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裏。

孫閃閃給大家倒上水,眼圈泛紅,明顯剛哭過。

顧小爍走到眾人麵前。

“這次考核中傅時願的表現最突出,雖然沒有給出破局方法,但成功帶我找到了想見的人。”

“她叫孫媛,也叫孫閃閃,是我的妹妹。”顧小爍頓了頓,“親妹妹。”

眾人聞言嘩然。

雖然他們已經猜到傅時願能力過人,不會給出太離譜的答案。

但聽到顧小爍說旁邊這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是他妹妹,還是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畢竟要是照這個歲數推算,顧小爍今年應該也有三十好幾了吧?!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有陰陽眼,但其實一開始有陰陽眼的不是我,而是閃閃……”

安靜的客廳裏,顧小爍將他和孫閃閃的故事娓娓道來。

原來在很早很早以前,兩人還隻有幾歲大的時候,孫閃閃就發現自己能看到“髒東西”。

一開始她很害怕。

後來她發現那些“髒東西”沒有害她的意思,便漸漸習以為常。

真正讓她對陰陽眼發生改觀的轉折點,是那場驚動了整座京城的殘忍命案。

她的父親將母親殺害,因故意殺人罪送進監獄執行槍決。

當時的她還很小,麵對失去父母的痛苦難以招架。

但這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她在某天看到了成為冤魂的母親。

女人就那樣血肉模糊地站在她麵前,流著血淚,張嘴跟她說著什麽。

孫閃閃聽不清,湊近才發現母親的舌頭被拔掉了,嚇得她當場暈了過去。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母親都會在她落單的時候來找她。

她知道母親是有求於她。

可她有什麽辦法呢?

孫閃閃無法和母親交流,心中的愧疚越來越多,到最後精神幾乎崩潰,開始痛恨自己有一雙能看見鬼的眼睛。

有天顧小爍回到家,見孫閃閃手裏拿著剪刀,正準備往自己的眼睛上戳。

他嚇壞了,一個箭步上前奪過剪刀扔在地上。

顧小爍抱著孫閃閃哄了很久,直到她哭暈過去,腦海中萌生出一個念頭。

……他要代替妹妹承受這一切,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恰好那段時間經常有人往他們住的地方塞一些宣傳邪教的報紙,顧小爍年紀小,不清楚是什麽就撿回家,結果剛好看到一條交換陰陽眼的故事。

他按照報上的地址找過去,發現對方是一位白胡子老者,他對老者說了自己的訴求,沒想到對方竟然說可以做到。

但前提是,他必須拿一樣東西做交換。

顧小爍說他沒錢。

老者聞言笑了,說他身上就有值錢的東西,那樣東西叫“青春”。

顧小爍毫不猶豫答應了。

比起失去青春,他更不希望看到妹妹痛苦難過的樣子。

老者對著他念了一串咒語,他便暈了過去。

再醒來,他發現自己有了陰陽眼。

此後的日子也並沒有什麽異樣。

他和孫閃閃被送到福利院,每天按部就班生活,孫閃閃也因為看不到冤魂逐漸開朗起來。

顧小爍一直以為交換青春的意思是他某天會變成老頭。

後來他慢慢發現,情況正好相反。

他不會變老。

甚至永遠隻能維持小孩子的模樣。

擔心自己接觸邪術的情況被發現,害妹妹受牽連,顧小爍思前想後,還是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偷偷逃出福利院。

此後的二十餘年,他去過很多地方,換過很多姓名。

同時也在暗中關注著孫閃閃。

他看到孫閃閃上學,畢業,成為一名畫家,變得越來越有名,到最後住上大別墅……

一切都是他想象中的樣子。

可就在前不久,他得知孫閃閃在打聽自己的下落。

原因是她的視力出了問題,一天不如一天,醫生診斷她很可能在三個月後永久失明,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

顧小爍加入特管局後對玄學有了深入了解,知道孫閃閃的情況很可能是遭到了反噬。

於是他把自己的情況上報給特管局,借著今天這個機會來到孫閃閃的住處。

“閃閃的陰陽眼是上輩子因果結下的,他人無法代替承擔,因為我強行改變了這一點,天道便降下懲罰。”顧小爍目光深邃,旋即看向淩霄,“剛才我和閃閃商量過了,她願意拿回陰陽眼,這樣她就不會失明,但是我……”

