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鳶翻開書的第一頁，上麵隻有一行字。

眾神之地，萬物璀璨。

這是沈從文作為出品人，為這本書題的前言。這句話用來形容新疆，再合適不過了。

這裏的一切都是有神性的，人類與生靈共同起舞、篝火與雄鷹翱翔天空、雪蓮與生命同樣堅韌。

最後幾頁，是她整理的雪豹觀察筆記，裏麵清楚的記載了科考隊發現玫瑰家族的過程以及雪豹的生活習性。體院從一個非專業的科研角度，對雪豹的社會關係進行了一個剖析，幽默又有些浪漫的用語讓讀者不由深陷其中，更讓人們都知道原來雪豹是這樣美麗而神秘的生物，原來世界上的雪豹隻有7000餘隻。

電話響了，李鳶接通，傳出她指導教授的聲音。

教授說李鳶的論文通過了，她不僅可以順利畢業，還可以留校，跟著教授一起精進對野保項目的鑽研和研究。

李鳶將近一年的努力沒有白費，她顫抖的道謝，告別，然後掛掉電話。回頭，海納爾正在遠處笑著看她，李鳶熱淚盈眶。

“結束了，論文通過了，我成功了。”

李鳶對自己不自信，但海納爾卻一直篤定她能通過，許久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這麽會心的笑了，海納爾張開手抱住衝過來的她。

然後，他說：“回去吧，就像我說的，別著急做選擇，我不想讓你後悔。”

李鳶知道海納爾害怕這一天，但他又期待這一天，他一直在等著天的到來，不知做多久的準備，才能在此，刻如此坦然自若的讓自己回到上海。

——

到了11月，雪山就已經落了幾場雪，快要封山了，早就冷得不行，科考隊無法再進行駐留。

而他們所有人也要向玫瑰家族告別了，來年他們會再次回到這裏，運氣好的話還能再見到玫瑰家族。但雪豹不會在一個巢穴裏呆到第二年，她會帶著長大的孩子前往一個更加寬闊、更加隱蔽的地方。

這次告別或許就是永別了。

小張抱著望遠鏡哭了許久，想最後再看一眼雪豹家族。

威風冷酷的母親，和兩個已經擺脫稚氣的雪豹幼仔，它們的目光仿佛也看向這邊知。它們是否知道在幾公裏的另一座雪山上，有這樣一群人查了他們足足大半年？

這是人類與自然的告別。

自從知道海納爾是李鳶的男朋友後，小張就覺得海納不帥了，他心裏那點小心思，大家都知道，但又覺得可愛又可笑。

離別這天，小張趴在李鳶的車窗戶旁，趁著海納爾還不在，問李鳶：“我聽說你要回大學繼續留校做研究了？”

“嗯。”

“我如果去上海找你，你會見我嗎？”

“咱們都是戰友，哪兒的話。”

小張努了努嘴，目光有些失落：“那你回去了，他也能隨時去找你嗎？”

李鳶意味深長的收回目光，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所以她堅定地說：“我會一直想他的。”

聽到這裏小張也就已經明白李鳶的意思了：她會堅定不移選擇他，並堅定不移地和他在一起。

海納兒從遠處走來，往車上裝著東西，小張沒說話，安靜的離開就上了其他隊友的車。

海納爾覺得奇怪，看了一眼，問李鳶：“這小子又什麽情況？”

李鳶說：“剛剛有人撬你牆角嘍！”

海納爾反映了一下，然後笑了出來：“我倒是不擔心。”

“哦？”

“不知道他的鋤頭硬不硬，但我知道，我的牆夠穩。”

車子駛離雪山，那座像是白色晶體寶石一樣的高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這個時候的恰西也早已是一片冷寂，雪嶺雲杉變成了大片大片的金色。

此時，牧民們剛剛趕著自己的牛羊從夏牧場徹底轉回冬牧場，那畫麵比夏天的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不少的牛羊在回程的路上就產下了羔崽。牛羊在草地上揚起的灰塵，仿佛千軍萬馬。

此時正值下午，幾輛車跟在牛羊的後麵，卻是不緊不慢，大家也眷戀著這片土地，不想操之過急的離開。

李鳶忽然看到了什麽，睜大了眼睛，急忙叫海納爾往外看。

是巴合提別克！巴合提別克帶著他的弟弟阿爾曼，騎著那匹已經變得健壯的馬兒與他們的車平行飛馳。

巴特爾大哥和家人都在，他們也在此次冬牧場的大遷徙中。

她，他，它，他們，再次遇見，重逢在草原的風裏。

李鳶搖下車窗，把身子探出去，高聲呼喚，雄鷹烈烈，馬兒嘶鳴，人群歡笑，夕陽西下，暮色久遠，天地生靈在此刻達到共鳴，共同起舞。

——

李鳶回到上海的三個月後，自治區發布了公安招警公告，海納爾順利報名考入，再過一個月就要前往武警支隊了。

其實以他的條件完全可以選擇不那麽艱苦的地方，留在烏魯木齊或者伊犁的城市裏。但他卻選擇去往最偏遠苦寒的地方，他不後悔做這些決定，他最愛的人也支持他。

電話裏，他對李鳶說：“還記得我同你說過，我最喜歡的一部電視劇叫《士兵突擊》，它告訴我，人的成長不能太舒服，太舒服是沒有意義的。從前，我是一名軍人，軍人的意誌讓我足矣紮根艱巨和漫長。今後，我會是一名警察，我會一直牢記我的使命，我的使命就是保護國家和人民的財產安全，你所保護的那些生靈，也是國家和人民的財產。”

李鳶望著窗外的月，牆上的照片牆又多了一幅照片，那是她，他，麥麥，沈從文四個人在喀什的合影。

此刻，他們都望著同一個月亮。

麥麥就是那顆最亮的星星。

他們，前途璀璨，光明似錦。

光明似錦的卻又不止是他們。

是新疆，是全國乃至全球野生動物們的未來。

持續全麵推行林長製和“生態護林員”製度、查辦一大批野生動物案件，通過就地保護、遷地保護、人工繁育、放歸自然等多種措施，持續加大野生動物的保護力度……

亞洲象、雪豹、東北虎、海南長臂猿、黔金絲猴、藏羚羊、犀牛等300多種珍稀瀕危野生動植物野外種群數量穩中有升……

朱鹮受威脅等級從“極危”降到“瀕危”，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荒漠貓首次出現在祁連山國家公園，海南長臂猿成為全球20種長臂猿中唯一呈種群恢複狀態的物種……

自然遭受破壞的根本原因離不開人類，但總有那麽一群人用自己渺小的力量，在黨中央的領導下，貫徹著“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道理，彌補著那些曾經留下的禍疤，他們會讓所有生靈的未來都更加似錦、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