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祝芙蓉剛到賬房,便聽見素心誇讚曹穎香,做賬數目清晰又簡潔,讓人一目了然。

素心原本還想著再多誇曹穎香幾句,卻看見祝芙蓉,她便將話咽回腹中,揚著笑靨,恭順喚了一聲:“祝娘子。”

“聽著素心姨誇讚,我都想看看曹妯娌整理的賬簿。”

今日起身,祝芙蓉知曉自己麵色不好看,特意囑咐女使,為她上個濃妝,與平日裏相比較,倒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素心與曹穎香二人,頻繁瞅了她好幾眼。

祝芙蓉略顯不自然,手持著帕子,遮了遮唇上,“怎麽?是我今日的妝容,可有不適?”

“未有!”素心連忙回話:“而是覺得今日祝娘子的豔容格外好看,若不是我一把年紀了,我都想學著祝娘子這般妝容。”

曹穎香唇角勾勒著一抹淺笑,未有出聲。

祝芙蓉麵容泛起了羞赧:“是嗎?”又不自在的摸了摸鬢發。

素心淺笑頷首。

曹穎香這時側身與素心說道:“素心姨,時辰不早了,我要動身了。”

“是!曹娘子慢走!”

曹穎香走時,嘴角含笑,朝祝芙蓉頷首,示意自己告辭。

素心與祝芙蓉目送曹穎香離去。

祝芙蓉順手接過桌上的賬簿,她翻看著,心中不由感慨,曹穎香的確記賬的功夫不錯。

比她之前記賬方式還要簡單。

片刻,她看過完賬簿後,她又放回原處。

素心瞧著,眼眸微垂,眼中掠過會意,嘴角勾著淺笑,“曹娘子要外出走走,我原先還以為祝娘子會與曹娘子一同去。”

祝芙蓉語氣之中難掩酸溜溜:“她有婆母發話,又給她出細軟,我跟著去作甚?再說,我都還有不少賬簿要看。”

隨後,她便不理會素心,徑自坐到桌前,她開始整理昨日餘留下賬簿。

素心側身,看見她這般,嘴角仍是勾著笑意,“祝娘子昨日是睡不好吧!”

聞言,祝芙蓉微怔。

莫名感到心虛。

唇瓣微動了幾下。

最後她還是問素心:“為何這般說呢?”

“眼皮子還有些腫。”

祝芙蓉不自然撫了撫眼瞼:“許是我睡前喝多了水的緣故。”

素心:“那難怪如此。”

繼而,祝芙蓉又提及旁的,將此話揭過。

素心故作不知一般,隨祝芙蓉的意願,揭過此話。

不久後,她離了賬房,朝坤華院去了。

今日顧柒柒心血**,便取來針線籃子,動了幾針。

聽完素心的話後,顧柒柒擱下針線,將刺繡舉到了素心麵前,問道:“看看,許久未動針線,手藝可還在?”

素心抬眼,瞥了一眼,笑道:“大娘子手藝向來是不錯。”

顧柒柒斂回布料子,端詳著上麵的刺繡,她略略苦惱的側首:“我怎麽瞧著,與早年給我官人做的繡囊相比,這手藝還是略顯生疏了。”

“主君向來隻在意大娘子的心意,隻要大娘子有這個心,即便是大娘子給主君隨意刺個字,主君也是歡喜的。”

“那可不行,繡囊是他隨身攜帶之物,真要是簡單刺個幾個字上前,隻怕旁人會笑話他的。”意味著旁人笑話她家官人,那便是如同笑話她一般。

素心思量了一會兒,說道:“其實大娘子可繡字體,讓家中繡娘接手,在其料子上刺上竹子,也是極為好看的。”

顧柒柒思索,竹子乃形容正直,清風亮節。

用此來形容她家官人,也不為過。

“繡上竹子,也是可,不過,不經過繡娘之手。”顧柒柒繼續說道:“這些年我極少為官人繡衣,做鞋,如今官人身上穿的,皆出自於繡娘之手。”

“奴婢明白,大娘子是覺得此繡囊是出自於你心意,若是經過了繡娘之手,那心意便是損了一大截。”

聞言,顧柒柒溫婉輕笑。

手中的針線繼續動了。

“你方才說的祝氏與曹氏的事,我心中有數。而曹氏所舉,她也是思量著來,不會太過了。”

“我瞧著今日祝娘子的起色不怎麽好,言語之中也是……”素心見顧柒柒麵容顯得了然,她又連忙改口:“我是擔心祝娘子日後想岔了。”

“眼下她是否勤快許多?”

“是。”

“那便可了,旁的,你便當做不知曉。”

“是。”素心恭順應承。

“其實今日大郎有差人來與我說了,關於祝氏的事。”

“大公子與大娘子說了些什麽?”素心知曉大公子一向待祝娘子,不親不疏,還是頭回見大公子為祝娘子說話。

顧柒柒瞥了她一眼,失笑:“還不是讓我別太過了。”

素心微怔:“大公子這般,是讓大娘子莫要欺負祝娘子了?”

