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綿綿滿臉愕然,“東京城誰不知母親賢良淑德,母親你此言,真真是折煞了我。”

她一臉懇求,嗓音之中夾帶著幾分嬌氣:“母親!此事我錯了,你便原諒我吧!不與我生氣了,可好?父親他也知錯了,你莫要再將他趕到外間歇息了,近日他臉色憔悴了不少,朝中也有不少同僚,在詢問他身子是否不適。”

顧柒柒:“……”眼底掠過恍然。

她便說嘛,怎會是今日歸了娘家。

原來是為了這事而來。

徐綿綿一臉鄭重的神情:“若是再這麽下去,隻怕三哥哥的事,便也會傳了出去。”

“今日你回娘家,是受了你父親之意?”顧柒柒問她。

“……”徐綿綿眼瞼眨了一下,隨後朝顧柒柒揚起無辜的笑靨。

見狀,顧柒柒心明眼亮,淡道:“你父親在官場多年,他又怎會不知將此事圓了過去?”

徐綿綿:“可母親也別忘了,能在朝中為官多年,自然也都是練了一副火眼金睛,心思滑溜得很,過不了多久,他們定是能察覺到我們家的事。”

顧柒柒淡道:“旁人是個滑頭,可你父親也不輸於人。”這一點她深有認同。

聞言,徐綿綿眉梢一蹙,她怎麽聽她家母親此言,甚是奇怪呢?

顧柒柒見她苦思冥想,不由失笑,也終於鬆了口:“關於你隱瞞我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子卿要是給你寫信,隻要關於你三哥哥的事兒,你都不許再隱瞞我。”

徐綿綿眼珠子碌碌的轉著,笑嘻嘻說道:“多謝母親寬宏大量,高抬貴手,要不母親幹脆連同父親也一並原諒了吧!”

“剛饒恕了你,下一刻便又要替你父親求情。”顧柒柒蛾眉輕輕一挑,眼眸一斜,頗有幾分的逼迫與強勢之意:“是覺得你母親好說話,便可以肆意求情?”

見她家母親這般,徐綿綿當即求饒,人來到了顧柒柒身側,持拳為顧柒柒揉肩,柔軟說道:“我錯了,母親別氣,我不為父親求情,你心裏還有氣,便使勁對我父親宣泄,無妨的,父親他再怎樣,都不會惱了母親,反之還會自省,哼,看他日後還敢不敢欺瞞母親。”

顧柒柒身子微微一側,目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若是你方才的話,讓你父親聽見了,你說他會不會將你趕出家門?”

徐綿綿孩子氣的撅了噘嘴,嬌氣說道:“為父親求情,母親怪我,我不為父親求情,母親還是怪我,唉,當你家女兒,甚是為難啊!”

“好了,已是身為兩個孩子的母親,還是這般淘氣。”顧柒柒歎了一聲息:“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說你了。”

罷了,管她家女兒的事,她還是交由女婿去做吧!

聞言,原本嬉皮笑臉的徐綿綿,瞬息間神情沉下,變得極為懂事沉穩:“母親,三哥哥定會安然回到家中,你自己莫過於傷心與牽掛,倘若你病了,等三哥哥回來,他也會感到自責內疚的。”

說到底,她母親會惱了她與她父親,都歸於擔憂她家三哥哥。

倘若三哥哥無事,平安歸來,母親自然也不會再惱了她與父親。

顧柒柒的目光與她對視,不由微怔,隨之想到了什麽,眉間透著絲絲的愁意:“你三哥哥未歸,我始終都是牽掛著他。”

“母親是不信子卿嗎?”通過顧柒柒的神情,徐綿綿很快便想到了什麽。

“子卿上一回費勁救了丁小娘,如今又是絞盡腦汁地救你三哥哥,這其中是否有損子卿的陽壽,都還未知呢!”顧柒柒麵容雖無擔憂與愁意,可心底卻是被濃厚的焦愁籠罩,始終難以安心。

這些時日,她睡著夢裏皆是看見血淋淋的小兒子,雙眸幽怨且不舍。

她驚醒之後,寒意迅速蔓延四肢百骸,再無睡意。

這些,就連她家官人都不知曉。

聞言,徐綿綿思及溫子卿,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寬慰她母親。

仿佛過了許久。

顧柒柒再度出聲:“子卿不在家,瀅姐兒他們都還在家中,你別在娘家逗留太久了。”

徐綿綿思及自己回娘家的目的,正要啟唇時,顧柒柒打斷了她的話:“你也別擔憂我身子,我自己有分寸。”

聞言,徐綿綿微動了唇瓣,頓了頓,將話都咽回腹中。

一炷香的工夫後,徐綿綿離去,顧柒柒再次深吸了口氣,然而,心緒仍是不平靜。

索性她便喚來了微雨,詢問了家中的瑣事,試圖轉移心神。

不知不覺又過了幾日。

顧柒柒抄寫經書的日常依舊,休沐在家中的徐瑾坤,終於忍受不了,他出現在顧柒柒麵前,他一言不發的看著顧柒柒。

顧柒柒連首也不抬,繼續抄寫經書。

直至過了半晌。

徐瑾坤先低首:“娘子!”

