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孟斐斯城

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這個叫做前世今生的茶館。

司音的反應我完全想象的到,他對我擅自解救了那群女孩,令伯爵夫人的城堡提早被攻破自然又是極為不悅。

“師父,還好這次我去得及時,不然我們小隱就變成吸血鬼的新娘了!”飛鳥還在一邊調侃著我。

司音冷冷掃了我一眼,目光隨意地掠過我胸前的項鏈,微微一皺眉,“這件東西……”

我低頭看了一眼,忙拉起領子遮住了那條項鏈。鏈子上冰藍色的寶石散發著淡淡的光澤,猶如撒那特思那雙月夜下的眼眸,心裏沒來由的湧起了一絲惆悵。

“不會是那個吸血鬼送你的吧?”飛鳥笑著加了一句。

我沒有回答,隻是攥緊了那塊寶石,一陣冰涼的感覺襲來,好像撒那特思那永遠冰冷的溫度。

“摘下它。”司音冷冷道。

“不要!”我搖了搖頭,“我不要摘下來。師父,不管他是不是吸血鬼,別人的禮物還是應該珍惜吧。”

司音的異色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站起身來,道:“隨便你。”便出了房間。

“師父為什麽總是那個樣子!”我又把不滿發泄到了飛鳥頭上。

“其實師父也是為你好。”飛鳥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走到隔壁的房間,打開了冰箱,不知在拿些什麽。

“這次也是師父讓我過來接你,他嘴上不說,心裏可是擔心得很,而且把渡靈蓮花這麽重要的法器也交給了我。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你我又不是不知道。”

原來是司音叫飛鳥過來的。唉,倒也是,雖然司音冷冰冰的,但從小對我還是不錯的,他也是擔心我吧。如果沒有那個法器,飛鳥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你不在的日子,師父的話更少了,我可是剛從亞瑟王時期回來就被師父趕過去接你。”飛鳥好像很不情願地搖了搖頭。

“亞瑟王,他帥嗎?”我又被勾起了一絲好奇心。

“還行,不過沒我帥。”

“臭美。”

“我這是實話,除了師父,也就你那個吸血鬼新郎能和我有一拚。”

“呃——”我的嘴角又開始抽搐,

“你那個帥哥吸血鬼說不定會來現代找你哦。”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腦中想起了撒那特思臨別時說的話,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裏湧起一絲奇異的感覺。雖然他是個吸血鬼,可是不管怎麽樣,他是第一個吻我的男人,也是第一個說愛我的男人。

“不過不用擔心,就算找上門也不怕,這裏可是我們的地盤。”他遞給我一杯飲料,我剛想接過來,一看那飲料的顏色,立刻腸胃翻騰,幹嘔了起來,

“拿開,快拿開!”

“怎麽了,這是你最愛喝的番茄汁呀。”

“快給我拿開!”

“奇怪……怎麽又換口味了,不如嚐嚐草莓汁?還是西瓜汁?”

“快——拿——開——”

看來我的後遺症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改善……

晚飯後,我敲開了司音的房門。

“什麽事?”司音似乎正在手提電腦前查尋著什麽。

“那個,師父,謝謝你。”

他似乎有些驚訝,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轉過身來看著我道:“什麽?”

“師父,謝謝你讓飛鳥過來救了我。”我一邊說著,一邊把剛泡好的龍井給他端了過去,笑眯眯道:“師父,喝茶,是我親手泡的哦。”

司音的眼中閃過一絲溫和,道:“無事獻殷勤,一定沒什麽好事。”他指了指身邊,道:“坐下吧。”

“師父……”

“嗯?”

