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榮寵
皇帝和薛蟠的思想相差了一千多年,一個是自小生長在皇宮之中,在他的眼中,除去自己其他人的性命都是可有可無的,現在心中也隻是多放了一個薛蟠,後宮的女人於他來說隻是政治上的調劑品,偶爾可以安撫一下不聽話的官員,能為天朝留下下一任的君王,除此之外毫無作用,也正是因為這樣,皇帝才可以下令將皇子一出生就隔離生母,他需要的是一個接班人,而不是心裏裝個婦人的懦夫。
而在薛蟠看來,皇帝居然可以對相伴十多年的妻子下手,更何況他一個後來者,薛蟠心中相信皇帝所說的話都是真誠的,但有些感情,當時再確信不已,過了些許歲月也會被磨損殆盡,他不敢用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去賭博,所以選擇無視了皇帝的心意,也許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恰恰是已經控製不住自己,怕深深陷進去的表現。
賢妃的事情薛蟠並沒有插嘴,其實隻要是皇帝的決定,薛蟠一般都表示支持,他深信姬栐是個明君,他所作出的事情即使是在盛怒之中,也是做過考慮的,就像那次蘇城大災,皇帝可以忍住不去坐鎮朝中,卻在那一晚快馬加鞭的趕出去。
事實證明,薛蟠還是很了解皇帝的,賢妃被貶的第二天,皇帝就那這件事做由頭,狠狠責罰了賢妃的一家,那並列八公之一的大臣俯首稱罪,甚至願意跟女兒斷絕關係都沒能逃過這場災難,朝堂上都是迎風倒的人,哪有看不出皇帝就要收拾那一家子的,宮中受寵的賢妃已經倒了,那還有什麽好顧忌的,頓時彈劾的奏章像雪花一般落下,淹沒了皇帝的案台,將那修國公侯曉明造寫的十惡不赦,平日子一點兒小事都能牽上大逆不道,更何況那繕國公也不是個善人。
皇帝輕而易舉的收拾了一個大公,朝堂上一片渲染,卻無人敢說一個不字,連一貫交好甚至同根同底的八公四王都無人站出來,個個隻怕這把火燒到了自己身上,巴不得撇的一幹二淨,薛蟠雖然覺得皇帝絕情了一些,但要天朝傳承下去,這些老鼠屎是一定要清理掉的,隻可憐了那位被降了份位沒幾天,又因為父親的事情,落得個囚禁冷宮下場的賢妃。
也因為這件事,薛家的門檻又忙碌起來,雖說端惠長公主在宮裏頭的時候不受寵愛,但好歹還是皇帝的親妹妹,先皇也就留下了那麽幾個公主,出去夭折遠嫁的,隻有端惠長公主還留在京城,活得滋滋潤潤,最主要的是,皇帝似乎很喜歡他那位小外甥,不但在孩子降生的時候賜下爵位,之後更是賞賜連連,滿月的時候居然親自到場,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榮寵,看來這位冷麵君王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位妹妹,不知是因為愧疚還是心血**,反正現在端惠長公主是唯一一位能跟皇帝說上話的,怎麽能不好好討好!
紛紛送上重禮的大臣們並不知道,好不容易熬出了月子,能抱著大胖兒子辦滿月酒的端惠公主一踏出院子,就看見她那不討人喜歡的哥哥正在自己府中倒出溜達,臉上冰冷冷的,那可絕對不是來恭喜的臉色,細細一打聽,卻是自家相公“病了”多天,甚至連早朝都因病告假了,皇帝沒少派來太醫院士,精貴的藥材流水似地送進來,旁人隻以為是給長公主補身子的,天知道女人哪裏用得上什麽虎鞭蛇膽,那人莫不是想補得相公火氣上湧壞事?
端惠長公主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摟著自家大胖小子,看著小包子臉上紅彤彤的臉頰粉嫩嫩的唇瓣,心情良好的走了過去,含著笑意說道:“皇兄,你怎麽會來這裏,我還以為明天進宮才能見到你呢。”
姬栐看見來人,眉間閃過一絲不耐煩,眼光掃過那被紅色錦緞包裹起來的胖小子,冷冷說道:“這就是薛蟠的兒子?哼,也不怎麽樣,長得像你,醜的嚇人!”
