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萼睡了，妙星輾轉難眠，各種思緒紛繁在腦中打架，糾結的欲痛而死，妙星突然很想念公子，很想與人說話，下了床，鞋也未穿便朝後院奔去。

公子公子公子……其實公子根本沒有回來。

她像個迷途的羔羊一般在夜色中遊**，好半響爬上了牆，也不知要做些什麽，隻是看著後院的那幢閣樓中星星點點的燈火在眼前愈來愈朦朧。

也不知在冷風中吹了多久，站的身體在空中隻有有些微的風吹來便能將她身子搖上三搖。

燭光幽幽，翻動的紙頁在燭光的印照下投入一側側陰影落在霸夏瘦削的臉上，手指翻動掀開一頁，紙上的字跡在光暈中散著淡淡的墨香：“馬上得之，馬下治之，五畝之宅，百畝之田，親賢臣，遠小人，兼聽則明，偏信則暗，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泰山不辭壤石，江海不逆細流，居安思危，防微杜漸……呼……”

霸夏托著額頭輕輕籲了一聲，仰著頭直接倒在了地上，這是公子留給自己的手稿，一字一句都蘊藏了千古統率弄權之術，這般的言論除他之外若被世人得知，隻怕那人不能留世，值得慶幸的是，他似乎並不用與公子為敵。

看的太久，心胸頓悶，霸夏又舒了一口氣從地上一躍而起，開了窗戶，隨意朝外麵瞧了瞧，本空無一物的牆頭上卻鑄了一顆黑漆漆的腦袋，長長的頭發與夜色融為一體，不細看隻當作是圍牆上突然多出的古怪樹木，霸夏一口氣被嚇的卡在喉口，看明白是誰後，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正打算關上窗戶不去理會時，晚風將那腦袋上的發絲吹起，露出半張青白的小臉，那張臉上淚水橫流，被自己身後隱隱透出的燭光反射，淚光刺的人眼睛開始澀痛。

霸夏攥緊了窗框，眉頭糾起。

妙星心中正亂七八糟，圍牆下突然傳來一道不耐的嗓音：“夜半三更，爬牆做什麽？若是找公子，他並不在。”

妙星定睛望去，那圍牆下黑發高束，眉眼深邃的男孩子正是霸夏，本想說些什麽的，但心中哽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得落落寡歡地垂下眼臉，半響抬起時哭的更是淒慘，泣聲也掩不住的不斷從喉頭傳出。

霸夏怔了一下：“你這娃娃真嬌氣，我還未說你，你到先哭給我看。”

“霸夏哥

哥……”妙星拚命搖頭，嗓子帶著濃濃的哭音：“你是不是真的討厭我？”

霸夏眉頭緊蹙，暗思量這娃娃今日不對勁，但又不客氣道：“確實不喜歡。”誰喜歡總在夜半三更發現從牆上多了一顆偷窺你的腦袋？除非那人有病。

妙星如被雷擊，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晃動了兩下，瘦弱的身子似要被風吹倒：“嗚嗚……對不起……”

見她神色異常，霸夏不知為何心頭驀然一軟，大腦不禁思考，下意識就翻上了牆，一把將她搖搖欲墜的小身子撈到自己懷裏，等落地後見到妙星滿是淚痕的小臉，馬上就後悔自己多管閑事，惹了麻煩。

原以為她會大哭大鬧，沒想她隻是站在原地垂著眼臉，小臉漲的通紅，緊咬著拳頭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見她如此憋倔，莫非真受了什麽委屈？

霸夏此生從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一時不知說什麽，隻待她哭的差不多才硬逼自己還算和藹可親的問：“莫不是誰欺負你了？”

妙星一邊啜泣一邊搖頭。

那沒事哭什麽？本想沒好氣損她幾句，但見她梨花帶雨的臉，霸夏損人的話又硬生生被壓下：“真是個水做的，哭起來就沒完，你若有事就說，你這樣我怎麽幫你？”

妙星又是搖頭：“真的沒人欺負我……”

“……”

見霸夏不說話，妙星抬頭看他，淚眼朦朧看不清他的表情，微微向前一步發現沒有被排斥的意思，便尋求依靠般捉住了霸夏的手：“霸夏哥哥……我難受，好難受……”雖然娘說了她是心頭肉，可是她還是好害怕，覺得自己不被歡迎，不該存在。

“難受？……”

“霸夏哥哥，求你別討厭我，別不原諒我好不好，求求你了，你要是也不理我，就沒多少人理我了……”

妙星將整張臉埋在了霸夏的手心，緊緊攥著。

霸夏心中五味陳雜，一分憐憫她的心，九分想踹開她的心，他已經不是個良善之輩，已經沒必要被人所依靠，不過妙星可憐兮兮的哭聲還是成功的激起他早化成灰的關懷：“我若不理你何必要站在這裏……心裏有事嗎？”

妙星在他掌心中重重點頭，斷斷續續道：“我是壞人，若沒有我，娘就還是富家小姐，就不會被趕走，就會幸福的生活…娘不怪我，

可我還是好難受，難受的要死掉…”

“……？”聽她斷斷續續的哭訴，霸夏皺起了眉：“說清楚些。“

“因為我，娘不能嫁給江青，不能過好日子，不能幸福，霸夏哥哥，原來我是娘的累贅……從小到大娘那麽辛苦，我也很努力幫娘做事，可是娘要的不是那些，沒有我，娘不用過那種日子……霸夏哥哥，你明不明白，沒有我，娘就是富家小姐……”

累贅？

霸夏身子一僵，此情此景似乎觸動了他心底某處，霸夏蹙眉垂下頭盯著妙星的頭頂的發旋兒，半響微微收緊手臂，將她按進了自己懷裏，在妙星濃濃哭音中，將視線轉移向遠方。

黑暗中，他似乎還能看見那個血肉模糊掙紮在地垂死的女人，用盡最後的力氣給跪在身邊少年的一個耳光，似乎還能聽見她聲嘶力竭的質問，你要如何才不懦弱？要如何才能成器？要如何才懂倔起？要如何才不是廢物，窩囊如你還比不上一隻狗，狗懂忠主，而你可又為我做過什麽……

目送楚雲空，前事無蹤，漫留遺恨鎖眉鋒，那個女人何止怪他，還非常恨他。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半響回神，發現已聽不見妙星的哭聲，霸夏動了動手挑起她的下巴，原來是睡著了。牽起有些僵硬的笑容，霸夏苦笑，娃娃必竟是娃娃，再多痛苦，過後就忘。

哎，還小呢。

霸夏托起她冰涼的小腳，抱著她進了屋。

淚濕的小臉被寒風凍的青紫，一將她放在**，妙星便像隻瑟縮的貓兒緊緊的攥成了一團，看著讓人心生憐憫，這孩子看上去看的很懦弱，很需要人保護，隻可惜……

霸夏伸手觸了觸妙星冰冷的臉，溫熱的掌心一靠近，便被妙星尋著了熱源，小手輕輕一托便抱住了霸夏的手掌拉進了自己懷中，小嘴輕輕抿了抿，含含糊糊的泣聲喊了聲：“娘，別不要星星，星星會乖的……”

霸夏此刻心頭也是思緒萬千，但更多的還是無言，在床邊靜坐了片刻，正打算抽回手到一邊睡覺去，但妙星像護著寶貝似的不肯鬆開他的手，隻要霸夏有抽離的跡象，妙星便會馬上受驚般發出哭音：“不要，不要丟下星星……”

霸夏頭痛不已，自己又困的厲害，實在無法子，隻得踢掉了鞋，合衣躺到了**閉上了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