“嗯!”顧柒柒嘴角噙著彎彎的弧線,“我家大郎頭回為祝氏,在我麵前說話,真是個奇事。”

她又接著問素心:“你說,祝氏究竟是用了什麽法子,能讓我家大郎,為她這般說話呢?”

若是有什麽好法子,為何昔日便不用,偏偏這兩日便用了?

素心腦中掠過某個讓她忽視的事。

瞬息間,她恍然大悟,與顧柒柒說了祝芙蓉眼皮子通紅的事。

聞言,顧柒柒沉默不語。

心中暗忖:看來是她高估了祝氏了。

原來是與她兒哭訴了。

不對,昔日祝氏不是沒有哭過,如今她家大郎為何便對祝氏的哭,上了心呢?

莫不是……他也上了心?

“大娘子……”素心見她許久未說話,還以為她惱了。

然而,下一刻,她聽顧柒柒的話之後,麵容當即泛起了驚愕。

“大娘子,會不會弄錯了?”

顧柒柒淡定:“八九不離十。”

素心抿了抿唇,苦思。

昔日大公子怎麽瞧著,對祝氏不上心。

如今又上了心?

她實在沒法想得出,向來嚴謹,對自己極為嚴厲,事事以家族利益為重的大公子,居然會對祝娘子上了心?

顧柒柒:“不然你想啊,大郎昔日向來不管內宅之事,今日他卻差人來與我說這些話,尤其還是他去上朝之時,他平日裏去上朝,那是一心想著朝中之事,旁的事,一概不理會。”

聞言,素心思索了一下,很是讚同她的話,“沒錯,大娘子分析得很對,大公子向來待自己極為嚴厲,不可能會讓自己分了心神,除非他是對祝娘子上了心。”

隨後,素心又生出了不解:“大公子既然知曉大娘子所舉,自然也是知曉大娘子的用意,為何大公子不與祝娘子說明背後用意呢?”

顧柒柒粲然一笑:“好比依依與世鳴這般,難道世鳴會事事都與依依說,你身為婆母的種種?”

素心思量,說道:“不會。世鳴性子沉穩,又幾分與大公子相似,對家中的事,他未有過多插手。”

“晟霖知曉我的用意,是為了這個家,為祝氏好,自然也不會與祝氏提及,若是提及了,那這事不是白白讓祝氏吃了苦嗎?”顧柒柒欣慰笑道:“晟霖是對祝氏上了心,不過,他還是能夠克製自己,不像晟淼那般,為了曹氏什麽都可以不顧。”

她可以不反對三位兒子對兒媳上心。

不過,前提之下,還是須得以家族為重,也要保持該有的清醒。

要是晟霖與晟奕都像晟淼那般,什麽都不顧,那她可就頭疼了。

會恨不得將他們一棒子趕出徐家。

“能克製自我,這極為難得。”素心也是替她家大娘子舒心。

真要是其餘的兩位公子,都像二公子那般,隻怕主君恨不得要與他們脫離父子關係。

“是啊!”顧柒柒笑著,很是欣慰的頷首。

“那大娘子欲要何時對此事,做個了斷?”

顧柒柒思量了片刻:“此事稍後再說吧!其實有曹氏在,祝氏便不會鬆懈,能更好用心打理家中庶務。”

“我是擔心,日子一久了,隻怕祝娘子會有脾氣,萬一又再像昔日那般,二人針鋒相對,那可就不好了。”

“眼下曹氏性子大變,不同昔日那般,時時刻刻便盯著眼前的事,又喜計較。”顧柒柒繼續說道:“如今的她,頗有當家娘子的做派,沉穩端莊,進退得宜。”

素心笑吟吟:“大娘子對曹娘子有如此高的評價,看得出來,大娘子對曹娘子如今的性子,極為滿意。”

“自然。”

兒媳們個個不為蠅頭小利爭奪,安分守己,那日子便能過得很好。

日後子嗣便也能有個好前程。

她身為如今的主母,自然也能安心,舒心。

顧柒柒又再與素心提及,自己之前與曹穎香說的話。

素心頷首,也誇讚了曹穎香,有了很多的改變。

“看來主君的抉擇極為正確的。”所指他們二公子夫婦二人居住江南的事。

“我也覺得極好。”顧柒柒微微一笑,隨後她略微蹙眉:“如今我想讓曹氏留在家中,我不知該如何與官人開這個口。”

聞言,素心幡然醒悟:“難怪大娘子要為主君繡這個,原來是為了好與主君開口啊!”

顧柒柒與她對視,二人笑之。

“我眼下也隻能想到了這個法子呢!”

素心捂嘴:“這法子可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