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天

原本平坦草原,被硬生生撕裂了一道大口子,吞噬了眾多百姓生命,那些連慘叫都來不及發生人們,就這樣消失在天地之間,不斷有幸存者妄想撲過去救人,但更多是被一起拖向地獄,人們唯一能做,隻有反向奔跑,離這道危險口子越遠越好。

等一切寂靜下來時候,天朦朦發亮,薛蟠心中感謝老天沒有在這個時候來一場大雨,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但看看四周麵如土色,惶然恐懼百姓,心中一陣難過,但也隻能按捺下心中憐憫,冷聲吩咐嚴禁靠近地裂地方。

徐旭巡邏回來,臉色很是難看,薛蟠心中咯噔一下,跟著他來到僻靜處,出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糧草?”

徐旭點了點頭,看了看周圍那燃氣炊煙,沉著聲音說道:“幸好當初為了安全,糧草都是分成小份堆放,地裂隻帶走了三分之一,隻是,我們剩餘清水不多了,附近雖然有溪流,但這個時候,誰也不敢離開平原去冒險。”

薛蟠臉色一沉,冷聲問道:“剩下清水還能堅持幾天?”

“最多三天,糧草最多堅持大半個月,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皇上派人過來。”徐旭歎了口氣,心中卻是明白,從京城到這邊,最快也要半個月,趙懷即使身懷絕世武功,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到達京城,這一來一去,即使皇上立刻派人來救,也要等上一個月。

薛蟠皺緊了眉頭,現在還無法確定會不會有餘震,隻在野外都有這樣大動靜,隻怕蘇城已經毀於一旦了,要是派出去取水人回不來,到時候情況隻會更加糟糕:“徐大人,這裏離水源有多遠?”

“不到半日,隻是不知道地震過後,那水還能不能飲用。”徐旭擔心不無道理,要是因為這場大地震,水源並不再適合飲用話,他們要麵對又是一個困境。

薛蟠歎了口氣,拍了拍徐旭肩膀,說道:“等過一日,若是沒有再地震,就派出小隊去取水,我們在這裏堅持半個月,半個月後,我們回蘇城。”

“回蘇城,但是薛大人,現在蘇城恐怕?”徐旭皺緊眉頭問道。去看看小說網?。

薛蟠苦笑著拍了拍他肩膀,說道:“地震來得太快,我們並不知道皇上什麽時候才會派人來救,更糟糕是,這裏缺少糧食,半個月後,我們就要麵臨饑餓問題,還不如趁著手中還有糧草,帶著百姓回去,他們生長在蘇城,即使蘇城毀掉了,也能找到自己家,挖出之前存糧,或許還能堅持一段時間。”

“更重要是,這裏畢竟是野外,不適合百姓長期避難,蘇城那邊不知情況如何,百姓……屍體也需要掩埋,徐大人,趁著這段時間,拜托你能派人回去看看,知道最起碼情況,還有……教授這裏百姓,回到蘇城需要注意問題,切忌不能沾染上了瘟疫。”薛蟠聲音是難得沉重,他現在最怕,就是這個死亡之神,若是瘟疫發生,在古代根本沒有有效製止水平。

徐旭悶悶點了點頭,轉身去辦剛才事情,他不愧是蘇城魁首,城主,在這個時候,當之無愧成為了蘇城百姓支柱,為了避免百姓混亂,徐旭家眷並沒有全部離開,他那位糟糠之妻也留了下來,默默支持著他。

劉延端著煮好稀飯過來,上麵隻飄了一點醬菜,這還是對他欽差身份特殊待遇,當初運送糧草時候,為了方便,這些不能果腹都被舍棄了,薛蟠知道這不是挑食時機,而且他要是不吃話,劉延也是不會吃,便伸手接了過來,一口喝下,幸好腹中饑餓,倒是不覺得難喝。

劉延見他喝了下去,才放心咧開嘴,又回去打了自己那一份,吃完了才抹了抹嘴回來,繼續待在薛蟠身邊,無論他去哪都跟著,生怕他在自己不注意時候發生危險,弄得薛蟠哭笑不得。