公主身後的丫鬟倒吸了一口氣,連忙將頭低的更低了,其實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那小少爺長得就跟老爺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全身上下都鮮少有公主的份,皇上卻偏偏這樣說,外人不是都說皇上現在很寵愛公主嗎,還是說其實皇上是嫌棄老爺長得難看?可老爺要還是難看的人,全天下都沒幾個好看的了!
公主微微一怔,懷中的孩子似乎明白對方正在詆毀自己,扭著身子啊啊叫著,逗得公主撲哧一笑,眉眼盈盈的看著皇帝:“皇兄這話在臣妹麵前說說也就罷了,到了相公麵前還是別這樣說我家瑞兒,相公可是說瑞兒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孩子呢,要是讓他聽見了這話,還不得傷心死。”
端惠略有所指的話語惹得姬栐一怒,原本他就是多日未見那人,心中不安才趁著這個小屁孩的滿月出宮慶賀,探探風聲,卻不料那人根本不在,直到現在還沒回來,擺明了就是要逃避自己,姬栐怎麽能不怒,這時候聽端惠口口聲聲的相公孩子,眼睛都快射出冰刀來!
公主當然也知道不能真的惹怒了他,抱著兒子退了一步,笑著說道:“皇兄既然來了,那便去前院坐坐,相公一大早就出門辦事,恐怕一時半會人都不會回來,這瑞兒的滿月宴總要有一個做主的在,若是皇兄為瑞兒主持,我想相公也是會開心的。”
端惠不愧是宮中出來的女人,幾句話就將姬栐的怒氣打得煙消雲散,如果薛蟠是一大早就出門,那就不可能提前預知自己要來而躲開,而是真的有事,再一想到薛蟠的兒子由自己來主持滿月宴,他就成了這孩子半個父親,於是皇帝散了一身冷氣,伸手僵硬的抱過孩子,仔細看了一眼覺得也有些像薛蟠,隻是不知那人小時候是不是也這般可愛。
公主心中緊張不已,生怕這位殺人不眨眼的皇帝一個不小心摔了孩子,那她可真的偷雞不著蝕把米了,原本想讓皇帝主持儀式,也讓天下人看看自家兒子是受寵的,免得將來被人欺負了去,現在隻期望皇帝能把兒子安安穩穩的還給自己。
皇帝自然不會真的摔了孩子,雖然他心中很有這個欲/望,看著白白嫩嫩的小包子就覺得手癢,偷偷捏了幾把那小胖手,那孩子隻是揪起了眉頭也不哭,隻是等著圓滾滾的眼睛看著皇帝,似乎要記住這個欺負自己的人,姬栐不屑的撇了撇嘴角,覺得自己沒必要跟一個小屁孩計較,順手將孩子甩給了一邊的端惠,大步朝著前廳走去。
端惠被皇帝這一手嚇得差點沒哭出來,連忙接過兒子細細檢查一便,沒有發現不妥才跟了上去,心中對皇帝頗為不屑,有本事找他爹耍狠去啊,欺負一個剛滿月的孩子算什麽本事,哼哼,就不怕孩子將來長大了告你的狀!
當然,兩個各自腹誹的人並不知道,懷中的孩子漸漸長大之後,確實成了小小的告狀精,尤其喜歡對著寵愛自己的父親說道皇帝的不是,甚至將自己小時候還是嬰兒的時候被欺負的事情也一一說出來,當然,那些都是從他那忠實的小丫鬟那邊聽來的,哼哼,讓你在外滿月的時候就摔我,之後造成了皇帝艱難的日子。
皇帝的出現自然造成了一場動亂,原本忙著招呼客人的薛王氏連忙過來磕頭行禮,皇帝自然不會對著薛蟠的家人擺架子,難得一見的擺出親和的一麵,又說了一番對那孩子的讚賞,順帶著誇了一下勤政愛民的薛大人,你看,人家兒子滿月的時候都還在工作呢,哪像這一個個借口來偷懶的。
身後的公主看得一聲冷哼,別以為擺出這個樣子她就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八成是還沒有弄到手,或者是相公哪裏生了這個人的氣,這才眼巴巴的找上門求和呢,端惠心中頗為痛快,被逼著送出了相公,是個女人都無法釋懷,能看見這個搶人的家夥不痛快就是最好的安慰,相公,你就好好的“辦公”!