他頓了頓,“沒有陰陽眼,我可能就幫不到大家什麽忙了,如果特管局那邊不需要我的話……”

“需要。”淩霄打斷他,“鬆鬆,鄧菀,還有章俞他們都是普通人,不也一直堅守在崗位上?而且你已經習慣了特管局的工作進度,沒人比你更適合那裏。”

顧小爍沉默片刻,鄭重說了聲謝謝。

經顧小爍和孫閃閃同意,特管局將兩人的情況記錄在案,並公示到微博上。

從前微博是霍酒酒在運營,包括把每個案子的來龍去脈寫得清清楚楚放到上麵。

後來霍酒酒和祁玉堂定居國外,微博就交給鄧菀運營了。

敲完最後一個字,她長舒一口氣,習以為常地把文章轉發給霍酒酒。

雖然霍酒酒現在不在特管局工作了,但還是被大家當做內部人員。

尤其微博每次更新,鄧菀都會第一時間轉發給霍酒酒。

很快,霍酒酒的信息就回過來:【收到收到,我剛下飛機,明天一起約飯呀!】

鄧菀笑了笑,回複:【正好,大家都想你了。】

……

微博發出去的當晚,“傅時願女承母業”,“小大師”的詞條便衝上熱搜。

傅時願出生以來被傅家保護得很好,網民們出於尊重也很少關注小公主的隱私。

但這次文章裏明確提到了傅時願的表現,以至於一直想誇又不敢誇的網友們終於找到機會,開始在網上大肆稱讚起來。

【小公主真是太棒了,果然和她媽媽一樣優秀!】

【嗚嗚嗚,我好感動誰懂?本人是星塵不移老粉,當年她第一次開直播我就關注了,沒想到現在女神的娃都這麽大了。】

【據說小公主長得還特別可愛!】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她爸爸媽媽是誰……】

傅輕宴正給幾條誇誇評論點讚,就聽南星在耳邊催促:“快走吧,再不走要遲到了。”

“馬上來。”

傅輕宴揣起手機,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領帶,跟南星一起離開別墅。

今晚是司寰宇的頒獎典禮,除了司傅兩家,霍酒酒和祁玉堂也會參加。

車上,南星把湛雪托人送過來的珍珠項鏈遞給傅輕宴。

“老公,幫我戴一下。”

“好。”

傅輕宴讓南星背對自己,把珍珠項鏈戴在她脖子上,忍不住吐槽:“她怎麽總是送首飾過來,你平時又不喜歡戴這些東西……”

“誰說不喜歡?我覺得挺好看的。”南星對著鏡子照了照,“跟我今天這條裙子很配。”

“你喜歡?那我以後多買點給你。”

“不用了!我隻喜歡媽送的,不喜歡你送的。”

南星狡黠一笑,掏出手機開始處理工作。

傅輕宴跟著笑了笑,目光落在女人成熟明豔的側臉上,心中莫名有種很幸福的感覺。

這五年來,他和南星幾乎沒吵過架。

屈指可數的幾次爭吵也是因為她沒照顧好自己,他心裏著急,口不擇言數落了幾句。

南星的性情永遠是那樣穩定隨和。

無論是懷孕期間,還是生完傅時願,對他的關愛都隻增不減。

傅輕宴時常有種做夢的感覺。

畢竟現在的一切都太美好,美好得像夢一樣。

……

華燈初上。

華國國家劇院,嘉賓們有序入場。

霍酒酒一眼就看到南星,欣喜若狂地朝她跑過來,差點兒被高跟鞋崴到腳。

“南星!!!”

南星接住霍酒酒,在她臉上輕輕捏了一下,“兩年不見,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嘿嘿,誰讓我心態年輕呢!”

說話間,一身白色西裝的祁玉堂走了過來。

“阿宴,南星,好久不見……欸,願願呢?”