看著晴朗夜空,薛蟠無比感謝那璀璨星辰,因為那代表著明天還是個大晴天,見身邊劉延咧著嘴,似乎什麽都不擔心模樣,薛蟠忍不住問道:“劉延,難道你就不害怕嗎,我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劉延愣了一愣,似乎想要拿出小本子來寫字,這才發現本子早在那日地裂山崩中了無蹤跡了,沒有了紙筆,劉延又是那個不會說話啞巴了,無法回答這個人話,隻能摸了摸腦袋,難為情笑起來,他很想告訴薛蟠,少爺,隻要有你在話,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害怕,我隻是擔心,自己保護不了你。去看看小說網?。

薛蟠也意識到了這點,自嘲笑了笑,拉著劉延躺在身邊,指著天上星辰說道:“在這兒看起來,星星倒是比在京城還要亮堂,隻可惜這裏可沒有人有賞月心思,也不知道趙懷到了京城沒有,皇上會不會派人過來,娘親要是知道這邊消息,怕是要急壞了,還有妹妹,說不定正在哭呢,幸好有公主在,但是公主懷孕了,要是知道消息,會不會傷到孩子,端惠看起來一本正經,心中隻怕會擔心不得了,還要處理家事。”

薛蟠念叨著家中一切,劉延隻靜靜傾聽著,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即使是死了,也不會讓少爺受傷,少爺,你絕對會平平安安回去,薛蟠卻不知他心中所想,又說道:“還有皇上,不知道會不會因為這次事情…….”

“哎,想那些也沒用,現在要做,是怎麽讓更多人活下去,昨日一場地震,消失了三層人……”薛蟠漸漸消散了聲音,心中又想到那個蘇城中留下來小半百姓,在這場驚天動地大地震中是否能存活下來。

餘震一直沒有再出現,派出去打水人很快就回來了,幸好那個水源雖然渾濁了一些,但還可以實用,薛蟠隻要求用水一定要煮沸,其他也顧不了那麽多了,去蘇城探子回來,卻臉色異常難看。

昔日繁榮之地,如今已經成了死城,城牆都倒塌了一半,城中房屋幾乎沒有幸免,那幾個探子到底是沒有勇氣進去,隻帶回來一個廢城消息,薛蟠心中明白,那留下來百姓定是凶多吉少,但也不敢貿然派人去救,在這個沒有先進技術時代,毫無經驗救援人員,隻是徒加傷悲罷了,另一方麵,薛蟠也實在不敢在餘震高發時間大量派人回去送死。

但事實上,半個月後,他們確實不得不回去了,期間兩場大雨,難民中老弱病殘孕都實在難熬,幸好之前草藥也被押送了出來,勉強能控製住情形,但這樣繼續下去,等待他們隻有死亡。

再一次回到蘇城,僅僅半個月時間,在場人隻覺得恍如隔世,他們無法相信,這個殘簷斷埂地方就是昔日他們為之生活家園,倒塌城牆,死寂城郭,到處都是破碎瓦片,飛揚塵土,還有那,偶爾延伸出來,帶著黑紅顏色殘缺軀體。

因為連續半個月訓練,回到蘇城,隻要有行動能力人都自發自覺開始行動起來,首先要處理,就是昔日熟悉人屍身,已經過了半個月,他們不能期待還有人幸存著,實際上,這個時代即使發現有人被壓在石塊木條下麵,能救出來可能也非常小。

蘇城百姓不知道該慶幸自己聽從了城主安排,逃過了一劫,還是為曾經熟悉鄰居,好友悲痛,每每有人發現曾經親朋好友,現在已經成了渾然無知屍體而放聲大哭,但是哭過之後,他們要做隻有將屍體運到城外空地上燒毀,避免瘟疫到來。

一開始,火化要求被大多數人反對,但瘟疫兩個字壓在了百姓頭上,沒有想死,尤其是在這一場大地震之後,幸存人們咽下淚水,放下第一把火焰,那血紅焰火,璀璨美麗顏色,如今卻是吞噬著人類身體,凡是能被發現屍體都在那焰火之下慢慢消失,然後被蓋上一層厚厚泥土,隻剩下一塊無名石碑。

