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山晴心中冷哼一聲,她當然不是不講理的,但裏長這話怎麽聽都像在引她入套。估計裏長早就和她這個婆婆說好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裏長的話是好聽,但要細想起來,比查母的毒上八倍!
查母罵來罵去也就是難聽了點,裏長卻句句是關鍵。
查母哭聲一停,看向她,“你當真願意去喻府?”聲音揚高了八度。
明裏暗裏,一雙雙眼睛盯在她身上,皆等著她的反應。
淩山晴抱著肩,看向裏長,“裏長,我何時說要為了查子安去喻府了?我既然已經嫁到了查家,去喻府幹什麽?自古好女不嫁二夫,您是覺得我會為了和查子安撇清幹係才要去喻府貪享榮華富貴?”
這話說的很是巧妙,即反駁了裏長,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又讓那些偷聽的外人知道,她是為了和查子安同甘共苦才留下來的,絕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主。
裏長一時沒法接下去,暗中給查母遞了個眼神。
查母癱坐在地上,雙手拍打著地麵,哭著喊著不依不饒,“你們聽聽她說的是什麽話?要不是你做饅頭出去賣,會有人吃中毒了嗎?子安若不為了換來你安然無事,會站出去定罪?
我家老三傻唷,顧及著夫妻情麵,他在牢裏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個喪門星竟然對他不管不顧了,沒天理了啊,你這沒人性的賤蹄子!老三怎麽娶了你了……”
若不是因為淩山晴賣饅頭,查子安的確不會遭人陷害,但若沒有人從中作梗,那饅頭好端端的賣著,會有問題?
查母不依不饒,裏長繼續在一邊裝好人,“老三家的,你婆婆這話粗理不粗,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將老三贖回來,現在唯一可以說得上話的人便是二少爺。
正好二少爺對你有意,你去了喻府,還能受委屈不成,不僅有榮華富貴,最最主要的,你能把老三換回來,你忍心看著你的娃子從小便沒有父親嗎?”
眼看著幹巴巴的講道理無法說服她,便打起了感情牌。
因著她一己私欲便讓囝囝沒有了父親,這樣的女人在父老鄉親眼裏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裏長句句話都帶著讓她去喻府的目的,若說不是喻興文的意思,打死她都不信。
淩山晴眼神發冷,冷得不像一個女子,裏長被她看得一個勁兒的心虛,心虛之餘,還不忘了看查母一眼。
淩山晴懶得看兩個人演戲,何況周圍還有其他觀眾,“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去喻府,現如今你們不想著如何為查子安洗清冤屈,偏想著要我去喻府,你們居心何在?裏長,您居心何在?”
裏長適才便被她看得心虛,現下聽了這話,一時應答不上來,查母心中最為重要的仍是她的兒子,適才聽了裏長的片麵之詞,如今被淩山晴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質問,一時找不到借口。
淩山晴看出她又要一哭二鬧,冷聲道:“請你們出去,別妨礙我想辦法救人。”
查母一愣,當下也顧不上和裏長打得商量了,上前兩步,“你說什麽?你當真能想到辦法,救出子安?”
裏長雖然沒有注意過來,卻豎起了耳朵聽。
淩山晴心中冷哼,表麵上輕鬆地應著,“當然,你兒子是被人冤枉的,隻要是被冤枉的,就一定能找到證據,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眼神一冷,“如此你還要幫著外人在我院子裏鬧嗎?”
查母一愣,裏長突然過來支招,說什麽隻要將人說服了,查子安便會被放回來,但現在淩山晴能夠想辦法將他兒子救出來,那她還要不要繼續鬧下去?
查母一時沒了主意,淩山晴趁著這個空擋,忙朝臥室走去,“砰”一聲關緊了房門。
查母自討了個沒趣,卻為了查子安能夠盡快回來,壓下心頭的不悅,一回身,才發覺自己那兩個兒媳婦兒在門口看熱鬧,也不知道過來幫幫自己。
快步走過去,一人胳膊上掐了一下,“你們兩個賤蹄子也不知道過來幫幫我,就知道看熱鬧,還不快走!”
