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榷挺意外, 他朝鄰居點點頭:

“早。”薑榷禮貌回應,而後疑惑,“看病嗎, 你也。”

賀欲抓住他話中那個“也”字, 莫名站直了身子,打量著薑榷,“生病了?嚴重嗎?”

“小毛病。”薑榷避重就輕。

其實他今天是為了通感症來掛精神科的。薑榷並不是第一次選擇就醫, 但精神類疾病本來就難以醫治, 通感症既說不清也道不明,薑榷對痊愈已經不抱希望。

他掛的專家名診, 在寂靜的房間內,隻有醫生和他。薑榷並不緊張, 對方問什麽他都配合著回答, 漫長的時間過去, 一分一秒對薑榷來說都是煎熬。

“那我現在和你說話, 你會看到什麽顏色?”醫生笑容很溫和。

“白色。”薑榷如實相告。

顏色並不是鋪滿腦海,而是意識中會出現白色的類似於斑塊的東西,像顏料染在幕布上,但客觀上來說無影無形,隻有薑榷能主觀性地看見。

“聽到不喜歡的人說話,或者是聽到不喜歡的話呢?”

醫生提筆寫著龍飛鳳舞的字,薑榷低垂下眼眸說:

“黑色。”

一個於他而言代表無盡痛苦的顏色。

“有其他特殊情況嗎?”醫生問。

“有粉色的。”薑榷幾乎是脫口而出。

醫生顯然很驚訝, 眼神瞬間與方才不一樣了, 他笑意更溫和, 輕聲問:“粉色會在什麽情況下出現?”

“隻有一個人說話的時候我會看到粉色。”薑榷腦海中又閃過一個畫麵, 他猶豫了下, “有一次例外, 不是那個人,是意外。但除此之外沒有特例。”

醫生最後對薑榷說的話,不斷盤旋在薑榷的腦子裏。

“我的建議是,你該多和那個人接觸,那個能讓你看到粉色的人。這或許能對你的通感症有幫助。你說粉色出現的時候心情會變好,隻有心情好了人的身體才能健康,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

薑榷眼神無主點點頭,最後也隻是和醫生道了謝,關於治療方案,不了了之。

他乘電梯下樓的時候,如釋重負地拍了張掛號單,給林秋暝發了微信。

說明他已經去看過了。

然後薑榷就在門口遇到了睡眼惺忪的鄰居先生。

彼時不到中午,醫院門口人來人往,薑榷逆著人流走到賀欲身邊,對方原本吊兒郎當靠在柱子上,與他說話時抖落一身懶散勁,有些擔心地問他是不是生病了。

賀欲骨節分明的長手指還捏著瓶開過的冰水,瓶身有濃濃的水霧,這人在寒冬臘月的大早上吃冰。

“你最近沒有好好睡覺?”賀欲突然開口打破他們之間的沉默。

薑榷不解,有些錯愕:“工作有點忙。”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用手指指腹撚了把臥蠶處,“嗯...果然黑眼圈有點重吧?”

他早上洗臉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說實話,薑榷本來以為兩人隻是湊巧遇到,鄰裏之間寒暄寒暄,但聽到賀欲這麽問,他有點感動。

一個不太熟的鄰居能看出他作息紊亂睡眠不足,他親爹,或者一大家子的那些親戚們,就算站在這兒也看不出。

或者說根本懶得在意。

“你等人嗎?”薑榷難得多說一句。

賀欲點頭:“等妹妹。”

“那我先走了。”薑榷朝他揮揮手,作勢要離開,賀欲接著問了句:“打車?站大堂裏等,有暖氣。”

結果他看到薑榷走下台階,沒兩步路就到了正門旁的花叢旁,從單車停車區域拉出來一輛酷炫狂拽的摩托。

賀欲:.......

“很帥啊。”賀欲挑眉,“有名字嗎?”

“名字?”薑榷插鑰匙的手停頓一秒,詫異看向賀欲。

“你不給坐騎起名兒?我有個朋友,他電瓶車是白色的,就幹脆叫小白。”賀欲走到摩托旁,新奇地打量著,狹長的眼眸裏暈染著興味,他側眸看薑榷,“騎久了會有感情的吧?起個名字很有儀式感。”

“哦。有的。”薑榷現編,“叫lust。”

賀欲:??????

賀欲嘴角隱隱**。

他記得麵前這位小帥哥是自己的粉絲來著吧??難道這麽快就......脫粉回踩了?

