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哪裏?”宋柒鬱一醒來便急急坐起身子,要是被齊王抓回來了,自己事小,要是再也找不到三合香和通靈鏡那活著還有什麽希望。
“你醒啦。”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中年胖婦人笑眯眯的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草藥進來,看見宋柒鬱醒來高興的道。
“請問這是哪裏?”看到那個胖婦人進來,宋柒鬱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口氣,齊王府是不可能有這種打扮的下人的,看來自己還沒有落入最壞的境地。
“這是我家,老頭子將你扛回來的,說起來你還真幸運,要不是被樹枝掛了一下恐怕早就摔成了肉泥了。”宋柒鬱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頓時臉色蒼白。
“沒事,我們是良善人家,姑娘你的衣服是老婆子我換的。”看到宋柒鬱神色不對,那名中年婦女趕緊出聲勸慰道,在這個禮教森嚴的時代,這種事情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遇到哪些性子剛烈的女子,恐怕下一刻就會自盡了。
“謝謝你,大嬸。”宋柒鬱放下心來對著大嬸微笑道。
“你別想不開就好,女人啊,要對自己好一點。”胖大嬸將那碗湯藥放在她手裏笑道。
“請問這是哪裏?”宋柒鬱稍微動一下卻不曾想道自己身體從懸崖下跌下,五髒六腑早已經傷的很重,當即噴出一口血來。
“這是兩狼山的腳下啊,你千萬別動,我們家雖然是獵戶人家,但前朝出過一個禦醫,家裏留下了許多的丹方,你感覺把這藥喝了,先保住元氣再說。”
胖大嬸關切的將藥遞到宋柒鬱的嘴邊,隻是那藥的味道實在太濃鬱,聞之有種惡心想吐的感覺,不過這也是人家好意,留著這幅身體還有用呢,於是狠狠的將那藥喝了下去。
喝完那藥之後,宋柒鬱小腹中升起一股暖流,在奇經八脈中運轉了一下,那胸口的壓迫感竟然好了很多,隻是一股頭暈目眩的感覺襲來。
“放心,這是你身體在自我修複,人體隻有在睡眠中,身體才能得到最好的休息。”
說完,不知道她的聲音有什麽魔力,宋柒鬱隻覺得身子越來越沉,但她心中一直放不下尋香的事,腦袋還有一絲清明趕緊問道
“我昏睡幾天了?還要睡幾天?”宋柒鬱著急的溫度
“三天了,你下次醒大概是明天黃昏時分了。”那胖大嬸笑著道。
“她醒過了?”一個帶著銀質麵具的人走了進來,聲音不帶一絲情感。
“報告聖女不首領,醒過了,宋柒鬱身體傷勢很嚴重,剛才屬下按照首領的指示將寨子內的神藥為給她喝了,隻是首領為了這麽個女人值嗎?”
那胖大嬸一改剛才慈眉善目的樣子苦著臉道,她不像組織裏的其他人一樣懼怕這位首領,因為這位首領還是她親自帶大的聖女,隻是受先皇所托幫助處理一些事情,代管先皇手上的幾乎每個皇帝都會有的暗地勢力,不過這股勢力每個朝代的叫法都不同,最出名的就是以後明朝錦衣衛與東廠了。
當然祝國雖然領土已然不錯,相當於西夏的一大半,再將西南周邊以祝國馬首是瞻的小國算進去,其實揮兵中原加入亂世也未嚐不可,但祝國除了開國太祖和當今齊王,前太子和先皇都是溫婉性子,而他們“孔雀門”也不過是搜集情報之類的小事,遠遠沒有後世錦衣衛和東廠的威勢。
“藍姑,這個女人對我們非常重要,苗寨取得自主權還要靠她呢,千萬不要小瞧了這個病秧子,興許她可是以後的皇後,在皇帝枕頭吹吹風,一切差不多就水到渠成了。”藍孔雀在麵具背後笑道。
“真的,聖女所說的那個計劃真的能成嗎?”
