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印毫發無損,毒性隻是讓他暫時失去行動能力,大約半個鍾頭便能徹底恢複。

明舒離開後不久,有一隻成年灰狼蹲守在附近。

黑熊屍體引來幾隻野狗,並對著不遠處樹下的桑印虎視眈眈,灰狼在它們想要攻擊時出來阻攔。

野狗害怕灰狼,不敢再上前,連帶著毛驢也逃過一劫。

直到體內的毒性褪去,桑印站起身,灰狼警惕地望了他一眼,扭頭消失在樹林深處。

毛驢受到驚嚇,剛開始走不動路,後來才慢慢放鬆,桑印在途中耽擱了不少時間,天黑之後才回到村莊。

眼鏡見他這副樣子,有些驚奇:“他竟然騙過了你?”

他以為桑印一定防備著明舒,同意和他單獨外出,隻是試探著刷一下隱藏劇情線而已,不會當真信了他的每一句話。

結果沒想到,桑印會栽在這種沒有實際難度的劇情副本裏,還是在一個外表柔弱無害的npc麵前。

難不成係統針對性投放的npc,真的能有那麽大的威力不成。

桑印沉默不語,臉色越發冰冷,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鬱結之氣。

他的確有所警惕,也懷疑明舒在撒謊,隻是最後……

明舒怯怯地依偎在他懷裏,說自己後悔了,要跟他回村莊。

他還是信了,並且一時掉以輕心,接了明舒遞過來的水壺。

如果沒有下毒,僅憑趕來的狼群,明舒也能順利逃脫。

之後桑印中毒無法行動,明舒完全有機會殺了他,而他不僅沒有,還吩咐灰狼留守在附近保護桑印。

但明舒欺騙他是事實,從頭到尾說的都是謊話。

也許他先前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裝的,包括在他麵前害羞膽小的模樣,甚至好感度都可能是假的。

係統數據庫裏副本無數,桑印見過各種各樣的npc和玩家,但這一次的情況不同,讓他十分在意。

眼鏡還想多問幾句,看見桑印的臉色還是識趣地閉了嘴,讓他先回去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第二天一早,眼鏡來到桑印的住處找他,卻發現他不在,問了附近的兩個村民才知道,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桑印就離開了村莊。

眼鏡問道:“他去了哪裏?有提到過嗎?”

村民想了想:“說什麽……要去抓兔子?”

小蘑菇幫明舒弄出來的狼人形態維持不了多久,幾秒鍾就結束了,明舒頭頂的一對狼耳消失不見,尾巴也沒了。

他蹲在溪邊,愁眉苦臉:“哪有狼人是這個樣子的……”

小蘑菇還說,月圓之夜他得親自帶領狼群去村莊,讓村民們看見他的真身。

在原劇情的描述裏,狼人擁有異於常人的健壯身軀,足足兩米高,獸化的骨骼與麵容,是真正嗜血凶殘的野獸,任誰見了都會害怕。

月圓之夜的狼人會變得亢奮,選擇那天顯出真身,也有恐嚇與威脅村莊的意圖。

然而以明舒的狼人形態,想恐嚇別人,簡直是在做夢。

他讓小蘑菇想想辦法,小蘑菇搜索了資料庫,什麽也沒找到。

也就是說,明舒本身的角色設定就是這個樣子的,副本裏隻有他一個狼人,不知道是因為係統出了錯,還是他比較特殊。

小蘑菇傾向於後者:“肯定是桑印喜歡!”

明舒臉一紅:“你別亂說……”

月光照亮溪邊,明舒低著頭,無意識地揪著地上的雜草:“為什麽係統會知道桑印喜歡什麽類型?他和很多人在一起過嗎?”

到底從哪裏得出來的數據?玩家之間的密切交流,係統也知道嗎?或者……桑印以前跟不少npc發展過戀愛線?

雖然知道這是很正常的事,別人喜歡過誰也跟他沒關係,但明舒還是莫名失落,心裏不太高興。

小蘑菇見明舒情緒有異,念叨著:“我查一查……”

它坐在一旁的枯枝上,在資料庫裏找了很久,回過神來搖頭:“不知道,桑印從來不跟npc建立戀愛關係。”

資料庫裏沒有關於他這方麵的數據,桑印麵對各種npc,更多的是直接又果斷的擊殺,要麽勉強刷點好感度做任務,絕不幹多餘的事,簡直就是個過本機器。

聽到小蘑菇這麽說,明舒暗自開心了一點點,又糾結白天給桑印下毒,他一定生氣了。

他默默歎息,就著冰涼的溪水洗了洗臉,跟著小蘑菇去附近的山洞裏睡覺。

第二天,小蘑菇告訴明舒,他得去尋找一種叫做紅蓮果的植物,據說這種果子吃下後能為狼人補充不少體力和能量。

小蘑菇有紅蓮果的大概方向,但離這裏很遠。

山林中並不安全,明舒狠心再次弄傷自己。

掌心剛剛愈合不久的傷口裂開,小蘑菇像昨天那樣,幫忙召喚狼群前來。

狼群一來就是一片,明舒隻留下一隻,讓灰狼一路跟隨自己,前往紅蓮果所在的位置。

一人一菇走走停停,中途隨便找了點野果和能生吃的野菜,勉強填飽肚子,灰狼則自己捕獵,不用明舒操心。

直到天快黑了,他們才在一處隱蔽的山洞裏,找到一株長著小紅果子的植物。

果子一共隻結了兩顆,小蘑菇讓明舒現在就吃下一顆。

“舒舒的身體太弱了,”它搖著頭,“等到明天晚上,差不多能消化完。”

