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這山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開?”

祝詔蒙著臉,聲音故作沙啞的道,無歸山原本就是西南禁地,但是自從顧儒飛和宋紅袖進去之後,一對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黑甲軍就把守著山口,防守嚴密的一隻飛鳥都進不去。

“快滾,上頭命令下來了,自然也就解開了。”

那黑甲軍到沒有怎麽為難祝詔,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無歸山雖然常年瘴氣,但正因為如此裏麵天材地寶也比其他地方豐厚,馬克思說過隻要有十倍利潤,商人就敢踐踏任何法律,這些天也陸陸續續有各種各樣的人想要進去,但都被黑甲軍趕回去了。

祝詔抬頭看了這隻軍隊一眼,其實也不太陌生,這是齊王殿下的私兵,當然齊王身先士卒,往往是衝殺在第一線的,這種蓋世武將要是說沒有兵士誓死相隨,肯定是全軍覆沒了。

當然太祖也是年老雄心落,明明知道齊王手上掌握著這麽個大殺器,自己卻不傳位給他,日後一定會造成天大的麻煩,但就是舍不得對這個感性上自己最喜歡的兒子下殺手。

黑甲軍也是祝詔祝逸乃至現在的祝韞(顧儒飛)隻能在暗地裏積蓄力量的源泉,有了黑甲軍,祝融就有了獲得大位的本錢,但祝韞有著正統名義,在這個禮教最森嚴的時代,光是這份正統就足以讓齊王投鼠忌器,何況祝詔祝逸也不是傻子,一個掌管錢糧,一個掌管情報,兩人合力也能勉勉強強跟他抗衡了。

“唉,槍杆子裏出政權。”祝詔看著黑甲軍突然想起三弟身邊那個奇奇怪怪苗寨聖女所說的話,現在他對這話無比認同。

“唉,大人,小人是同源祥的掌櫃,這次進山就是想跟山中的獵戶談收購藥材的,能不能行個方便。”說著一邊偷偷將一個孩童拳頭大小的金塊放進那名守兵的口袋,祝詔也不忘記他身後的小隊,從自己衣服中取下小袋子,裏麵的碎金子就算平分下來都夠一個殷實人家過一年的了。

那名兵士寒麵如霜,將金塊放回祝詔的口袋,眼中的懷疑日盛,這次非比往常,據上麵露出的口風,齊王殿下欲行大事跟這山有很大的關係,自己是齊王殿下的親兵,輪功勞,做一州的統領都夠了,但自己的這一身賤命是齊王殿下救的,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幫助齊王殿下登頂,眼前這人有很大的古怪。

“把你的頭巾摘下來,否則休怪你兵爺爺刀下又多了一個冤魂。”那名兵士惡狠狠的看著祝詔道,手掌一揮,黑甲軍便將祝詔圍了起來,強弓鐵弩直直的對準祝詔,現在別說祝詔這個一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了,就是一頭虎王就是有一點異動,下場也隻會死無全屍。

“各位大爺,小的隻是個同源祥派下來的管事,何苦這麽苦苦相逼呢?我這就走這就走。”祝詔連連擺手,身子不斷的打顫,做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樣子。

“哼,這四天來,你天天來這想要進山,手段一次比一次狡猾,你要是沒有問題有鬼啊,把腰牌和印記給我看看,若不是恒源祥的管事,哼,明年的今天你墳頭的草就該冒出來了。”

那名小隊長說話很不客氣,但祝詔知道隻要他要看腰牌和印記,這關就過了,當年太祖建國雖然沒有打下全國,但是政權已立,這種事也很正常,畢竟建國雖然以打仗為主,但若沒有根據地,就算打下全國土地也不過是雨中浮萍,沒根據長遠不了。

建國草創,自己領了戶部,為戶部尚書,三弟祝逸領了禮部,當然這個禮部除了宣講祝式皇統的正統性之外就幹些間諜工作了,當然建國後的禮部就徹底成了國家教育,選拔人才,外交部門了,四弟祝融領了兵部,不過當時在他之上的還有兩員統帥,顧明誠是兵馬統帥,再管後勤糧草,他想要自立為王就太容易了,所以被龍天越領了,祝融成了監督龍天越的兵部侍郎。