“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不適合作這份工作,為什麽每次完成任務,我不但沒有輕鬆感,心裏反而更加沉重了。”

司音若有所思地望著我,低聲道:“這一世的你,真的很像她……“他的聲音雖然很輕,最後的幾個字還是鑽進了我的耳內。真的很像她?她是誰?一絲疑惑在我心中一閃而過。

“你的性格從小就是這樣,就像飛鳥說的,太感性了。而且我發現,你好像越來越容易陷入到周遭的人和事裏去了。”司音話鋒一轉,順著我的話說了下去。

“可是人非草木,小正,總司,包括撒那特思,他們都是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麵前,不再是書本上枯燥的文字,而是有感情,有血肉的,我實在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我鬱悶地拿起茶喝了起來。

“這樣吧,過一段時間,我們去國外散散心吧,你想去什麽地方?”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語氣中透著一絲難得的溫和。

“我也不知道。”我似乎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光是這些任務去的地方就夠折騰了。

“對了師父,每個人都有他的前世,我的前世又是怎麽樣的?”我忍不住問了這個一直很想知道的問題。

司音的臉色稍稍一變,又立即恢複了常色,道:“也沒什麽特別的,好了,你出去吧,我還有事要做。”

“那好吧,師父,你早點休息吧。”我站起身來,剛走到門口,就聽司音道:“等一等。”

我轉過身,司音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淡淡笑意,道:“在你出門之後,是不是再替我泡杯茶。”

“可是,我剛剛已經……”無意中看見不知何時被我喝得光光的茶杯,不禁幹笑了兩聲,道:“好……”

關上門,我的心裏不由又掠過了一絲疑惑,為什麽司音他好像不想談及我的前世呢?

幾個星期過後,新的委托人上門了。

是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在我的記憶裏,這好像是第一次有兩個人一起來。不過看那孩子的樣子,似乎並無異常。夢到我們前世今生茶館的,恐怕是這位中年婦女吧。

她坐下以後,情緒激動,說話毫無條理,費了好大勁,我才從她斷斷續續的述說中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原來這個小男孩從小就怕鳥,不管什麽鳥,隻要接近他,他就會大哭大鬧。現在的情況似乎越來越嚴重了,隻要聽到鳥聲,他就渾身緊張。

而且更讓人奇怪的是,每次看到大型的鳥,他的眼睛都會隱隱作痛。

我看了一眼那個小男孩,他的眉頭深鎖,臉上透著一絲和他年紀完全不符的老成,怕鳥?那麽說來他的前世和鳥有關係吧。

司音照例把食指放在了他的額上,隻見白光所聚之處,出現了奇怪的文字,不,與其說是文字,不如說是象形文字。

我的心裏莫名地興奮起來,擁有這些神秘的象形文字的國度隻有一個——遙遠的古代埃及。

“他的宿命根源在距今三千多年的古代埃及,在那一世他是一位叫做費克提的神官,因為對法老王的王後過於迷戀,做了無禮之舉,被法老王下令處以極刑。他被脫光衣服,綁在沙漠中暴曬,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天上飛來的群鷹啄瞎了他的雙眼,撕裂了他的肌膚。”

司音的臉色沉靜,而那位中年婦女早已變了臉色,一個勁兒懇求司音幫助她的兒子。司音麵無表情地把以往對委托者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次,那位婦女這才感激涕零的帶著兒子離開。

“那個法老王好殘忍哦。”我搖了搖頭道。

“殘忍嗎?這很正常,任何男人都不會原諒染指自己妻室的行為。”司音淡淡道,他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那麽這次是要去埃及了?”我的精神一振,所經曆過的任務裏還沒有到過這麽久遠的年代呢。法老王,古埃及,一直是神秘的代名詞,更重要是,埃及作為古代巫術的一個重要發源地,對於我來說更是具有無窮的吸引力。

司音看了看我,道:“不錯,過幾日我就讓飛鳥出發。”

“飛鳥?不要了,師父,還是讓我去吧。”我拉了拉他的衣袖道:“飛鳥都已經去過巴比倫了,這次的埃及就讓我去吧。”

司音眼中閃過一絲又好氣又好笑的神色,“你以為是旅遊嗎?”

