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和許師妹還是看不到何易,甚至對於他的存在沒有半點修仙者應該有的直覺感應。何易不知自己這次的夢境為什麽會是這樣,但想到自己曾真的在夢中與夢主真實相見,甚至還把夢裏的疼痛帶到夢醒以後,他便有點相信自己此刻所見並非虛幻,而是宇宙另一處,遙遠的山海界此刻正在發生著的真實事情。

他站在兩人身後,看陳誠負手站在河畔,隔著河水和薄霧眺望許多年前屬於他的那個小島,聽到了一聲淡淡的歎息。

陳誠歎道:“兩百多年不見,也不知何師弟現在何處。我連番奇遇,九死一生方得到如今修為,而他靈根本就不佳,這些年在外麵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隻恨……當年我們都太弱小了。”若當時他們之中有一個是築基期的修為,也不至於最後無法全身而退,還留下了一個人了。

往事畢竟是往事,雖然愧疚慨歎,但終究於事無補。陳誠一番唏噓,終是道了聲“我們走吧”,踏著紅雲,飛向了仙河的另一處。

何易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當年露島的人裏竟然還有人對自己念念不忘,盡管那隻是因為陳誠自身的歉疚而非對他的情義,卻也讓他略有感動。

意念起,何易隨著陳誠飛向天空,朝著仙河通玄大殿的方向飄去。

通玄大殿是靈虛主事之地,以靈虛的寬鬆教條平時幾乎不會有事公布,也很少會有人去打攪掌門。通玄大殿的地位比天境稍遜一籌,不過對化神期以下的靈虛弟子而言已經不亞於聖地了。此刻在通玄島最中心處的大殿外,仙坪上已然密密麻麻站著不下數百人,那些人有老有少,有強有弱,最小的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最強的卻已經是萬象期的巔峰強者。

上玄道尊帶著林炎之和蕭寧離開,靈虛的巔峰力量仍舊還有六人,其中五位都是一代祖師,還有一位則是當代掌門明機道長的師弟,二代祖師明心上仙。

何易見了這麽多人就知道應該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而且看樣子跟陳誠關係很大。等他隨著陳誠來到近處,那數百靈虛弟子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聲便讓他知道了具體情況。

原來此番要事,是青衣祖師即將卸下執法長老之職,將位置傳與陳誠。而且還有不少人都在說五祖青衣上仙似乎即將突破萬象,達到更高的層次了。

這個消息何易聽來不可謂不驚。靈虛一個創立不到萬年的門派,竟然又要誕生一位天仙了?

掐指算算,這裏已經出了柳上玄和林炎之兩個王者,還有天仙雲知漫和同樣天仙層次的蕭寧。當然,或許不久之後,何易他也將跨入這一步!

在天仙修為屬於至強者的一方大世界,短短八千多年就能夠培養出這麽多天仙層次以上的強者,靈虛寬鬆的教條端是不可小覷。

隨著陳誠的到來,通玄大殿外更加熱鬧起來,許多人都在向他打招呼,或者各自竊竊私語。

執法長老一職無論在哪個門派都是明麵上僅次於掌門的存在,靈虛教條

是鬆散,卻不是沒有,所以有不少人都在暗暗擔心那位陳道長會不會是個脾氣火爆,嫉惡如仇的人。若是那樣的話,以後靈虛的格局定然會受到很大影響。

嘈雜的情況並未持續太久,在眾人竊竊私語的時候,掌門明機便與五祖青衣上仙,以及明心上仙一同走出了通玄大殿。

何易飄在空中,凝神一看那位自己素未蒙麵的青衣女子,沒有察覺到清明境的清澈氣息,但直覺上似乎也和萬象修士大有不同,想來也是即將渡劫,或者已經開始渡劫了。

紫府修士的天問劫跟兵解劫大同小異,區別隻在於內於外的區分,力量與智慧的輕重罷了。

靈虛的確是低調,本來執法要務的傳承對於一個門派來說是很重大的事情,若是在別的仙道大派,基本上都會廣邀同道友人前去觀禮,因為那樣即可顯示自己的大方,又能展現一下自身的實力,震懾群雄。而靈虛辦事,隻要走走過場就行了,那近兩萬之數的弟子來觀禮的連不足十分之一都不到,實在少得很。

通玄大殿外的人越來越多,眼看著已經過了一千之數,明機掌門才開始宏聲宣下今日的正事。

法力將掌門的聲音擴散到數百裏開外,何易原本還在看陳誠,暗暗為陳師兄的淡定表示讚許,但是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感覺到好像自己也被誰看到了一樣!

這是夢,於他而言夢中萬物皆為虛幻,而對夢中萬物而言他同樣是虛幻,但是此刻他竟然被察覺了!