“她還小,我和南星希望她少接觸媒體。”

“也是,她可是你倆的寶貝疙瘩啊。”

四人相談甚歡,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

當年極地的項目落地後,祁氏也轉移到海外市場,霍酒酒和祁玉堂的關係遲遲沒有進展。

後來霍酒酒大學畢業選擇自己奮鬥,“誤打誤撞”進了祁氏的分公司,又“誤打誤撞”被派遣到B國實習。

兩人的感情也在日漸相處中慢慢升溫。

就在這時,一輛豪車停在劇院門口。

盛裝打扮的祁寶兒從車上下來,身邊還跟著一個眉清目秀的男人。

正是他的未婚夫。

“哥,嫂子!”

聽到“嫂子”兩個字,霍酒酒臉“唰”的紅了。

“什麽嫂子!我還沒嫁給他呢。”

“哎呀,早晚的事嘛。”祁寶兒挽住霍酒酒的手臂,給未婚夫使了個眼色。

男人連忙跟著問好:“哥好,嫂子也好!”

“噗……”祁玉堂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祁寶兒找的這小奶狗看著傻乎乎的,但家境不錯,對她也好。

這兩年祁寶兒辦巡回畫展,他鞍前馬後,盡心盡力。

連祁建明和高媚都感歎小夥子是個老實人。

“對了南星,我看到特管局發的微博了,那個叫孫媛的畫家我認識,我特別喜歡她的畫,沒想到她和你們局那個小朋友……不對,是顧先生,沒想到他們兩個還有那麽多故事……”

一行人邊聊邊進入內場。

司寰宇請主辦方為他們安排了最好的座位,視野非常清晰。

不多時,頒獎典禮正式開始。

娛樂圈裏的藝人、大拿陸續上台領獎,其中有些人南星聽都沒聽過,足見這個圈子更新換代之快。

“下麵是新晉導演獎,這個獎項的獲得者幾年前還是一位藝人,沒想到轉行後取得了如此優異的成績……”

“讓我們有請獲獎者,司寰宇!”

伴著背景音樂,一身正裝的司寰宇走上領獎台。

幾年過去,司寰宇變得更成熟了,他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的角度,道:“很高興能得到這個獎項,在此我要感謝一直支持我的家人,朋友,粉絲,還有那個最重要的人……”

他目光一轉,落在台下某處。

導播心領神會地切換鏡頭,大屏幕上旋即出現一張熟悉的臉。

是江以柔。

江以柔身穿明豔紅裙,唇邊噙著淡淡的笑容。

今晚她是和江以達一起來的,此刻江以達就坐在他身邊,還對著鏡頭比了個“耶”。

現場嘉賓瞬間被逗笑。

“大家應該知道,這部電影是由江以柔親自執筆,以她自己為原型,講述了一個平凡女孩兒成名之路上遇到的一係列坎坷,可以說沒有江以柔,就沒有我的今天。”

“所以在這裏,我要特別感謝江以柔,也希望她能創作出更好的作品,為影視行業添磚加瓦。”

司寰宇又聲情並茂地說了許多。

直到時間差不多了,捧著獎杯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旋即響起熱烈的掌聲。

……

頒獎典禮結束後,司寰宇推掉所有應酬,來到傅氏旗下一家中餐廳。

這些年大家都忙於各自的事業,很少有時間坐在一起吃飯,難得有時間再聚,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今天這麽高興的日子,大家能喝就喝點兒,喝多了我找人給你們送回去。”

司寰宇說完,就見江以柔拽了拽他的袖子,“你胃不好,別喝太多了。”

看到這一幕,眾人紛紛露出在線吃瓜的表情。

霍酒酒更是直接發問:“司寰宇,你現在不是藝人了,公司應該不幹涉你的感情生活了吧?”

“當然啊,我都這把歲數了,就不跟那些小鮮肉搶飯碗了。”

“那你打算怎麽時候找女朋友?”

“我……”

說話間,門外傳來一道腳步聲。

門打開,司名揚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來晚了。”

司寰宇找到台階,無縫轉移話題。

“你還知道來啊,我們都快吃完了。”

“吃完了?我看你筷子還沒動呢。”

司名揚無情拆穿司寰宇的謊言,坐到餐桌旁。

“二哥,你就別拿大哥打趣了,大哥天天出差累得要死,能過來就不錯了。”南星忍不住幫司名揚說話。

她和傅輕宴結婚後,司名揚便從傅家請辭,投身到科研領域。

最近她經常看到司名揚出席各種講座,轉發一些高深莫測的文章到朋友圈。

雖然看不懂,但也會次次不落的點讚。

“他累我就不累了?”

