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徐瑾坤手中端詳著繡囊上的圖案,喜形於色:“娘子啊!繡功多年未生疏,明日我便帶著外出辦公,讓身邊的同僚瞧瞧,我家娘子繡功有多好。”
聞言,顧柒柒麵容略有窘態,失笑:“官人你這般不大好吧!”
“有何不好的?”徐瑾坤不以為然的說道:“前些時日,我身邊下屬家的娘子,便是給他多做了幾身衣裳,他便在我麵前提及了幾句,我尋思,這莫不是有意為之嗎?明日我便讓他瞧一瞧,我家娘子的繡功,可比他家娘子好太多了,隻不過我家娘子一般不顯露,一顯露,那是誰都瞧得出,繡功極佳,出自於大師之手。”
聽著他不斷的誇讚,顧柒柒覺得不知該如何與他開口了。
而且她莫名有股,她家官人早已知曉她打算的感覺。
正當她思量之時,徐瑾坤卻問及她:“娘子為何不說話?難道是我說的不妥嗎?”
顧柒柒唇角一彎,遮掩了心緒:“官人在家中這般誇我便可,若是在外頭,還是別這麽說。”
她繡功如何,她心中甚是清楚。
比不過家中繡娘。
隻是她家官人歡喜於她,便心裏認為,旁人始終都比不上自己罷了。
“你此話,我可不能應承你。”徐瑾坤深眸定定的看著她,似乎一眼便能將她的心思看透了一般。
顧柒柒唇瓣微動,隨即莞爾一笑,反問他:“官人這般看著我,作甚?難道今日我的妝容花了?”
說著,她舉手撫了撫臉頰,又朝他一笑。
徐瑾坤低首,忍俊不禁:“娘子你可知你此舉,顯得你心虛。”
聞言,顧柒柒微怔。
不由思索,她與他夫妻多年,他們二人對彼此了如指掌。
她今日這般,無疑便是揣測到她的用意了。
思及,索性她便與她家官人挑明了,欲想將曹氏留在家中的事。
聞言,徐瑾坤輕裘緩轡地倚靠榻上的扶手,“娘子早這般說便好,何須自行思及旁的,你不累嗎?”
顧柒柒麵容難得流露出窘迫,又見他仍是笑話自己。
心底便升起了一股執拗,忍不住駁了他:“官人,旁人皆說當官久了,便變得老奸巨猾,果然是不假。”
“官字便得兩個口,自然也比娘子能言善辯。”
顧柒柒目光略透著不滿,瞥了他一眼,“官人這般自鳴得意,可不是什麽好的舉止。”
徐瑾坤儒雅輕笑:“娘子教訓的是。”
顧柒柒又瞅了他一眼,見他無提及曹氏的事,便又再問:“怎樣?”
徐瑾坤抿唇故作思索,然後反問她:“娘子覺得如何呢?”
顧柒柒沉默了一下,再與他提及留曹氏在家中,利與弊。
“利與弊,娘子都已思索好,那便依了你的意,讓曹氏留在家中吧!”
聞言,顧柒柒唇角輕輕一勾,眼中流轉著星星點點的光澤。
徐瑾坤深眸含著淺笑,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我若是不答應,那我家娘子還不得再繼續給我做繡囊?”
顧柒柒:“……”
果然,都知曉了。
“我可不舍得你這麽辛苦,做繡囊一個足矣。”
“晟淼那邊便由你去提及。”顧柒柒趁機與他提要求。
“是!”徐瑾坤了解她性子,他若是再端著,隻怕又會惱了他,便隻好應承了她的話。
顧柒柒這才露出了足矣的笑容。
……
往後小半個月,徐晟淼夫婦留下。
反之,祝芙蓉這些時日整日與賬簿相伴。
漸漸的,也對家中事務了如指掌,張口閉口也是家中庶務,舉止穩重端莊了不少。
為此,顧柒柒甚是歡喜,反而誇讚了素心與曹穎香,再讓她們二人將手中的庶務,通通交由祝芙蓉打理。
素心歡喜笑道:“我總算是卸下擔子了。”
“還算是完全卸下,日後還是須你從旁協助她,省得她也累著了。”
“是!”素心餘笑應道。
顧柒柒目光落於曹穎香麵容,方才她是與素心說話,可眼角的餘光一直都有在端詳著曹穎香,見曹穎香麵色無惱意跡象,她便也放心了。
“日後你家大嫂嫂若是要你出手協助,你可願意?”
曹穎香麵容神情溫婉,嘴角勾著淺笑:“自是不推辭。”
“那便可。”顧柒柒隨之又問及她:“不再回江南了,你可有想著江南?”
“兒媳尚好,前兩日,袁娘子寫信於兒媳,問及我何時歸江南,我便告知了她,我不再回去了,但是,偶爾得空,還是會回去小住一些時日。”
聞言,顧柒柒輕輕頷首:“隨你自己的意,若是想住家中,便留下,若是想去江南,那便去!”