藍姑聽的手腳激動,雖說在這個祝城呆的時間長了,祝城的物質娛樂無一都遠遠的比除了所謂的蠱毒就還相當於處在原始社會的苗寨要好,但梁園雖好非久戀之鄉,藍姑若不是不放心自家的聖女首領早就飛奔回苗寨了,當然還有就是為了聖女那個所謂“區域民族自治”的計劃。
苗寨雖說披上了一層神秘恐怖的外衣,但這個世道不是蠱毒能橫行一切的,實力為尊,中原的發達的生產力遠高於苗寨,這就注定了不管祝國這裏發生怎樣的動亂,那都是漢人或是其他強族之間的改朝換代,苗寨始終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隻能做附庸,反正誰當主子無所謂。
但是因為苗寨天高皇帝遠,不過那裏的物產為西南中原皇朝所垂涎,所以派遣官吏管理,順便做些“經濟交流”是必不可少的,但正因為天高皇帝遠,官吏仗著朝廷兵馬駐紮,很容易與當地守將同流合汙欺壓苗寨,本來嘛,當兵的也都是苦哈哈,這麽一來,多了一項進項,你好我好大家好,何樂而不為呢?
這就苦了苗寨了,要是遇到那種所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官員還好,但聖女告訴大家人性都是一樣的隻是製度的約束力不一樣,在這種製度下,官員品德好是奇葩,拚命貪汙斂財才是正理,要是換了苗寨的人做了不受中央監督的中原官吏,說不定會貪得更狠,這根本就不是個人修養的問題。
一席話說得大家好像明白但又不是太明白,但自從聖女
經曆過那一劫後,好像整個大變樣了,但高瞻遠矚總是個好詞。
“那怎麽辦呢?”被欺壓的苗寨同胞滿麵愁容,朝廷不管是軍隊武器,軍人素質,還是其他都遠遠的高於苗寨,苗寨反抗就相當於中原的民眾暴動,說不定還不如暴民,說句不好聽的,他們反抗也就是白菜茄子反抗,專門練殺人的士兵一刀一個,殺光他們也要不了半個月。
“民族區域自治”這個概念就被提出來了,苗寨所在的苗洲成立所謂的長老團,凡是有關於苗寨的政策必須經過長老團表決,長老團若是超過一半人反對,此項政策作罷,但知州若是反對可以和長老團聯名上奏朝堂,陳述雙方理由,最後由皇帝決斷,皇帝決斷為最終決斷,不管哪方有理,此為最終決議。
當然還有那些外帶的設立苗族學堂,學習漢族與本民族文化,開放苗族進行科考啊之類的政策,這些想法一出那些苗寨七老八十的各個分寨的長老們熱淚盈眶,皇帝自古就是有責任的,隻有能上達天聽,中原皇帝深受儒家文化影響,隻要不是太奇葩的,肯定都是偏向苗寨的,即使心裏再腹誹,嘴上肯定支持苗寨隻要不太過分的要求,誰叫你是中原上國呢?氣度,這點很重要。
苗寨其他人在想著以後的新生活,藍孔雀卻在心裏哀歎,作為後世谘詢爆炸的受益人,盡管在那個時代她隻是老大不小了嫁不出去的可憐小法醫,還是實習的,但並不影響她知道,政治是要妥協和平衡的,誰都知道這項政策通過後,苗寨有了話語權,隻要不能恃強淩弱的儒家傳統還在,更重要的是隻要“漢苗本一家,都是姓炎黃”的論調還在,那苗寨日子肯定會大大的好過。
事實也確實如此,炎帝手下的“九黎”其中一個就是苗族,上古傳說中的風神也是苗族,所以漢苗都是華夏正統是一個強有力的推動器,但是再強有力也拗不過現實利益啊,那些在苗寨中取得利益的重大利益集團是不會這麽眼睜睜的看著煮熟的鴨子飛掉的。
這也是藍孔雀答應祝逸的最重要原因,但人算不如天算,藍孔雀還沒有能完成幫助祝逸清掃敵對勢力的任務,他就去閻王那裏報道了,當然原本這計劃應該是由顧儒飛接著完成,但藍孔雀一直照顧顧儒飛長大,知道這位天性喜歡自由,要是能拋下皇位去天地間逍遙自在,他不會猶豫哪怕一秒,這種事是很強調政策延續性的。