幸虧當時老四不是兵部正印掌管,要是曆史偏差了一點點,他對於軍隊的掌控力就不是一開始很尷尬的位置了,造反實力不夠,但又隻差那看得見的差距,所以實際上三兄弟以後的時間都在利用時間縮短差距。

同源祥是自己就認戶部尚書留的後招,看似跟自己沒有半點關係,實際上自己才是幕後的掌控人,蟄伏將近十七年,第一次動用這個後招竟然就是在被弓箭指著的時候。

“唉,四弟明目張膽的擺出了黑甲軍,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看來我這個二哥也要出招了。”

祝詔一陣頭疼,祝融不懂經濟,要不然現在心裏肯定一萬個不爽,全國的錢莊票據,再加上那個藍孔雀提出的一些很新穎的觀點什麽“匯兌”什麽“借貸比例差”等等概念,自己已經掌控七成所謂的“金融”了,放在現在民主社會,誰要是能掌握七成金融,已經是全世界的“皇帝”了。

“這是真的,不過現在真的不能通行,您還是慢慢等著吧,至於同源祥的損失,你報上來,我會回稟

主上,到時候應該會賠償你同源祥的損失的。”

一旦確定了身份,小隊長也不敢再吆五喝六了,畢竟同源祥生意做得很大,甚至自己家裏的賞賜的田產也跟同源祥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人是經濟動物,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跟把握著自己錢袋子的人過不去的好。

“好吧,唉,小姐的病情嚴重,要是找不到這無歸山裏的萬年靈芝,萬一出個好歹,我的老命可就沒了。”祝詔這些年風裏來雨裏去,再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爺,這演技放在現在拿個小金人一點都意外。

“唉,我們也是當兵吃糧,沒辦法。”

那名小隊長為人還挺憨厚,一看一個大老爺們哭了,原本冷若冰霜的臉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又不能對他嗬斥,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天知道這個小小的管事是個什麽性子,同源祥實行職員流動製,說不準這個管事就複雜一個縣城的錢莊運營,萬一有個不好,腰帶同源祥貸款,被卡住了,也沒辦法說理去,總不能拿這麽個雞毛蒜皮的小事麻煩齊王吧,齊王殿下會怎麽看自己,無能這個帽子鐵定是摘不掉了!

“嗯,你讓我想想,這樣吧,明天我們換防,那個出口很隱蔽,正好我有兩個兄弟要回家探親,讓他們跟著你,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那個小統領一拍腦袋瓜想出這麽個聰明絕頂的辦法來,他自己都開始佩服起自己的智慧來了,齊王殿下英明神武卻說自己不適合任一地軍事主官,恐怕這是齊王殿下一生唯一一次看錯人了吧,自己不適合,難道後麵那些瓜腦子適合啊?

“哎呀,您真是太聰明了,我替我們主家感謝您的大恩大德了,我家小姐要是病愈,我一定稟告老爺將您的恩德報上去,我家老爺最是不吝於封賞的人了,太感謝你了······”

祝詔打蛇隨棍上,一江水的讚美之言直讓這個戰場上的鐵血漢子笑開了顏,兒時自己讀書沒悟性又不賣力,不知道讓老爹打了多少回,後來在軍中屢立戰功,得到的表揚也隻是勇猛一類的。

從來沒有人讚美過其實自己心底最認同自己的品質,小隊長一向認為自己的聰明天資肯定超過自己戰場上百人斬的天資,隻是記憶不行所以讀書不行,但記憶跟聰明是兩碼事吧,隻是自己最認同的品質沒人這麽說,也不好自吹自擂,現在好了,終於遇到一個知己了!