這一口惡氣總歸是吐出去了,老大老二家的被掐了也不敢在這個關口上反駁,直倒吸冷氣閃躲著。
淩山晴一回屋子,便見囝囝站在門前,眨著眼睛看著她,目光直往她身後看,也不發出聲音,看了半響,轉身跑到桌邊,笨拙的到倒了兩杯水,一杯給了她,捧著另一杯水,“嗚,嗚嗚……啊啊。”
盡管他不哭不鬧,甚至什麽都沒有問出來,現在端著另一杯水看不見查子安的人影,清澈的眼中帶著愜意與擔憂,眨巴著眼睛望著她。
淩山晴喝了一大口水,頓時清醒了幾分,上前將囝囝抱在懷裏,拿過另一隻水杯,一飲而盡,“囝囝,適才你聽見了,娘親就不瞞著你了,你爹爹被壞人抓走了。”
囝囝一隻小手抓著她的衣襟,眼眶裏蓄了淚水,搖了搖頭,指著門口,“啊啊……”
“你是要我去救他?”看著囝囝點了點頭,抱著他走到床榻邊坐下,“有娘在,壞人不敢把你爹爹怎麽樣,娘親很快便會帶那個呆子回來,等他回來你再倒水給他喝,好不好?”
囝囝肯定全都聽見了,他一直在屋子裏,查母那個瘋婆子又一點都不知道收斂,他聽不見才怪。
換了一般人家的孩子,怕是早便哭著跑出去要找爹爹了,囝囝還能在屋子裏,且看見她回來了還倒了兩杯水,好像換成了他安慰她了似的。
囝囝眼眶裏閃著淚珠,卻一直沒讓自己哭出來,眨巴著眼睛,“嗚……嗚嗚?”好像在向他確認是不是真的會將查子安帶回來。
淩山晴親了親他的眼睛,寬慰一笑,“那呆子看著也不像是福薄的,怎麽會這麽輕易被壞人害了,隻不過逗逗壞人,讓他們以為自己贏了,最後再把壞人打得屁滾尿流,豈不更能給壞人一個教訓。
你說是不是,囝囝?”尾聲上揚,帶著笑意。
她不能表現出一點棘手的樣子,查母那一群人在等著看她出糗,巴不得她沒有主意,最後為了將查子安贖出來,主動去喻府。
查子安走之前要她照顧好囝囝,搞不好這呆子真又打算就這麽認命了,她可不是沒有幹過這樣的事情。而她懷裏這個小的,也在眼巴巴的等著查子安回來。
這一切的轉折點都在她身上,如果她認命了或是妥協了,那就真的要任人擺布了。
囝囝許是看她不緊張,以為事情沒有查母說的那麽嚴重,也就漸漸的安靜下來。
喻府。
查子安雖然被抓起來了,喻興文卻半點沒有放心下來,喻老爺子負手站在他身前,在屋子中來回走著,麵帶不悅,“興文,查子安此次入獄,與你脫不了關係吧?”
話雖然是詢問著,卻是篤定的語氣,喻興文在查家吃了虧,這事兒他昨天便知道,權當他一時胡鬧,沒有理會罷了,但他現在竟然鬧到了衙門,若是別人還好,偏偏那人是查子安。
喻興文吃了虧,自然要找回麵子了,還管什麽是不是查子安,“爹,查家違約在先,我雖可以不要那五百兩銀子,但也不允許有人這樣戲耍,這次的事情權當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以後不敢不將喻家放在眼裏。”
最為主要的,淩山晴那個女人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從衙門裏將人帶回去,且裏長按照他的吩咐已經去查家了,查母那個性子,恨不得立馬拿那個女人去把自己兒子換回來,如此一來,那女人必定會在查母和裏長的雙重打擊下,乖乖的來喻府。
縣太爺不聽還好,一聽氣更不打一處來,“你啊你啊,喻家少那五百兩銀子還是你少女人,怎麽就偏偏要拿淩山晴?你分明知道查子安和許健柏的關係,若是查家人狗急跳牆,將這件事情報上去,你承擔得起責任還是我承擔得起責任?
你怎麽還分不清楚輕重緩急?”沉著聲音,語氣盡是責備。
喻興文被他這一提醒,眉頭微皺,卻不以為意,“爹,查家若敢,早在拿不出那五百兩銀子的時候便告訴許老夫子了,還會等到現在嗎。查子安是個認死理的,一次沒有請求許老夫子,第二次也不會去告訴。
爹,您放心,這次淩山晴來咱家之後,我再不會找查子安的麻煩。”
若無淩山晴,他還不屑與查家扯上關係。
縣太爺眼眸一沉。查子安的性子他多少知道一些,有些真才實學,但也因著讀了太多的書,被書裏的那些禮義所熏染,讀死書,認死理,絕不會做出走後門這等事情,否則憑他與許老夫子的關係,謀個一官半職又有何難。
思及此,麵色緩和了一些,“再不準有下一次了。”
這是鬆口了!喻興文心中鬆了一口氣,他再怎麽鬧,那都是因著有縣太爺給他撐腰,無論如何也不能得罪。否則縣太爺做主將查子安放出來,他豈不是功虧一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