很多年後,這一塊土地上栽種著橡樹已經參天,人們卻還不能忘記,那一場老天震怒中,他們失去了多少好友,那一位扔下火棒年輕欽差,也已經淹沒在曆史長河中,人們唯一能記起,隻有那塊青白石碑,沒有一個文字,卻帶著那般悲痛哀傷。

事情向著好方向發展著,至少表麵上是,糧食危機暫時解決了,飲水問題也暫時不是問題,但放在薛蟠和徐旭麵前,是如何將百廢待興蘇城從死氣沉沉中喚醒,至少不能讓百姓在這種悲傷氣氛中開始絕望。

搭建帳篷成了當務之急,那些殘弱老人小孩並不能再承受天地雨露,地震沒有奪走他們性命,疾病卻可以,藥草消耗速度甚至快過了糧食,蘇城是魚米之鄉,那些瓦礫之下總能發現糧食,但並不是哪裏都有草藥。

薛蟠嚴禁百姓住進僅剩沒有毀壞房屋,隻用那油布撐起簡單帳篷,供百姓修生養息,他時時要防備就是餘震,那些沒有徹底毀壞房屋,是經受不住第二次打擊。

徐旭沒有多說什麽,帶著自己親兵親自上前告誡百姓,在蘇城,一個名不見經傳欽差,顯然沒有居住九年之久徐旭有影響力,有了之前教訓,百姓雖然沒有言聽計從,但也不敢公然反對,誰都是惜命。

薛蟠帶著劉延住到了新建帳篷中,說是帳篷,其實也就多了一個屋頂,風吹依舊,隻是省去了日曬雨淋,薛蟠從未吃過這樣苦,即使是上輩子,他也沒試過住在四麵通風地方,但這個時候,實在不能挑剔太多。

薛蟠以為,他們至少能有一天晚上好好休息,不用像在野外時候心驚膽戰,但他還沒來得及沉睡,一次巨大震動再一次傳來,薛蟠變了臉色,一把拉起劉延朝外跑,幸好那帳篷不是什麽重物,壓不死人,隻是被纏在裏麵也夠受。

蘇城房屋已經倒塌差不多,但並不妨礙那些碎石從勉強站立牆壁上亂飛,周圍是紛亂尖叫聲,薛蟠哪裏還顧得上其他,隻拉著劉延到處躲,生怕腳下突然出現一道裂縫,人在臨危時候,其實並不能想那麽多,薛蟠心中唯一能記得,隻有活下去三個字而已。

漆黑夜晚,連星星也吝嗇了光芒,天地間隻有那驚恐慘叫聲作為伴奏曲,隨著巨大震動,蘇城再一次麵臨滅城危機,薛蟠有些後悔回來太早,要是能晚上一天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

驚恐中人並沒有發現,原先被他拉著跑出來劉延,反過手將他護在懷中,避開那些石塊木樁,並不健壯身體卻像巍峨山峰,挺立在他身後,為他遮擋住所有危險,薛蟠唯一能看見,隻有偶爾回頭,那人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即使在黑夜中也是那麽顯眼,似乎在告訴他自己沒事。

災難終於結束時候,天已經蒙蒙發亮,薛蟠終於鬆了口氣,暗道幸好上一次地震已經將蘇城建築都毀了,不然這一次他們怕是要全軍覆沒了,從地上爬起身,薛蟠看著周圍一片茫然人群,心中著急找著徐旭,一會兒眼尖發現徐旭正在另一頭,雖然灰頭土臉,但顯然也沒事。

薛蟠心中一喜,轉身拍了拍劉延肩膀,說道:“我們過去跟徐大人會合,還有許多事要辦。”

劉延笑著點了點頭,卻沒有像以往那般立刻跟上去,而是就保持那個模樣休息了一會兒,才緩緩勉強撐起身體,一步一步跟上去,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模樣,裂開笑容讓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