他不能接受自己響當當的名字居然是薑榷的坐騎名。

“......你不是喜歡他嗎。”賀欲表情複雜,一言難盡。

薑榷戴上頭盔,幹脆利落地跨步上車,修長的腿架在摩托上,戴上黑手套握著把手。

他藍發在頭盔下像在躲貓貓,但零碎的幾搓還是從縫隙內探了出來。

“不喜歡了!”薑榷一扭頭,油門踩到底,瀟灑絕塵而去,卷起一陣尾氣,餘音還殘留在空氣裏,留賀欲在原地滿頭問號。

討厭死lust了。

薑榷口是心非起來連自己都騙。

從第一次聯動過後,他們私底下再沒有聯係,也不知道對方是真的在忙還是就這麽雁過不留痕。

很像薄情寡義的渣男。

叫完別人寶寶,第二天就能忘了的那種。

所以討厭死了。

薑榷騎著摩托去小區附近便利店買了牛奶,中午點了份外賣,到家後第一時間上線。

他和lust甚至沒有加聯係方式,隻有個遊戲好友。第一次聯動計劃得匆忙又衝動,薑榷到現在都覺得自己像做了大夢一場,夢醒後心裏很空。。

不過,數據卻是實打實的。

薑榷粉絲已經逼近三百萬,放眼在與他差不多時間出道成為虛擬主播的其他人之中,簡直如同一匹橫空出世的黑馬,一騎絕塵。

AS和BQ旗下的公司勢新人裏頭,隻有裴道裕能稍微和他相提並論下。

薑榷整理了一下房間,他看著電腦屏幕發呆,電子屏幕上的藍光在昏暗的房間內尤其顯目,照亮了四周小區域,界麵停留在好友列表上,突然,原本灰暗的頭像閃了一下,右下角跳出來一個提示。

有好友上線。

薑榷看到lust的頭像亮起來,但現在才下午,他記得對方的時間表上掛著今天是晚上直播。

薑榷也不知道自己發呆發了多久,消息盒子跳動起來。

......

賀欲把夏靜舒送到目的地,又幫她扛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夏靜舒租的房子是兩室一廳一衛,陽台的采光很好,走進去時讓人心曠神怡,整體裝修風格非常ins風,家具是房東留下的,省了夏靜舒不少功夫。

下午時分太陽很灼人,在絲絲冷風裏隻能給人以少許的暖意,夏靜舒端了盆仙人掌放在窗戶旁,她推著賀欲和夏灼朝門外走:“你們兩可以回去了!這裏我一個人打掃就好。”

夏灼回頭:“你室友怎麽辦?”

夏靜舒還沒找到可以合租的人。

“沒事兒,房東說再給我一個月時間,這期間我隻需要交單人房租。”夏靜舒揚起漂亮恣意的笑容。

他們不太放心,但夏靜舒執意不讓他們管,說是她已經二十來歲,是獨立的成熟女性了,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

車上,夏灼坐在後座,透過車窗看著外頭的川流不息,他問賀欲:“你有什麽打算?”

“你指什麽。”賀欲透過後視鏡看他一眼。

“你和......”夏灼本來要說出來的名字又卡在喉嚨裏,這個名字他一直不敢提,也一直不敢回憶,對賀欲來說是一道經年的傷疤,結了痂,周圍皮膚能感受到癢意。

賀欲手打著方向盤,他已經知道了夏灼在說什麽。

“你說他為什麽來找你呢?”夏灼身子突然向前傾,手抓著駕駛座,好奇。

“不知道。”賀欲淡淡。

夏灼不說話了,沉默片刻後又倒回座位上。

可能是因為有了夏灼提一嘴,賀欲回去後開機,上號。

他看到cookie的頭像亮著,手指放在鍵盤上,斟酌著要發什麽。

斟酌的過程如坐針氈,度秒如年,賀欲腦中無數次自導自演著,如果他發了這句話,對方會回什麽,如果發了那句話,對方又會回什麽。

當賀欲第一次意識到cookie可能就是那個人的時候,心裏有往事如煙的難過,有失落,有重逢之喜,有被理智拉扯的搖擺不定,有疑惑和懷疑,有想質問他為什麽要這樣的衝動,也有一腔少年意氣的熱忱。

很複雜,人類本來就是個複雜的生物,人類的感情更是無法用言語述盡。

於是賀欲甩了個問號給薑榷。

【lust】:?

薑榷:......?

【cookier】:前輩?

【lust】:沒什麽。

賀欲什麽話都想說,什麽都想問,可是什麽都說不出。

在他作為少年時不知道如何愛這個人,在他的如今,是不知道能不能。

【cookier】:前輩應該已經看到熱搜了

賀欲看到這話剛要回複,已經打了兩個字在對話框,對方又發來。

【cookier】:謝謝前輩。公司那邊怎麽說,以後前輩還有這方麵的計劃嗎

公司?計劃?

賀欲皺了皺眉,回:你指營業?

【cookier】:是的,以後我們還能一起玩嗎

賀欲看著這句話,眉毛一挑,吊兒郎當的勁又起來,十指翻飛回道:你應該問我以後還會叫你寶寶嗎

賀欲又打字:答案是當然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薑榷心裏就又高興又來氣。

輕浮,浪**,口無遮攔!

薑榷麵無表情問:

那前輩方便和我加個聯係方式嗎

作者有話要說:

賀欲:你的摩托不能叫lust

賀欲:我是1

薑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