“好了,你家主家是哪一個啊?”小隊長得意了半天,想到還要問他幾個問題,因為同源祥背後的大東家不止一個,甚至聽說曹太後在裏麵也有股份呢。

“莫家。”

祝詔把這個對自己最忠心耿耿的家族說了出來,說來也巧,莫家大小家出生確實體弱多病,病的隻能在輪椅上度過殘生,要是按照正常程序,莫家那位小姐應該是自己“賢良淑德”四妃之一了,隻是就算祝詔登基嫁給祝詔的恐怕也隻能是她的大姐,不過為了掩人耳目,莫家那位大小姐已經結婚了,隻是一直沒有子嗣。

“哦。”小隊長頓時肅然起敬,莫家家主憑借一介布衣,做到了如今有縣城的地方就有同源祥的地步,而且為人極為通達,知道自己的同源祥樹大招風,主動將主動權交給了皇室,但即使這樣,莫家也是同源祥的實際上的中流砥柱,商業,在明麵上小小的九品官都不能碰,更何況皇室,所以這些頭麵上的事基本都是莫家來做。

“哦,對了,抱歉兄弟啊,小弟還要你打開你的紗巾,隊伍裏有畫師,要他給你畫上一幅像,沒辦法,這是我剛剛接到的指令,上頭有令,我們下麵不敢不從啊,等這件事情了了,我請莫兄弟喝酒。”

那小隊長知道出來替莫家做管事的都是莫家家奴,甭管進府之前叫張三李四的,進府之後隻能統一的姓莫,所以不需要問祝詔的姓氏了。

祝詔心裏咯噔了一下,雖然情報一直牢牢的掌握在三弟手中,但這個世上最無情的東西就是時間了,祝逸死了有十年,這十年恐怕當的是文武雙全的祝融已經掌握了一定的情報力量,當今聖上在山裏,山裏有返魂香這個消息隻有不到十指的人知道,但是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他把手這個關隘,隻管你進,畫上畫像到時候一網打盡,當的好心思啊!

祝詔猶豫了隻有一瞬,當即決定現在要是不拿下臉上的黑布,立馬就會引起這個小將的懷疑,在戰場上死過幾回的人了,哪怕是做那事的時候都防備著,更何況隻是小小的得意呢,要是被他瞧出了破綻,自己的命不超過三個月,雖說原本的壽命也就剩下這麽個數字了,不過自己不甘心啊!

祝詔想了一下,當即猶豫的說。

“長官,我兒時出過天花,邀天之幸逃過了一命,但是臉上卻再也不能看了,小的有點小機靈,蒙太爺可憐,做了個小小管事,我能不能不摘黑布。”

“不行。”小隊長笑容立馬止住了,誰也看不見他是怎麽出刀的

,總之現在寒光就照在祝詔的臉上,刀鋒離他不過半毫米,稍稍偏一點,他就去跟常小黑報道了。

“哎呦,長官您這是幹嘛呀?好,我摘,我摘。”說著忙不迭的把自己身上的頭紗摘下來。

“嘔”那名小隊長也是從屍山血海的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什麽惡心的場麵沒見過,可是看見這臉上長滿了水泡,好像微微一擠就流出惡心的白膿還是胃裏咕咚一下。

“好了,好了,也別畫上你的長相了,被齊王看見,一不高興,咱們兄弟都得倒黴了。”說著便揮揮手準備將祝詔放行了。

“慢著。”一直在那個小隊長身邊的黑甲軍士說話了。

“這是上邊派來的人物,就是你長得再惡心也得畫下來。”說著便招手後麵的畫師,將祝詔易容過的樣子畫下來,準備明天這個時候送往祝城。

祝詔心裏微微發苦,祝融也不是易於之輩,自己這幅醜樣子雖說沒有半絲當年翩翩佳公子的痕跡,但也太醜了,鶴立雞群一向沒有好下場。

正在這時,祝詔不知道,一輛牛車已經駛進了他住的旅館,而宋柒鬱已經能坐起來了,旅館是藍孔雀名下的,藍孔雀喜歡**,而這個時節正是**爛漫的日子,所以後花園裏滿目的野雛菊開的黃燦燦的,恰巧宋柒鬱也喜歡**,在黃色的海洋下,宋柒鬱不由的想起那個雨天走進小樓的那個絕世公子。