天知道顧儒飛會在什麽時候皇位穩固的時候發神經,一下子跑掉了,到時候對苗寨的政策一打壓,自己恐怕真得要等到開明的天朝見過,才能看到“國策”的推行了,藍孔雀本能的不能把寶壓在不靠譜的顧儒飛身上,政治其實是比戰場還要殘酷的地方,很多時候都是玩誅心的,自己不是能玩政治的料,唯一的辦法就是等,用適當的代價換取一位合格的政治家的支持。
那一晚,她見到宋紅袖偷偷摸摸的從房間裏出來,看見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讓藍孔雀笑了,等了這麽多年終於等到了,隻要這件事完成,隻要祝國這個“區域自治政策”延續百年不出動亂,哪怕是祝國滅亡了,不管接替的是西南的某個勢力還是某個中原強國能穿越六千裏大沙漠統一了西南。
祝詔雖然也是柔情漢子,但跟他弟弟祝逸決然不同,祝逸優柔寡斷,感情用事,但祝詔卻很能分的清國事與私事,他是很合格的政治家,祝國太祖看重的也是祝詔骨子裏該妥協妥協,該強硬強硬的政治天賦。
祝逸太柔了,皇帝耳根子這麽軟不是國家之福,祝融太烈了,窮兵黷武對於這個本質上不算大國的祝國帶來潑天災禍的可能性遠遠大於成為中華正朔,但偏偏祝融就是這麽個已經不能說是賭徒了豪賭性子。
藍孔雀也是看到這一點,祝詔為了顧儒飛與宋紅袖的自由,為了苗寨的安樂,為了本小姐的逍遙,隻能犧牲你了,藍孔雀再一次溫柔的看著宋柒鬱幸福的笑著,有這個寶貝在手就不怕祝式三兄弟同一個毛病“重情”的祝詔不就範了。
胖嬸身體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本能的環抱著自己的手臂,聖女看**躺著的如天仙般的女子是什麽表情?聖女至今未婚,說自己看不上天下汙濁的男子,在聯想聖女給孩子們講的那本什麽《紅樓夢》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難道聖女喜歡的是?
“不能這麽想,不能這麽想”胖嬸極力的把已經紮根在自己腦袋中的想法甩出去,聖女的脾氣不是太好,被她知道了,雖然不會死,但會生不如死啊!但是女人天生的八卦還是讓胖嬸目光時時的遊離在藍孔雀的身上。
虧得藍孔雀在想關於苗寨以後發展的大事,心思都沉浸在裏麵,沒有注意到自己屬下鬼鬼祟祟的異樣,要是被她知道了,肯定會讓胖嬸知道苗寨聖女曆代傳承是多麽令人“痛並快樂著”。
關於苗寨的政策都會有一個強大的慣性,畢竟苗寨被搜刮,那些官員是不會上交一個子給皇帝的,為了政治名聲,隻要不是腦袋發昏的皇帝是不會要搜刮苗寨民脂民膏的錢了,一旦這種情況發生了,隻能說明其他地方更糟糕,民眾活不下去了,離滅亡還遠嗎?
當然藍孔雀記
得很清楚,現在大遼還是在遼太祖耶律阿骨打的在位期間,遼的國祚是二百二十年,離那個北遼創建者耶律大石還有很久呢,隻要在近幾年完成這件事,向那二百年後的梟雄不會做出不明智的政治選擇。
“唉。”藍孔雀歎息道,自己還隻是女兒身啊,即使模模糊糊曆史課聽了一半,現在腦子裏記得一成,勉勉強強知道曆史走向,也隻能做些根本上不了正史的事情,後世也不會知道一個現代靈魂為了一個不到三萬人的苗寨費盡心力,奔走呼號,這一切連曆史的塵埃都揮灑不起來。
不過這不重要了,藍孔雀高昂起她那優雅的脖子,容貌毀掉了沒關係,身材毀掉了沒關係,自由被壓製沒關係,隻要自己無愧於心就好,這漫漫長河出了多少英雄梟雄,多少天之驕子的人物,但是無愧於心的又有幾個?等過了這一關,自己還是背著藥簍去行走天下吧。
三十出頭了,再不旅遊就老了,反正腦子裏一大推中草藥呢,論下毒醫術,整個西南肯定能排進前五,再加上自己的法醫技巧,說不準能碰上什麽案子,自己翻看爛的那本小說不就叫《首席女法醫》嘛,也許還能混個神探的名號呢?