“讓我去吧,師父,我保證,再也不會和任何人扯上關係,再也不去多管閑事,再也不……”

“好了好了,就你去吧。”司音一臉不勝其煩的樣子。

“師父,你相信我哦。”我的心情有點興奮起來。

司音有些無奈地看了看我道:“自己小心,這次我不會讓飛鳥去接你了。”他頓了頓又道:“我會把你送到公元前1276年的埃及王都孟斐斯城,該帶些什麽,你自己去準備一下。”

公元前1276年?我的腦中飛快地轉著,回憶著該是哪一位法老王執政。

“應該是拉美西斯二世即位後的第四年。”司音仿佛看出我在想什麽。

“拉——拉美西斯二世?”我的舌頭因為興奮而有點打結了。古埃及十九王朝的法老,這可是古代曆史上最為有名的帝王之一啊,拉美西斯二世這個名字就相當於是埃及王朝輝煌的代名詞。

“這樣說來,隻要阻止費克提的無禮之舉不就行了?很容易啊。”我笑了笑道。

“但是你要記住,如果沒能阻止費克提,那麽,你就要阻止拉美西斯二世了。”司音的嘴角輕輕揚起一個極淺的弧度,“我想,阻止拉美西斯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呃——-”我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了一個威嚴凶惡的大法老,“不會,不會,我一定會在出現小小苗頭時就毫不留情的把它掐滅。”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這次我仔細檢查了一遍所帶的東西,符咒,最喜歡的巧克力,還有太陽鏡和防曬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我的斜肩小包裏,早被飛鳥笑話了一番,好像還真的像去旅行似的。

萬事俱備之後,我立刻踏上了前往古埃及的路途。

這一次的旅途,又會遇見怎樣的過客呢?

在蘇醒過來之後,我一直緊閉著雙眼,靜靜地躺在原地,耳邊傳來河水流動的聲音,水鳥的翅膀拍打水麵的聲音,還有人們歡愉的歌聲。一陣陣幹燥的熱風帶夾雜著新鮮的泥土味和清新的草葉味撲麵而來。

這,就是三千多年前的空氣嗎?這裏,就是尼羅河畔嗎?

當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睜開雙眼時,抬頭看見一片湛藍的天空。藍得那麽純淨,若有若無地飄過幾縷柳絮般的白雲。

我慢慢站起身來,抬眼望去,太陽在地平線上升了起來,大地在晨霧中遼遠而又空闊。帶給埃及永恒生命的尼羅河在金色朝陽下閃耀著熠熠的光芒,暗綠色的河水微波**漾,河岸兩邊長滿了三棱形、莖頂擴散成傘狀的蔥綠色紙莎草。

心裏沒來由地湧起一陣激動,三千多前的古代文明發源地,此時此刻,就在這裏,就在我的眼前。

孟斐斯城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沿街兩邊種滿了高高的椰棗樹和棕櫚樹,不同膚色,不同服裝的人行走在街道上,利比亞人、努比亞人、迦南人,阿穆魯人,克裏特人、塞浦路斯人……不同的聲音,不同的話語,帶著一種異樣的風情。商人們笑容可掬地兜售著他們的商品,東方的布料,赫梯的蜂蜜,克裏特的陶器,黎巴嫩的玻璃瓶,應有盡有。

在孟斐斯城,貧富住家似乎是不分區的,高高的樓房底下就是一間間幹磚搭砌的小屋,而寬闊漂亮的花園別墅旁的小巷裏,也能見到人畜來來往往的喧鬧景象。背負著重物的駱駝和毛驢是這裏最常見的牲畜,城內到處充斥著怒罵聲、討價還價聲與笑聲。

雖然對眼前的這一切充滿了好奇,但我還是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費克提神官,我需要知道他在哪裏。