“你累啊,天天忙著爭風吃醋能不累嗎?”

“哈哈哈……”

司寰宇被“擠兌”了也不在意,直接反擊回去。

“對了,你倆什麽時候給願願生個弟弟妹妹啊?”

南星和傅輕宴異口同聲:“一個就夠了。”

吃飯的過程中,大家相談甚歡。

到最後幾個男人都喝的有點醉了,包廂裏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著各自感興趣的內容。

南星也在這時來到江以柔身邊。

“以柔姐,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你那個劇本是怎麽寫出來的?”

江以柔眉梢一挑,“你對這個感興趣嗎?”

南星誠實地點點頭,“我也想像你一樣,把自己經曆過的事原原本本寫出來,當作紀念。”

她的人生雖然不算波瀾壯闊,卻也稱得上是可圈可點。

還有身邊這些可愛的人和莊園裏那些鬼修精怪。

她想全部用文字記錄下來。

江以柔聞言也來了興趣,“寫劇本說難也不難,它有一個基本格式,隻要按照格式來就行……”

“或者你也可以先把故事寫出來,我幫你改成劇本。”

南星睜大雙眼,“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江以柔不假思索,“說不定你寫的故事也能拍成電影,而且比我寫的更精彩。”

……

一頓飯吃完,眾人在餐廳門口相互道別。

傅輕宴意識還算清醒,卻也有點微醺,摟著她的腰老婆老婆叫個不停。

南星有點無奈,一邊扶傅輕宴上車,一邊盤算劇本的事。

她倒不是想自己寫的東西拍成電影,隻是想用這種方式把記憶留住。

讓她所經曆的那些事變得更有意義。

回到家,南星洗了個澡。

雖然已經是淩晨,但她卻毫無困意。

傅時願在**睡得四仰八叉,小肚子一起一伏。

保姆說她今晚非要跟爸爸媽媽睡,但他們又不在,隻好在**等,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南星低頭在傅時願額頭上親了一口,幫她蓋好被子,然後坐到電腦前麵。

她打開文檔。

思來想去,在標題敲下“玄學”兩個字。

小說什麽寫,劇本怎麽寫,她完全不懂。

但江以柔說過,隻要故事足夠真實,就一定精彩。

不過,再真實的故事也要有一個切入點。

南星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一個絕妙的開頭!

她興致勃勃在電腦上敲下第一行字:

“傅三少邪祟入體,一個月後必死無疑!”

因為心情太激動,連傅輕宴來到她身後都沒發現。

男人單手撐在桌上,眯眼看向電腦裏的內容,冷不丁問:“這句話我怎麽好像在哪聽過?”

南星嚇了一跳,連忙將文檔最小化。

回頭看到身上披著浴巾的傅輕宴,故作淡定地問:“怎麽這麽快就洗完了?”

洗過澡的傅輕宴酒意消散,龐大的身形一寸寸壓向她。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南星抿了抿唇,“我就是想寫個自傳,從我們認識那天開始……”

然而,男人並不買賬。

他輕輕笑了一聲,撈住南星腿彎從椅子上抱起來,用另一隻手合上筆記本電腦。

“我對這個開頭不滿意,所以要懲罰你。”

南星一驚,“願願還在睡……”

“這裏又不是隻有一個房間?”傅輕宴不以為然,抱著南星來到次臥,將她放在**問:“怎麽忽然想到寫自傳了?”

“因為看了江以柔的電影,覺得很有意義。”

“這樣啊,那記得把我寫帥一點。”

傅輕宴大言不慚說完,炙熱的身體便壓了下來。

伴著密密麻麻的吻,南星聽到傅輕宴在她耳邊說:“……還要給我們寫一個幸福的結局。”

南星捧著傅輕宴的臉,與他四目相對。

“結局不是用寫的。”

當她決定走向傅輕宴時,幸福就已經悄然而至。

“你說的對。”傅輕宴讀懂了南星的潛台詞,指腹輕輕摩挲她臉頰,“結局不是用寫的,所以我會用實際行動讓故事的藍本更幸福一點。”

話落,吻再次落下。

灼熱氣息混雜在夏夜裏,糅雜著無盡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