一無所獲的祝詔往回趕,一回來便躺在**不發一言,任他有萬般才智,祝詔始終不是一個機變特別強的人,他喜歡大氣磅礴的做事情,如果今天換做是機變能力最強的祝逸,恐怕早就已經進山了,現在他不管使用什麽方法都生生的止在山門外。

“唉。”祝詔又習慣性的歎息,現在他不僅僅是關心山裏的那個不知道是返魂香還是斯人香的三合香了,如果是返魂香,某種意義上祝詔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但更像是一塊石頭壓在他心頭的還是那個很像他魂牽夢縈十七年的女人,血脈相連的感覺讓祝詔冷了很多年的心一下子又劇烈跳動了起來。

原本隻是被動的渴望活著,但是見到宋紅袖後,身體竟然起了一種強烈渴望活著的欲望,如果他的師傅看到一定會欣慰自己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祝詔終於渡過了最難度過的心劫。

這麽幹耗著不是辦法,祝詔想起來在屋子裏轉上幾圈,但是身體情況不允許他做多餘的動作,他不是正常人,正常人的細胞不斷的死去也不斷的新生,但祝詔身體更新的機能被狠狠的破壞了,多餘的動作會加速他身體的衰老,要不是他漂洋過海的師傅臨死前做出了一些很奇異的藥膏,現在的祝詔臉已經是個老頭子了。

沒有將臉上的假麵抹去,在這個地方任何時候怎麽小心都不為過,反正已經習慣了臉上多一個東西的感覺,就這樣戴著吧。

太陽慢慢的沉到山的那一頭,黑暗一寸一寸的吞噬著屋內的陽光,祝詔不想點蠟燭,但是一種強烈的惶恐不斷的吞噬他,小時候令他害怕的那些故事再一次衝擊他的心房,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黑夜,再也不會害怕孤獨,但是宋柒鬱與宋紅袖那兩張絕美的臉不斷的讓他已經麻痹的心房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

祝詔從**一躍而起,這濃濃的黑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後花園的**開的燦爛,記得自己的寶貝最喜歡的就是淡淡開放的**,自己給柒鬱寫的第一幅字上也是關於**的。

“人淡如菊”這四個字是從藍孔雀那個奇怪的女人口中聽來的,當時看到柒鬱在花叢中淡淡的微笑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這四個字,當時還不想這實際上是抄襲別人的話寫在紙上,不過自己實在想不出什麽語言還能更貼切的形容自己心愛的人啊。

宋柒鬱就像那淡淡的**,芬芳淡淡的,卻能直擊人的心房,顏色淡淡的,卻能讓陽光直照到別人的心底,心思淡淡的,卻讓人的靈魂為之輕輕顫動,淡淡的,卻不知不覺再也離不開那個身影。

宋柒鬱坐在藍孔雀坐的那個叫做輪椅的東西上,陽光散了,她也從回憶中掙脫過來,這麽多年了,一直靠著美好的回憶才能在齊王府那個特別的大監牢裏活著,強作歡顏的日子苦楚隻有自己知道,若沒有宋紅袖,若沒有那個三合香的傳說,現在自己已經化成了再也沒人會心動的骷髏了吧。

“嬸子,我們回去吧。”宋柒鬱對著身後的胖嬸說,胖嬸答應了一聲,便推著木質輪椅往回走,在快要走出後花園門的時候,一個全身身著黑袍,鬥笠,臉上的黑布蒙的隻剩一雙眼睛的人走了進來。

宋柒鬱低著頭,來人抬著頭,兩個人沒有看到對方,隻是這樣很普通的擦肩而過,但走過對方的時候,兩個人的身子同時一頓,如被十萬伏特的電流電擊了一樣。

“嬸子,停下轉身,我要看看那個負心人,現如今長成什麽樣了。”宋柒鬱在輪椅上咬著銀牙一字一頓的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