第二章 拉美西斯

我正打算找個人問一下,卻見不遠處一片嘈雜,似乎有人在吵架。好奇心促使我朝那裏走去,透過人群的縫隙,我看見一個六七歲的埃及男孩倒在地上,渾身血汙,他雖然全身狼狽不堪,那雙黑色的大眼睛卻是毫無懼色地盯著那個打他的人,一個身體臃腫、穿戴華麗的埃及貴族打扮的中年人。

“請問,這是怎麽回事?”我側頭問了問身邊的一個婦女,解語丸果然有奇效,我的古埃及文居然如此流利。

“真是可憐哪,那個男孩不小心踩死了烏瑟大人的愛貓,烏瑟大人就說要活活打死他。”那女人搖著頭道。

從古到今,到處都有這種人,我不禁有點惱火,在這些貴族眼裏,一隻貓遠比一個奴隸寶貴多了。

“住手!”

看那小男孩已經奄奄一息,我實在忍不住大喝了一聲,之前說的什麽不多管閑事的保證又被我拋到了腦後。那叫烏瑟的人驚訝地打量了我一眼,又趾高氣揚道:“異族人,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你沒聽清嗎,我說住手!”我上前一步道。

“你瘋了嗎?給我抓起來!”烏瑟揮了揮手,立刻有幾個侍從打扮的人向我走了過來,伸手就來抓我。我暗暗一笑,能抓到我嗎?

隻聽“砰”的一聲,那幾個侍從全被我的結界彈了開去。一時之間,周圍的人大失驚色,烏瑟棕色的臉上更是好像被揍了一拳似的。

“你,你是什麽人?”他驚慌的倒退了一步。

我又上前了一步,道:“放了那個男孩,他隻不過踩死一隻貓。”

烏瑟看上去有些害怕,但還是強撐著道:“那貓是王贈給我的,現在被這個該死的奴隸給踩死了,我難道不能殺他?”

“說來說去都是那隻貓,那賠你一隻就沒事了,對嗎?”我瞥了一眼牆角被踩死的小貓,黑色,黃色眼睛,身體上帶著棕色的條紋。

“賠?”他一臉的震驚,又輕蔑地看了我一眼道:“就憑你?”

“就憑我。”我微微一笑,掏出符咒,默念咒文,綠光閃過,符咒幻化成了一隻和原先那隻一模一樣的小黑貓。

雖然司音說過不要隨便使用法術,但是這裏是埃及。如果在中世紀的歐洲,我這樣做,恐怕立刻就被當成女巫抓起來,但是在這裏,大家隻會驚訝和敬畏,說不定還更容易能引起神官的注意。

果然,我聽見了周圍倒抽冷氣的聲音,和人們竊竊私語的談話聲。

“天哪,你看見了嗎,那個異族女孩,她變出了貓!”

“她居然能變出貓,太不可思議了。”

“太神奇了,難道她是貓神貝斯特派來的使者……”

我不由得有點沾沾自喜起來。自打穿越以來,一直都是丫環,女仆之類的角色,終於在這裏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了,會法術,還真是不錯啊。

再看一眼那個烏瑟,他早就楞在了那裏,直直看著眼前的黑貓。

我彎腰扶起了那個小男孩,輕聲道:“沒事吧?”他滿眼崇拜地看著我,低聲道:“你是貓神派來救我的嗎?”

我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事了,你快點回家去吧。”

他感激地朝我一笑,掙紮著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我也站起身來,走過還在發呆的烏瑟身邊,心裏不由好好暗笑。

“等一下,那邊的異族女孩。”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我循聲望去,在我不遠處的一棵高大的棕櫚樹下,不知何時停了一頂矩形的軟轎,兩位身體強壯的努比亞奴隸正站立兩旁,後麵還站著一位貼身侍從打扮的人。軟轎中被卷起的白色布幔下,坐著一位埃及貴族打扮的男人,他穿著一身上了漿而直挺挺的白色亞麻官服,頸間則掛著瑪特的小神像。

