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飯,陳小路說,田妮,我跟你講講我過去的女人,你想聽嗎?田妮說,講吧。陳小路說,我過去的女人叫蘭香,跟你一樣,也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女人。田妮問,那她去哪裏了?陳小路說,跑了。

田妮沒想到是跑了,所以驚得一雙眼眨都不知道眨。陳小路說,她跟了我不到兩年,就跟來我們鎮上修觀音廟的一個塑泥像的小工匠跑了。田妮問,是你對他不好嗎?陳小路說,我把她當心肝一樣疼著,我們莊上的女人都到廠幹那種又髒又累的活,去掙錢。我不要她去幹活,我不要她掙錢。我把她當隻貓養在家裏。田妮很糊塗,想他對蘭香都好成那樣了,蘭香為啥還要跟人跑呢?陳小路說,蘭香跟人跑是因為我有毛病。田妮再一次驚得成了木雞,她想陳小路會是啥毛病呢,連女人都怕得逃了。陳小路說,我得了男子不育症。我不能讓她生孩子,不能讓她做一個完全的女人,所以她就跟人跑了。

田妮以為自己聽錯了,小聲問,你,得了男子不育症,你不能生孩子?陳小路說,是的。田妮不相信,田妮說,你騙我。陳小路把一臉的苦笑擺在田妮麵前,說,這樣的事我也敢亂說?你要不信你去問這莊上隨便哪一個,看我是不是在騙你。

田妮突然覺得萬分的委屈,她嗚嗚哭起來,說,你說這些就是想把我賣給別人吧?陳小路說,我問你,如果我說的是真的,你還願不願跟我?田妮開始想這個問題了,想的時候,田妮把哭變成了一個一個的抽泣。想著想著的,田妮又哭起來,她哭著,不知向誰提了個問題,她問,為什麽會這樣?沒有人回答她為什麽會這樣,陳小路說,別難過了,大哥替你和雪果兄弟做個媒,你嫁給雪果吧。我把你當我的親妹妹嫁給他,不是賣給他。田妮還哭。田妮不哭又能幹什麽?

陳小路不吃飯了,他說,你別哭了,我去把雪果叫來讓你看看,看得中,你就答應,看不中,我再去給你找個讓你看得中的人。

陳小路說完了就真去找雪果去了。

雪果和陳小路進來的時候田妮已經不哭了。陳小路把雪果拉到田妮麵前說,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雪果兄弟,是個不錯的石匠。田妮不看雪果,借倒茶水走開了。陳小路對雪果說,田妮是個山裏姑娘,害羞。田妮把茶水端上來時,很快地看了一眼雪果。陳小路喝了口茶水,說,你們先聊著,我去買包煙就來。

陳小路並沒有像自己說的那樣去去就來,陳小路出門就可買到煙,兩分鍾時間就夠了,可十個兩分鍾都過去了,他還是沒回來。屋子裏,雪果不斷地喝著茶水,好像他那張嘴生來就隻能喝水,並不是拿來說話的。而田妮則像根本沒生嘴,不喝水也不作聲。雪果的水沒了,她再替他續上。那情形很像雪果是一個喝水的機器,而田妮則是負責保證這個機器的供水的機器。

後來,這個喝水的機器站起來,說,我走了。

田妮突然開口了,她說,我問你件事。

雪果站下,說,問吧。

田妮說,陳小路過去的女人是不是叫蘭香?

雪果說,是。

田妮問,蘭香是不是因為陳小路有生不了孩子的毛病就跟別人跑了?

雪果說,是。

田妮說,你去吧。

雪果就走了。

陳小路在雪果走後回來了。陳小路看了一會兒田妮,問,還看得中嗎?

田妮沒作聲。田妮到裏屋去了。

陳小路說,要是看不中,就算了,我們再去尋個中意的。

田妮卻說,我誰也不嫁,我就跟你了。

陳小路問,為啥?我不是都跟你說清楚了?

田妮火辣辣地看著陳小路,說,就因為你什麽都跟我說清楚了,我才要跟你。你對我說實話,說明你對我好,我就要跟對我好的人。

陳小路很驚訝,你不怕我的那毛病?

田妮說,毛病是可以治的呀,我們治去。陳小路苦笑,說,我十多年前是死精,十多年後還是死精,我把全中國的藥都吃過了,沒用。田妮說,藥像草一樣,每年都有新的長起來,死精我們也要把它救活。陳小路不作聲了,他瓷著眼看田妮。田妮也看他,他從田妮的眼裏看到了一種讓他心靈發軟的東西,所以他咬了咬牙。他把自己咬痛了,痛得他閉上眼睛就給了田妮一耳光,又一耳光。田妮給他打傻了。可他還打,他感到手上黏黏的熱熱的,睜開眼看到田妮一臉的血。他不打了,他罵,我他媽的這輩子討厭女人,你要是看不上雪果你就滾!

田妮不知道天怎麽突然就變了,傻貓似地捂著一臉的痛,啞著聲音哭。

陳小路瘋狗樣的朝她喊,你滾!

田妮急忙朝外麵奔,出了屋又不知道往哪裏逃,想了想,就沿公路往來的地方跑。他們的響動吸引了好多鄰居,都出來看出了什麽事,看到田妮捂著一臉的血往外跑,就有人去追。田妮見有人追,跑得很快。開始她還不知道自己要跑向哪裏,別人一追,她就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了。她徑直跑到橋溪橋上,一飛身就要下去。可她沒下得去,她被雪果一把抓住了。雪果說,你就是看不起我,也用不著跳河呀。田妮回頭看著雪果,哇地一聲哭出聲來,把一張血臉拱到雪果懷裏,說,你娶我吧,要不,我隻有死了。

這句話在場的都聽見了。

跟雪果一起,好多人去了陳小路家,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對待田妮。陳小路正在抽煙,眼前的煙霧一團一團的。陳小路說,為什麽?我聽說,與隔我們遠的不跟我們同喝一條水同吃一塊地裏打的糧食的女人一起過日子就能救活死精,所以我要把她給雪果兄弟。可是她不同意,她說我對她好,她要跟我,我就隻有對她不好了。

眾人都驚愕。

陳小路看別人不相信,砸了煙頭站起來,喊,不相信是吧?我他媽的也不相信我會有那麽善良的心思,可我他媽的還真是這樣想的。我他媽不行了,**都死了十多年了,再新鮮的女人也救我不活了!我就想到我的兄弟們了,別看我收了雪強兄弟的錢,可我心裏想的還真是為了救兄弟!

吼完了,陳小路就不理人了。他重新叼上煙,閉著眼躺**抽去了。有人看到他的眼角有閃亮的淚珠。

於是,除雪果外,都知趣地走了。到了外麵,他們小聲議論幾句,就散了。這樣的話題不適宜大聲討論的。

雪果問陳小路,田妮怎麽辦,她在我家死活都不回來了。

陳小路說,那你還問怎麽辦?

雪果問,你真是為了救我們才帶回英哥和田妮的?

陳小路說,我真聽有人說過這樣的事,說如果北方的男人得了死精,南方的女人就能喚活他的**。南方的男人得了死精,找個北方的女人睡一陣就會讓**活過來。

雪果看著陳小路,眼睛裏一會兒是欣喜一會兒是感激。欣喜的時候雪果說,那你怎麽不早說呢?感激的時候雪果說,大哥是好人。陳小路自嘲,我早說遲說都沒人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