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蘆花鎮的街邊慢慢朝前走,米冬心裏確定了一件事,那對夫妻不是真正的幕後主謀,他們背後還有別人。

雖然隻簡單交談了幾句,但米冬看得出來,那對夫妻不是狠辣之人,做不出來找無賴破壞她生意那種事。

而且對於她的改良配方,兩人明顯很動心,可能是受控於人,兩人不敢自己做主。

米冬邊走邊想著心事,知道被前方嘈雜的喧鬧聲拉回了思緒。

米冬瞧著擁擠的人群,忍不住生出了湊熱鬧的心思。

她憑著纖細的身形擠到了人群中間,聽到了身邊人們的小聲議論。

似乎是有人得罪了什麽權貴,惹得權貴當街發了火。

米冬朝著人群中心望去,馬路的正中間停著一輛華麗的轎子,轎子正門頂部鑲嵌著一顆碩大的朱紅色寶石。轎簾是薄薄的輕紗,但並不透明,完全看不到裏麵的人。細看輕紗上麵還嵌有一根根的金絲,輕紗隨著微風輕輕擺動,在陽光下閃著細細的光。

轎子周圍簇擁著十幾個穿著同樣服飾的下人,有轎夫也有護衛。轎子門口站著一個一臉凶相的婆子。

好大的排場!

米冬感覺這人比劉家貴還囂張,劉家貴平時出門也沒帶過這麽多人。

“對不住,驚擾了貴人。”

說話聲牽引了米冬的視線,她這才注意到,在距離轎子正前方不遠處,跪著一個瘦弱的大爺。

他頭發花白雜亂,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一邊對著轎子磕頭一邊道歉。他似乎在強忍著咳嗽,實在憋不住了才小聲咳一下。

“對不住,對不住……”

砰砰砰的磕頭聲接連不斷,一聽就是下了狠勁的。

然而,這麽誠心的道歉並沒有感動到轎子裏的人。

隻聽裏麵傳來清脆狠厲的女聲:“給我拖過去杖責。”

大爺趴在地上,渾身顫抖,嘴裏喃喃道:“饒了我,饒了我。”

米冬聽旁邊有人小聲議論。

“犯了啥錯呀,就要杖責?”

“聽說是這大爺走在轎子附近時,咳嗽了幾聲,冒犯到貴人了。”

“咳嗽都不行,這貴人也太不講理了吧?”

“你小聲點,也想被拉出去打一頓嗎?”

米冬明白了事情的緣由,不禁為那大爺捏把汗。

這時,站在轎子前的那婆子低頭對轎子內道:“小姐,今日出門沒帶棍棒。”

太好了,這下打不成人了吧!米冬剛為大爺慶幸,又聽轎裏的那位小姐道:“那就掌嘴!”

一個護衛在婆子的指揮下,走到大爺麵前,揮手扇了過去。大爺瘦弱的身子被扇倒在地,痛苦呻吟。

太過分了,米冬看到周遭群眾氣憤的表情,心知他們也很不滿,但無人敢說話。

很多時候,氣氛的引爆,就差一個領頭人,隻要有人敢第一個發聲,其他人會馬上跟上。

那麽,就讓她當這個領頭人吧。

米冬使勁朝後麵擠過去,等到完全淹沒在人群裏了,才扯著喉嚨喊道:“光天化日之下欺負老實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她的話就像一根引子,瞬間引起了旁人的共鳴。

不少人跟著應和:“就是!這大街也不是你家的!還不讓人咳兩聲!”

人群中不斷傳來議論聲,那婆子見這些民眾如同被點燃了怒火,一時竟不敢再動手了。

她的猶豫徹底激發了圍觀的人群,人們大叫著要他們放了大爺,哄亂的人群朝轎子擠過去。

米冬看著轎子都被撞歪了,心裏出了口惡氣,這才趁亂悄悄溜走了。

將自己懷疑幹餅鋪老板背後還有主使的想法告訴了張成後,過了兩天,米冬等到了他帶回的消息。

原來,幹餅鋪那間店麵的戶主是劉家。

幹餅鋪老板也是從劉家租的鋪子。

“果然是劉家貴。”米冬咬緊牙齒,“這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張成隻是名獵戶,沒田沒地,隻偶爾去鎮上賣獵物,甚至連親戚家人都沒有,想耍手段對付他,確實沒那麽容易。

而從米冬這裏入手就容易多了,她非常在乎自己的生意,且隔幾天就去鎮上擺攤,剛好在劉家貴的地盤上。

這個劉家貴,在對付人方麵很有一套,很會抓對方命脈,看來是經常幹這樣的事。

米冬隻知道劉家是蘆花鎮第一富戶,他家具體的後台背景她卻完全不了解。

“劉家能在鎮上一家獨大,背後肯定有倚仗,你清楚劉家的靠山是誰嗎?”米冬問道。

張成:“劉員外的女兒是縣令的寵妾。”

米冬:“劉員外的女兒?也就是劉家貴的……姐姐?”

張成點頭。

“怪不得那家夥動不動就去縣城玩,原來他不僅在蘆花鎮是一霸,就是到了縣城也能橫著走。”米冬皺起了眉頭,“這就難辦了,劉家貴這個靠山很硬,我們根本對抗不了。”

縣令是整個縣城包括下轄的所有村鎮的最大官職,毫不誇張地說,縣令就是一個縣的土皇帝,掌握著一縣百姓的生殺大權。要是幸運碰到個清官,被欺壓了還可以去衙門說理。但看這個縣令對劉家的縱容,明顯不是個好官。

而且聽說劉員外的女兒生了縣令唯一的兒子,那可是縣令的心頭寶。劉家貴都敢直接當著縣令夫人的麵叫縣令姐夫,這裏麵少不了縣令的放任。

跟這樣的人為敵,米冬不擔心是假的。她再一次怨恨古代這該死的尊卑等級製度,她一個農家女,在權貴麵前就是螻蟻,稍微有點權勢的就可以隨便捏死她。

就像劉家貴叫囂的那樣,他真的能讓他們在鎮上混不下去。可是,米冬不甘心。

她辛辛苦苦憑自己的勞動掙錢,劉家貴輕輕鬆鬆就讓她的努力毀於一旦,憑什麽?

想起劉家貴那囂張的模樣,她突然想到了另一個人……

米冬將之前在路上打抱不平的事情,告訴了張成,正想讓他打聽看看,那個轎子裏的富家小姐是什麽人。

沒想到張成還真知道這人的來曆,直接告訴了她答案:“前戶部尚書顧大人的孫女,名聲不好,囂張跋扈。”

這位顧小姐前不久跟著告老還鄉的祖父回了縣城老家,聽說是因為她生了什麽病,在京城看遍名醫都沒治好,想回老家碰碰運氣。

縣城的大夫都看過了,就挨個去每一個鎮上看,前幾天才剛來蘆花鎮。

而且,就在昨天,那位顧小姐又親手釀造了一場悲劇。因醫館的大夫沒法治好她的隱疾,她下令護衛用狼牙棒將大夫的雙手砸斷了。

馬路上遠遠圍觀的人都聽到了顧小姐惱怒的叫囂:“治不好留著這手有何用!”

米冬這會兒全副心思都在劉家貴和顧小姐這兩個奇葩身上。竟沒考慮過,張成一個獵戶,怎麽會對顧小姐的事如此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