循著感覺看過去,發現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即將成為天仙的青衣祖師。

在他看過去的時候,青衣也正好若無其事地抬頭瞥了天上空****的那片地方,眼底暗藏著一絲疑惑。

何易頓時明白,原來她也隻是略有察覺,而不知道天空中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

何易這一縷虛幻的意念,連神識都不算,能夠發現已經是感知敏銳了,至少萬象初期修為的明心是半點都沒發覺異常,仍舊將注意力放在明機和陳誠身上。

執法長老的傳承儀式已近尾聲,青衣將一枚正麵刻著“罰”,背麵紋著龍的令牌交給陳誠,並賜了一件下品仙寶。而後陳誠立了個恪守職責,決不玩忽職守的誓言,儀式便算是結束了。

掌門長輩率先離場,何易看到青衣在臨走的時候往他這裏多看了一眼,但並沒有多做表示,似乎依舊沒有弄清楚飄在那裏的究竟是什麽。

此間事了,何易卻不知自己幾時會醒,他想留點話告訴陳誠自己現在過得很好,但是自身的虛幻卻不容許他與這裏的人交談。通玄大殿外的人影漸漸少了,時間點滴流逝,不覺已是黃昏。陳誠在那裏接受了很多同門好友的道賀,直到天將黑時,才終於送走最後一個人。

人走完後,陳誠有些悄然鬆了口氣,道了聲:“我們也走吧,回去見見師父。”帶著他的許師妹也一道離開了通玄大殿。

易沒有跟去。他很清楚,這並不隻是一個夢而已,因為如果是夢,他不會看到自己從未見過的青衣、明心、許師妹等人。而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話,那他暫時還不想醒,想去別的地方看看。

他想去的地方有很多,餘瀾鎮的渡口,北海無名小島,方緣城,玉辰宮等等,以及他以前還來得及去的上古城。

就是不知道這些遙遠的地方,他能否飛得到。

記得雲倌說過,她在離開山海界之前已經為玉辰宮的下一位傳人安排好了一切事宜,如今仙界過去了幾十天,也不知道那位花魂是否已經開靈。

一念及此,何易對想去玉辰宮的念頭更濃了一些。然後,他就忽然感覺自己動了!

速度快絕!

沒有風和氣浪,甚至沒有飛行時的光景變化,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道光,眨眼間便穿越了無盡的空間,停留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上。橫跨千萬裏汪洋,僅在一瞬之間!

此刻北海正起著風浪,幾丈高的浪頭掀起來如同一簾幕布,意欲將海麵上的一切都吞噬掉。俯瞰下方,一個不到十裏方圓的小島孤獨坐在大海中,仿佛一塊礁石,渺小而脆弱。

何易有些震驚於自己從靈虛到狐岐山的速度,但是因為這隻是夢,所以那份震驚很快就被他自己收了起來。

輕身落下,他第一次從外麵看到了狐岐山和玉辰宮的模樣。狐岐山形似兩隻偎依在一起的臥狐,山上沒有草木,唯有漫山青石任瀚海浪濤拍打,打得圓滑。在那青石孤島的最高處,一座同樣青綠色的怪異建築坐落著,它便是玉辰宮。

玉辰宮不同於何易見過的任何宮殿,它的形狀既非方正,也不是圓融,而是左凸一塊右隆一片的無規則奇異形狀,就連進出之處也沒有門戶存在,隻是一個粗糙花瓣形狀的洞口。

何易飄落下來的時候似乎感覺到了陣法的力量,但那力量對他卻沒有造成任何影響,輕而易舉便穿過了。

玉辰宮,是雲綽生活了兩百多年的家。在低處俯瞰狐岐山,他仿佛可以在那漫山青石上找到一道道身影,或滿懷向往看著海的另一邊,或百無聊賴在石頭上描繪陣法形狀。

就在這時候,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奇形怪狀的玉辰宮裏傳來,不一會兒便有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小姑娘小跑了出來。

那女孩容顏青雉,頭發胡亂披散著,身上穿的是鵝黃色的留仙裙,手裏還拿著一個金色小鈴鐺。她的眼睛明亮有神,水靈靈的煞是好看,望著大海的時候更是充滿了期待感,似乎正有什麽有趣的事情正要發生。

何易雖然沒有心識,但仍舊可以感覺到那女孩手裏的鈴鐺應該是一件非常厲害的法寶,瞧她那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恐怕是想拿泛濫的大海做試驗了。

漂浮在低空中,何易正準備看這位雲綽的妹妹表演,然而就在下一刻,小跑中的人兒竟然踢到了一塊凸起的山石,哎呀一聲撲倒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