明晚正是月圓之夜,月亮升起的時候,明舒將會變成狼人形態,一直維持到淩晨天快亮的時候。

明舒吃掉果子,剩下的一顆用樹葉小心包好,存放在衣兜裏。

他環顧四周:“我們今晚就睡這裏吧。”

這一路走了很遠,他們現在要回去已經來不及了,夜間趕路更加危險。

小蘑菇點頭,跟著明舒一起去外麵找一些幹淨的落葉,鋪在山洞的地麵。

跟在明舒身邊的灰狼守在山洞外,樹林裏漸漸暗了下來,除了風聲吹著樹葉沙沙作響,四周一片寂靜。

明舒脫下外套蓋在身上,小蘑菇蜷縮著手腳躺在他頸窩處。

快要睡著的時候,明舒迷迷糊糊之間,聽到外麵好像有些微弱的聲響。

他清醒了一些仔細聽,那動靜又消失了。

他以為是外麵的灰狼弄出來的,並沒有太警惕。

小蘑菇早已睡熟,明舒也漸漸撐不住困意,裹著外套閉上眼。

他睡得不太好,這個山洞裏很冷,寒意一陣一陣沿著石壁滲進來。

明舒早早醒來,睜著困倦的眼睛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帶著小蘑菇出去。

他推開擋在山洞口的幾根枯樹枝,措不及防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桑印背靠著一棵樹站立,垂在身側的手中握著一把弓弩,神色冷冷地看過來。

昨天的灰狼不見蹤影,沒有屍體和血跡,不知是被桑印悄無聲息地解決掉,還是用什麽方法趕走了。

明舒對上桑印的視線,大腦一片空白。

他呆滯了片刻,當即想要逃走。

還沒等邁出兩步,一支弩箭破風襲來,準確刺入明舒麵前的樹幹。

同時,桑印出聲道:“不許動。”

明舒僵在原地,慢慢轉過身,看著桑印走近。

小蘑菇爬上明舒的肩頭,大聲道:“你想幹什麽!”

桑印並不搭理它,放下弓弩。

他抓起明舒的雙手,撩起衣袖查看,確認沒有新鮮的傷口,又用繩子將他的手捆了起來。

明舒絲毫不反抗,也反抗不了,他硬著頭皮,小聲道:“你什麽時候找過來的?”

是昨晚嗎?如果是的話,桑印難道在外麵守了一夜。

而明舒根本沒想過桑印會出現,他不懂得遮掩行蹤,更別提召喚狼群前來時留下的痕跡。

桑印不說話,明舒又問:“你昨天沒事吧?”

他望著桑印,眼底露出一絲愧疚與擔憂。

桑印目光沉沉,往前一步,單手捏住明舒的臉頰兩邊,力道有些重。

“不是說,要跟我回去嗎?”他低聲道。

明舒慌亂不已,眼神躲閃著:“對不起……”

小蘑菇看見桑印像要欺負明舒,跳下地麵找來一塊石子,用力砸著桑印的腳踝:“你個壞蛋!快放開舒舒。”

桑印不為所動,手上力道稍微鬆了一些,略帶粗糙的指腹摩擦著明舒的臉側皮膚:“今晚是月圓之夜。”

明舒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心裏清楚,自己這回怕是沒那麽容易逃脫了。

被抓住也就算了,他最怕桑印會把他交給另外那三個玩家。

“你……”明舒忐忑不安道:“你會殺了我嗎?”

他抬起被綁住的雙手,泛白的指尖攥緊桑印的一截衣袖,既害怕又忍不住靠近他。

桑印看著他這副膽怯又不自覺依賴的模樣,實際上一點小心思根本藏不住,但他好像就吃這套。

明舒的確各方麵都合他的心意,具體哪一點說不上來,卻讓他移不開眼。

桑印淡聲道:“會。”

他抽出腰間的短刀,鋒利的刀刃抵上明舒的頸側:“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明舒眼睫一顫,心裏並沒有多害怕。

他小心翼翼望著桑印,自言自語一般:“你不會的……”

他甚至主動湊近一些,幾乎靠在桑印懷裏,感受屬於另一個人的體溫。

“我還能跟在你身邊嗎?”明舒試探著問,聲音又輕又軟,“你要怎麽處置我?”

桑印卻冷漠地將他推開了,收起短刀,不動聲色地掃過他泛紅的耳尖。

“我暫時不殺你,”他說道,“今晚過後不一定。”

月圓之夜,明舒將會顯露出狼人的真身。

他無法再維持往日的偽裝,亢奮狀態下本性也會暴露無遺,可能還會完全變一副樣子。

到時他就知道,明舒到底有幾分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