兩人卻不知道,這時候薛蟠正在那關押小可的宅子中氣悶的團團轉,自家兒子的滿月酒,他這個當爹的怎麽會想要錯過,他可是為了這一天準備了許久,今天一大早出來就是為了去劉延的小鋪子裏取定好的長命鎖,順帶著就走了一遭這個地方。
有了皇帝的首肯,薛蟠自然將那少年朝好的地方安置,之前的宅子不錯,雖然太大太空曠,但除了偏僻了一些,風水屋子都是頂好的,薛蟠將那幾個侍從奴婢都辭退了,倒是沒有再責罰,在這個社會,被主人家趕出門的仆人沒有什麽好下場,這就是最大的懲罰了。
薛蟠親自督查找了幾個安分老實的,那少年需要的是照顧的人,花架子都不需要了,人也不多,夠用就行,最麻煩的是這裏頭的管家,薛蟠雖然可以常過來看看,但就怕少爺是個傻子,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訴說,到時候再有一個做表麵功夫的,自己怕也是發現不了。
這一來,薛蟠將念頭打到了自家人身上,但侍書侍文一聽,幹淨抱住薛蟠的大腿哭著喊著不離開,幾乎要自殺以表決心了,薛蟠無奈,心想要不然索性將自家的管家送過去罷了,卻正巧看見大老粗一般的趙懷居然在哄小孩吃飯,雖然還是那個麵無表情的樣子,但身邊散發的氣息都告訴旁人他心情很好。
薛蟠萬萬沒有想到,趙懷居然還是個居家好男人,大手一揮將皇帝的禦用侍衛摔到了這裏,於是原本風光無限的趙懷從降到保鏢之後,成了前朝血脈的保姆,薛蟠見他雖然並沒有開口答應,但眼中沒有絲毫反感,對著那孩子還是比旁人更耐心些,就放心把少年交給了他,心安理得的壓榨了堂堂暗衛堂主的最後價值。
這一日薛蟠也隻是過來轉轉,看看這邊還有什麽少的,順帶炫耀一下自家兒子已經滿月了,是個白白嫩嫩聰明伶俐的小包子,卻在快要回去的時候收到消息,皇帝出宮徑直朝自己家去了,頓時止住了腳步,一想到自己要是這時候回去,裝病的借口就被戳穿了,還要麵對喜怒不知的皇帝,薛蟠就邁不動腳步。
看著手中精致不已的長命鎖,劉延這一次也是真的用了心,透過那鏤空的鎖眼,居然還能看見裏頭刻著保平安的佛經,薛蟠不信佛,但相信這一片心意定能讓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可惜現在這塊長命鎖卻不能能力帶到自家兒子的小脖子上,薛蟠心中開始怨念那過來搶兒子的皇帝。
皇帝一直等到了關宮門的十分才帶著一肚子的怒氣回去了,看得端惠公主戰戰兢兢,生怕他一個不痛快滅了薛家滿門,偏偏相公不知去了哪裏,這時分都沒有回來,那邊薛蟠也是半夜才接到皇帝已經回去的消息,這才屁顛屁顛的回家了,徑直朝著兒子的房間走去,把那小巧玲瓏的長命鎖給他掛上才露出笑意,看著自家小包子怎麽看怎麽可愛,但一想到那執著於自己的皇帝,薛蟠歎了口氣,扶著嬰兒的臉頰不知如何是好,這樣一天天的等下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薛蟠心裏很急,姬栐心中也很急,站在外邊看著兩人互動的端惠長公主也急得不行,她是巴不得看著薛蟠給皇帝吃一頓苦頭,但也隻是一頓罷了,那頭凶獸隻能喂了肥羊才會安分下來,現在薛蟠擺明了不入虎口,真等到那老虎大開殺戒的一刻,吃虧的可就是薛家,隻怕那人發起瘋來,誰都製止不了,薛蟠有太多在乎的人,太多關心的事,這是他最大的弱點,若是他孤身一人,無牽無掛,或許還能跟那皇帝搏上一搏,但家人的存在注定了他隻能接受。
端惠明白皇帝現在表現出來的大度忍耐都是表象,那人骨子裏頭就是個自私自利,占有欲極強的人,能做到這樣的程度,怕也是愛慘了薛蟠,但這可不代表那耐心是無窮無盡的,從皇帝今天的表現中,端惠已經明白,這是他的極限了,薛蟠也沒有了自由的時間,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讓自己的相公,孩子的爹早日妥協,至少給點甜頭嚐嚐,不然被拿來開刀的就是薛家一門。
作者有話要說:有親在問文章還會不會繼續連載,當然是還會繼續的,會保持一直到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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