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柒柒抬首，手中的宣筆擱在筆山之中，“晟奕的事，也就我身邊幾人知曉，不外傳，你抄寫好的經書，隻怕是依依的吧！”

顧心瑤頷首，表示她所言不錯。

“發生這麽大的事，大姐姐你也不告知我一聲，大姐姐你這是要將我當外人看。”

顧柒柒微抬了一下下顎，示意素心將顧心瑤手中的經書收下。

素心雙手，恭謹接過經書，再緩慢擺放於案桌上。

顧柒柒瞥了一眼，也識得上頭是譚依依的筆跡。

無奈輕歎一聲：“不是我不與你說，隻是這事都還未傳回東京，我若是與你提及，便也不妥。”

她家官人是私下差人保護小兒子，此事隻怕連官家也不知曉。

如今她小兒子受了傷，她家官人是第一個知曉的。

眼下都還未傳到官家耳邊。

倘若他們夫婦二人知曉小兒子受傷一事，傳了出去，隻怕禦史便向官家狀告她官人，以權謀私，假公濟私等罪名。

雖說官家待她家官人，是信任的，可也經不住眾臣口誅筆伐。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還是忌憚一些為好。

顧心瑤：“大姐姐說的是，是我失言了。”

“無礙。”顧柒柒還是囑咐她回去之後，莫要與譚家之人提及半句。

顧心瑤頷首，答話：“大姐姐，我不是三歲孩童，這事知曉孰輕孰重，我不會胡言亂語。”

顧柒柒勾了勾唇角，“今日我還有諸多經書要抄寫，我便不多留你了，你若實在惦記外孫，你便多留幾日吧！”

隻是自己無暇陪她。

“我知曉大姐姐是在為晟奕禱告，祈福，可你抄寫經書也得要注意身子，莫要過於勞累了。”顧心瑤還添了一句：“晟奕定能平安歸來。”

“我會注意自己的身子，你別太擔心了。”顧柒柒略一思忖，還是囑咐她：“你家中那位妾室，也不是好個惹的，你的性子與她撞上了，隻怕也是你吃虧的份，所以你能避之便避了，待過了這些時日之後再說吧！”

聞言，顧心瑤心生愧疚。

如今她大姐姐都有極多煩心事，反而還一心擔憂自己。

“大姐姐放心，我會聽你的話，不去理會譚家那些煩人的事。”這也是她唯一能應承她家大姐姐的。

聞言，顧柒柒欣慰笑著：“回吧！”

顧心瑤站著未動，反而央求顧柒柒：“大姐姐，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讓我再多留一會兒，讓我陪陪你吧！”

顧柒柒眼底泛起了寵溺之色，“你若是要留下，那便留吧！”

“多謝大姐姐！”

顧心瑤麵容漾著歡喜。

不過思及徐晟奕的事，她麵上的神情，便斂起，恭順而沉穩。

見狀，素心內心深處，終於呼出了一口氣。

她很快便為顧心瑤端茶，端糕點。

顧心瑤便安靜陪著顧柒柒。

直至兩個時辰過去了。

顧柒柒將今日的經書抄寫完，她再度擱下宣筆。

素心擔憂她坐久了，急遽起身怕是會有眩暈之感，便連忙上前攙扶著顧柒柒。

顧心瑤也起身，與顧柒柒說道：“大姐姐不如咱們到外頭走走吧！”

屋內充斥著燒香之後餘留的氣味，聞多了，也會甚感不適。

素心苟同顧心瑤所言，便也勸說顧柒柒：“大娘子也許久未在後宅走走了，再待著下去，隻怕也會引來家中仆人婆子的揣測，如此一來，隻怕三公子的事，也隱瞞不了多久。”

“是啊！大姐姐。”顧心瑤附和。

顧柒柒略一思忖，她頷首：“我便庭院走走吧！”

聞言，素心歡喜不已，“奴婢這便去安排茶湯與糕點，讓大娘子與三姑娘好好說說話。”

顧柒柒頷首，示意她去吧！

顧心瑤上前，替換素心，她扶了顧柒柒的手肘，二人緩緩邁了步子。

顧柒柒眉梢略顯淡然，忍不住輕笑一聲：“你無須這般緊張，我這些時日便是擔憂晟奕，想為他祈福，想著他早日康複。”

“大姐姐如此虔誠禱告，菩薩定能知曉，我相信不久之後晟奕便會醒來，安然回到大姐姐身邊。”

“希望如此吧！”顧柒柒勾了抹略僵的弧線。

她們二人來到庭院。

院中石桌之上擺著茶湯與糕點。

素心又端來了一碗素麵。

“大娘子今日用飯少，奴婢讓廚娘給你下了麵，大娘子多少也用一些吧！”

顧心瑤一瞧，蛾眉略蹙，“一點油水都沒，大姐姐身子怎麽受得了。”

