站著,手中的玉簫,擱置唇邊又放下,如此反複。

“妹妹的大婚,做哥哥的一點也不上心啊。”商無燕褪去披在外麵的黑色長袍,露出大紅的裏裙,金線勾勒的蘭草肚兜,緊緊貼著妙曼的身姿,“無趣的話,不如吹個曲子吧。”

“隻是買來玩玩罷了,不會吹。”

“是麽?”商無燕看著月色,緩緩步入亭中,“正巧,我也不會跳舞,還想著你若是會吹曲子,那不尷尬了我?”

“夜寒,公主還是把外袍披上吧。”

“公主?”她輕笑,把黑色長袍放在石桌上,“我隻是義妹而已,擔不起公主這稱呼,還請將軍別笑話我了。”

“是。”

“可以讓我吹麽?”商無燕指了指洛珂手中的玉簫,饒有興趣,“以前在宮中,有個師傅教過我一段時日,不過我太笨,吹不好。”

“紫琴的音律很好,以後可以讓她教教你。”

“不用了,我不想和哥哥的女人走得太近。”商無燕一把奪過洛珂手中的玉簫,看了一陣,“這首歌,是哥哥唱給我聽的,他大婚,我權當一個禮物送了吧。”語畢,輕輕放置唇邊,閉上眼眸,回憶著那段熟悉的旋律。

大喜的日子,不適合蕭條冷清的曲子,配著這月色,更顯悲傷。

一曲終了,淚不禁落下,輕風拂起鬢邊長發,商無燕長歎一聲,把玉簫還給了洛珂,轉身準備離去。

“你吹得很好。”

“你真的要跟著哥哥嗎?”

“我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