想著未來的生活,藍孔雀笑了,這圖景中還包括一個清風長劍,隻看得清背影的人物,他一笑有傾城之美。
祝逸?他還是搖著扇子慢慢的走了,罷了,你再好也是那個苗寨聖女愛慕的人,我藍孔雀有我自己以後的自由,你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藍孔雀眼角裏冒出了淚水。
藍孔雀繼承了她的醫術,也繼承了她的愛戀,不知不覺間困擾她十幾年的身影今天居然走了,這個以為自己一定要在某件強烈的刺激下才有可能消失的心理問題,竟然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解決了?
藍孔雀心理還是有點小小的遺憾的,祝逸在她穿越之後見麵的時間太少,畢竟這種男人放在後世肯定被冠以“絕種好男人”的名頭,興許現在這種男人真的已經絕種了?
“轟隆”一聲炸雷,一個男子從**直接跳起了,臉上身上滿是汗水,祝詔抹抹臉上的汗水,回想著當時夢裏的情景心還在咚咚咚的打鼓。
剛才他夢見自己想了十六年,卻死死不能相見的宋柒鬱被一些看不清楚臉的人在懸崖上步步緊逼著,最後也不知道柒鬱說了什麽,隻是她的臉色很決絕,做了那麽多年的夫妻,他豈不了解柒鬱的性子看起來溫婉實際上是如火般剛烈,但這個世界上值得柒鬱剛烈的事情不多,本能上祝詔覺得是因為自己。
當然除了宋柒鬱,前幾天在客棧裏見到的和柒鬱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也像一粒種子紮根在自己的心底,不知道為什麽,想起那名女子自己的胸口就溢滿了幸福,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現狀,祝詔就歎了口氣,要不是自己有個手段通天的師傅,向天偷命,恐怕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但現在就算是活著也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
祝詔走到銅鏡前,脫下內衣,他不是自戀狂,隻是銅鏡裏的餓身體實在太駭人了,枯萎,毫無生機,甚至於惡心這種詞都很恰當的形容他的肌肉,以前的自己身體是多麽迷人啊,那是一幅能讓柒鬱如癡如狂的身體,現在的身體呢?根本就是一個僵屍。
對,祝詔的手段通天的師傅就是一個藍眼睛白皮膚的一位老人,他是被教廷裁決所追殺而來中原的,後來又陰差陽錯的遇到了祝詔,世人隻知道這個洋鬼子算學別出一格,對於管賬的祝詔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好幫手,別人認為師徒之名也是祝詔求學新算法的好名頭罷了,在當年的大軍中沒人會注意這個非我族類的的死老頭子。
但是這個死老頭子被教廷裁決所追殺正是因為他其實是研究屍體的異教徒,在東西方屍體都是一個神聖的東西,這個老頭子為了印證屍體學,竟然去偷屍體,毫無疑問,這是要上火刑架被燒死的。
後來新朝建立,原本作為太子眾多老師的一員,他是可以擔任正五品的官員的,隻是那老頭怕當官樹大招風,教廷的勢力太可怕了,皇帝還要匍匐在梵蒂岡那位的腳下,自己要是稍稍冒出頭,那如影子的聖騎士們就能悄悄的掰下自己的頭顱,所以他堅決地留在了太子府,當一個管賬的管家,不識抬舉的人也沒必要再理會他,就這樣,祝詔逃過了一劫。
但是逃過一劫有時候並不意味著這是一件好事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讓祝詔寧可選擇當年死在那瓶天下第一奇毒“五香鶴頂紅”下。
但是仇人沒死,重要的是他愛的人還在這個世界上苦苦掙紮,他既然已經“活了”就沒有再死的資格,隻是,祝詔摸摸自己已經僵硬的臉龐,已經如同生鏽的鋼鐵一樣的手臂,自己的肌肉已經如同屍體一樣的話,要是再沒有那種東西,恐怕要不了多久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身體腐爛而死。
老師的話言猶在耳,他經過十年考察終於在一本古醫書中的案例中推測出所謂的三合香的各種作用身上的各種各樣的包裹也已經準備好了,就差那最重要的藥引子了
生白骨活死人——斯人香,我一定要找到你,祝詔的目光堅定的如同萬年都化不開的寒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