聞言,顧柒柒這才抬首看向他。“何事?”

“我們二人能不能和好?”徐瑾坤直截了當的問及她。

顧柒柒微怔,如此直接,這不像是她家官人的性子。

許是這些時日,真的將他逼急了,才會這般。

淡道:“我前些時日是惱了你,可現在我已是想通了,我不生你的氣了。”

“那為何你仍是將自己關在廂房之中,日日夜夜燒香抄寫經書。”

“晟奕仍未康複,我身為母親,為他祈福,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我若是什麽都不做,那不是太寒了晟奕的心?”

聞言,徐瑾坤眉頭一蹙:“你待家中子女,與兒媳皆是一碗水端平,如今即便你不為晟奕抄寫經書,那也不會寒了他的心,而晟奕也甚知你對他的疼愛。”

“昔日我會與他提及,家中有晟霖承襲,家中行商由晟淼打理,他的話,便要自己去掙功名。若是別家的孩兒一聽,便會覺得當父母的偏心,但晟奕從未這麽想過,他憑著自己一身本事,去謀得如今的職位,好不容易娶妻生子,日子也有了盼頭,偏偏卻又傷及如此之重,身為母親的我,如何能安心得了?”說著,顧柒柒的眼眶微微泛紅。

聞言,徐瑾坤沉默,思及自己將此事隱瞞了她。

也難怪她會如此惱了自己。

“往日我與晟奕閑談,他與我說,知曉徐家在朝中步步驚心,也知曉我們當父母的不易,他從未有怪過你,更是慶幸娘子你讓他去掙功名一事,也讓他知曉了,如今帶兵打仗,才是他最喜歡的。”

徐瑾坤寬慰她:“所以,娘子你也別過於自責。”

之後,徐瑾坤為了安慰她,與她一道抄寫經書。

又過了幾日。

徐家也終於收到了莊曉瑤寫來的書信。

顧柒柒一看信中的內容,喜極而泣。

“終於蘇醒了。”

素心真真是替她家娘子高興:“太好了,再過不久,三公子便會隨莊娘子回東京見大娘子。”

顧柒柒掩著麵,可眼底的光澤熠熠生輝,任誰瞧著,都知曉她此時的歡喜。

“隻要他蘇醒了,何時回東京見我,我都不急了。”

“大娘子雖是這麽說,可心裏不是這麽想的。”素心笑著揶揄她。

顧柒柒瞅了她一眼,眉開眼笑。

再過幾日。

徐晟奕夫婦二人動身回東京。

又過了不久之後,官家禦賜到徐家。

待到徐晟奕養好傷,回到朝中,官階升了一級,深得官家重用。

也引來不少同僚的嫉妒與羨慕。

天禧二年(1018年)中秋佳節。

真宗趙恒下詔冊立八歲的趙受益為皇太子,改名為趙禎。

又在乾興元年(1022年)三月二十三日,趙恒於延慶殿駕崩,享年五十五歲,群臣為其上諡號為文明章聖元孝皇帝,廟號真宗。 十月十三日,葬於永定陵;二十三日,附祭太廟。

趙禎登基之後,徐瑾坤被封為太傅,顧柒柒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劉娥垂簾聽政。

朝中上下,皆是羨慕徐家受寵。

伴隨而來,不少朝臣暗地裏,諫言徐家的不是。

關於此事的隻字片語,也傳到顧柒柒耳邊。

顧柒柒如同往日一般,在家中閑步,偶爾與清芽等人說說話,極少外出應酬官眷。

今日清芽特意跑了一趟徐國公府,與顧柒柒提及此事,又見顧柒柒視若罔聞,不在意的神情。

不由著急:“大娘子……”

“他們要是如何說,難道我還能攔得了不成?”

清芽略微詫異,大娘子昔日可不是這般的。

舉止極為謹慎,從未不會留下什麽話柄。

“你身為官眷這麽多年,樹大招風,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嗎?”顧柒柒看著她,淡淡的反問她。

清芽:“……”

“眼下即便是我什麽都不做,對外人而言,他們也能挑出我的不是,既然如此,我何須在意他們呢?”

“可再這樣下去,隻怕宮中的大娘娘也會忌憚徐家,要是對徐家……”

“不會的。”顧柒柒鎮定說道。“如今根基未穩,大娘娘須得重臣協助於她料理朝中庶務,她不會聽信旁人的話,從而對徐家下手。”

見她如此篤定,原本焦急的清芽,也漸漸平息了。

隨後她又一緊張詢問:“要是萬一大娘娘掌控了朝中勢力,那豈不是要對徐家下手嗎?”

“最少不是現在。”顧柒柒思量了之後,與她說道:“好歹也是需要幾年之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