素心：“這些時日大娘子都是這般。”其實就連她家主君也勸說大娘子，隻是大娘子一心想為三公子禱告，便堅持吃素食。

而主君拗不過大娘子，便幹脆讓廚娘在吃上，多費一些心思。

眼前雖說是素麵，可也是用雞蛋揉的麵，而湯也是老母雞熬的。

聞言，顧心瑤眉頭蹙得緊緊，還欲要勸說顧柒柒，然而，她一開口，顧柒柒便打斷了她的話：“別再勸我，我吃素食，也是想著為孩兒祈福，這也是我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顧心瑤沉默。

不由在心底，祈禱她家外甥能早日清醒，身子康健。

隨後，她又勸顧柒柒用膳。

顧柒柒輕輕搖首：“我暫且不餓。”

“怎會不餓呢？大姐姐抄寫經書如此之久，茶湯什麽都不吃，好不容易出來走走，那便該用膳。”

素心也在一旁附和，二人勸說了許久。

顧柒柒終於頷首，應承了用膳。

端著碗，顧柒柒湊著聞一聞，雞肉的清香撲鼻而來。

“這是……”

見狀，素心便知曉，她家娘子知曉了。

她麵容恭謹，微微彎腰：“這是主君之意，大娘子還是用了吧！”

顧心瑤微怔，眼底掠過不解，朝顧柒柒碗裏的素麵看去。

隨之嗅了嗅，她很快便聞出了，素麵特別的香。

便也猜出其中，添了不少好東西。

“你還是換一碗吧！”顧柒柒擱下碗筷。

“大娘子……”素心略微思索：“平日裏不是推崇節儉，不得浪費食物，如今廚娘做都已做好了，大娘子還要用了吧！”

“是啊！大姐姐。”

這時，顧柒柒瞅了顧心瑤一眼，繼而，將碗推向顧心瑤麵前：“這一碗麵條你用了，素心你再去廚房，讓廚娘下一碗麵條。”

顧心瑤微怔，連忙推辭：“大姐姐，我方才吃了不少茶湯與糕點，實在不餓，也吃不下一碗麵條。”

“你食量，我還是知曉的，我信你能將這一碗麵條吃完的。”顧柒柒對她溫婉一笑。

實在不知該如何拒之的顧心瑤，隻能將目光投落在素心身上。

然而，素心卻無奈瞥了她一眼，隨後她便朝顧柒柒福身：“奴婢這便去廚房，讓廚娘再為大娘子重新做一碗麵條。”

無論怎樣，好歹大娘子願意吃了，那也是不錯了。

顧柒柒頷首，素心退下。

而顧心瑤，在她的目光之下，生生將碗中的麵條吃完。

顧心瑤還忍不住打個飽嗝，惹了顧柒柒忍俊不禁。

顧心瑤窘態：“讓大姐姐笑話了。”

顧柒柒：“你啊！若是吃不完，那便不吃了，回頭讓下人收去，送到莊子喂養家禽便是了。”

這般便不算得浪費食物。

顧心瑤一愣，臉上泛起了幾分傻氣，“大姐姐你怎麽不早早與我說。”害得她肚子如此撐。

“我見你大口大口的吃，還以為你歡喜吃這麵條，我便不攔著了。”

“……”顧心瑤哭笑不得的望著顧柒柒。

她哪是愛吃啊，她是因她家大姐姐發話了，她才不得已硬生生吃下去的。

顧柒柒：“回頭讓素心尋一些山楂幹果，你吃一些，很快便不會覺得腹中撐了。”

“嗯。”

有了顧心瑤相陪，顧柒柒的心緒總算是好上一些。

顧心瑤前腳一走，後腳徐綿綿便來了坤華院。

而此時，顧柒柒正重新抄寫新的一篇經書，聽到動靜，便抬首看了她一眼。

徐綿綿儼然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無比乖順的坐到顧柒柒身側去。

“三哥哥的事，是父親叮囑我，千萬不能與你說的，父親說，怕你知曉之後，身子承受不住。”

顧柒柒淡淡順著她的話，往下說道：“所以這些時日，你便一直不歸娘家，有意躲著我。”

“……”徐綿綿低首，承認了。

顧柒柒惱意一下子便湧現了，深吸了口氣，心緒還是不歸於平靜，再抄寫經書，也不誠心。

索性便擱下宣筆。

“你父親隱瞞我，你也隱瞞我，皆是為了我的身子著想，我若是不領這個情，便也說不過去，我若是領了，我便控製不住心緒，惱怒於你們，我眼下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徐綿綿知曉她母親生氣了，連同她父親，都惱了。

“母親……”

“你們父女隱瞞我的事，暫且擱置吧！最重要還是你三哥哥的事。”

“……”徐綿綿低首，微咬著唇，不知該如何搭話了。

顧柒柒又瞥了她一眼：“你可想過，你母親並非嬌弱之人？即便是我知曉你三哥哥的事，會深受打擊，可我也會撐得過去。但你們的隱瞞，讓我深覺得自己是個無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