曹穎香:“多謝母親!”
她自然是想著留在汴京,家中子女也能開闊眼界,不拘束於江南。
片刻後,顧柒柒等曹穎香與素心離去後,她便將祝芙蓉喚到跟前來。
祝芙蓉一身深色衣裙,刺繡簡單的褙子,端莊坐著,眉眼微微低著。
見狀,顧柒柒忍俊不禁:“你家婆母又不是會吃人,無須你這般小心謹慎。”
聞言,祝芙蓉微怔,忙不迭解釋:“兒媳無這個之意。”
“好了。”見她焦急,顧柒柒也不揶揄她了,“我知曉你品性,莫要著急,我不會責怪你。”
“是!”
“如今你是懂事了不少,舉止也沉穩,不過若是論喜歡的話,我還是比較喜歡你之前的性子,便是太過於鬆懈。但若是對家族而已,你如今這般模樣,最適合當家主母,舉止大方,庶務也能妥善處置,也能諄諄教導兒女們。”
“母親!”祝芙蓉微怔,口中喃喃喚著。
她從未想過婆母會對她如此誇讚。
當家主母?
就連曹氏莊氏都不曾讓婆母這般誇讚。
如今她做到了。
這些時日勞累與辛苦,都是值得的。
“日後,無論是侯爵府,還是國公府的庶務,通通交由你打理,你若是想身邊有人協助,曹氏與素心都是不錯的抉擇。”
至於祝芙蓉如何抉擇,她不會過多幹涉。
“多謝母親用心的栽培。”
聞言,顧柒柒挑了挑蛾眉,心明眼亮,又故作不知的神情,反問祝芙蓉:“為何這般說呢?”
祝芙蓉抬眼,看了她,她家婆母眉眼間仍然是慈祥溫和,不知不覺她泛起了笑靨:“母親這般問我,是想聽兒媳對你誇讚嗎?”
“你如何想到是我有意為之呢?”所指留曹氏在汴京城的事。
“其實兒媳剛打理庶務時,莊氏有些躲著我,我百思不得其解,後續素心姨每日都在我麵前誇讚曹氏,久而久之,我便也想通了,素心姨這般就是想著我能用心,將徐家家業以及庶務都打理好。”
“我一有了這個想法,便什麽都捋順了。”
“……”顧柒柒心中恍然,也難怪她家大郎,不再差人到她跟前,為祝氏說好話了。
一刻鍾後。
祝芙蓉滿心歡喜的捧著顧柒柒送的頭麵,回麟院去。
又過了幾日。
顧柒柒卻滿臉愁容。
她已許久未收到老三的家書。
她家官人也是早出晚歸。
莊曉瑤三番五次來坤華院坐,卻極其有分寸,從未問及老三的行蹤與家書。
但顧柒柒心中了然,莊曉瑤這般也如同欲要知曉徐晟奕是否平安。
到了夜裏,顧柒柒特意讓微雨尋了話本,即便是她乏了,她仍然不理會微雨的勸說,繼續等著徐瑾坤。
微雨內心焦急,又害怕主君責怪,又尋不到誰來勸說顧柒柒。
隻能幹著急。
終於過了一個時辰。
徐瑾坤終於歸家,他一踏入主臥,便看見她。
他眉宇一蹙,深眸嚴厲瞥了一旁的微雨:“夫人這般,你怎麽不規勸她去歇息?”
微雨忙不迭跪下:“主君,奴婢已是勸了許久,大娘子執意要等主君。”
顧柒柒將手中的話本擱下,讓微雨暫且退下,將熱水幹淨的衣裙,給徐瑾坤尋來。
徐瑾坤往她身側一坐,嗓音透著一絲的嚴厲:“胡鬧!”
他家娘子向來歇息時辰固定,如今為了等他,強忍著發困。
著實令他心疼。
顧柒柒未有理會他的話,反而是問他:“是不是老三出事了?”
聞言,徐瑾坤眼瞼微微動了一下,“別胡說!你未收到老三的書信,可不意味著他便出事了。”
顧柒柒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自然也是能捕捉到他眼瞼眨了一下,語氣也格外篤定:“你欺瞞我。”
“此事……”
顧柒柒越是了解他,便知曉他要說什麽,便索性打斷了他的話:“莫要再尋旁的由頭,繼續欺瞞我。”
徐瑾坤深眸掠過複雜的光澤,在心底斟酌再三。
他家娘子的性子,能這般追問,隻怕早早揣測到了。
深吸了口氣:“……老三是受了傷。”
聞言,顧柒柒緊張追問:“傷勢如何?可有大礙?”
“娘子!”徐瑾坤見她焦急萬分的神色,便改了口,“你要先應承我……”
“你莫要顧而言他,你直接告知我,老三的傷勢究竟如何了?”顧柒柒的眼眸漸漸泛紅,水霧在眼眶之中流轉,視線一直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