看他歲數大概也就二十七八左右,膚色卻是埃及人中少有的白皙,他有著一張清俊的臉龐,線條柔美而不失英氣,一雙茶色的眼眸正溫和地看著我。

“你是叫我嗎?”我點了點自己。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就是你。”

我看了看他,看樣子是個高等貴族,也許會知道費克提的下落。

“有什麽事嗎?”我問道。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手指了指前麵的小巷:“到那裏,我有話問你。”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我不想放過這個能探聽到費克提下落的機會。

“你是從什麽國家來的,你的服裝,我從來沒見過。”他指了指我的牛仔褲和T恤道。

“東方,比印度還要東方的東方。”我估計說中國,他也不明白。

“你剛才使用的是你們國家的巫術嗎?”他也沒有深究,看起來似乎對我的法術更感興趣。

“不錯。請問你是?”我也想確定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

他又是一笑,道:“我叫亞舍,是這裏的宰相。”

宰相?我瞪大了眼睛,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居然是宰相!一直以來,印象中宰相都該是一頭花白頭發和滿下巴山羊胡的形象。看來這次運氣還不是一般的好,一來就碰到埃及的宰相,那麽他一定知道費克提的下落。

“你的巫術很特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他頓了頓道:“幫我去救一個人。”

“救一個人?”我有些驚訝。

“一個被下了黑巫術的人。”

“誰?”

“是誰你不需要知道,但是我覺得你的巫術也許能救她。”他臉上的笑容後似乎隱藏著什麽。

我正在猶豫,忽然聽見他身邊的侍從低聲道:“大人,這能行嗎?如果讓費克提大神官知道……”後麵的話立刻被亞舍打斷了,但是我已經清晰的聽見了“費克提”這個名字,一時心中大喜,想也沒多想就點頭道:“好!”

得來全不費工夫,如果一切順利,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費克提了……

亞舍朝我笑了笑道:“那麽,就先跟我回去吧。”

這個宰相倒沒什麽架子,而且今晚我也沒有找到落腳之處,正好有這麽一個免費旅館,不住白不住。

宰相的住處真的不是一般的漂亮。白色的外牆,又高又細的柱子,裝飾著棕擱葉的大門過梁,房子門口種滿了金盞花,金黃色的花瓣落在地上,仿佛鋪成了一張華麗的地毯。手持蓮花的侍女們款款而來,埃及傳統的束胸長裙卡拉西斯把她們曲線玲瓏的身材襯得更加曼妙。

亞舍指著身邊一個侍女對我說道:“這是奈莉,她會帶你去你的房間,你先休息一下吧。”

我看了一眼那個侍女,她有著棕色的皮膚,烏黑的眼睛,青春健美,很招人喜愛,不由朝她笑了笑,她一愣,隨即也羞澀地笑了起來。

“那個,我可不可以沐浴?”

“可以,讓奈莉帶你去吧。”亞舍點了點,就往裏走去。

不是親眼所見,我根本想不到古埃及的浴室設備如此先進。成直角鋪設的石灰岩地板兩邊,各有一張長磚椅,磚牆外層還覆上了石灰岩塊,以免磚塊受潮。此外地麵還稍呈傾斜,讓水可以往低處流向排水管口,然後經由深埋在地底下的陶管排出。

我指了指長磚椅道:“奈莉,這是做什麽用的?”

她笑了笑道:“如果您想要淋浴,我可以站在椅子上替你衝水。”

原來是這個作用,不過我可不習慣洗澡的時候有人在身邊。我指了指旁邊的一個花崗岩浴盆道:“不用,不用,我就在這裏洗。”泡在溫熱的水中,渾身舒暢,在這裏還能有這樣的待遇,真是愜意,飛鳥在巴比倫的時候就沒有這樣的享受了吧。

洗完了澡,我也換了一身卡拉西斯。奈莉在一邊羨慕地道:“你的皮膚怎麽這麽白,這麽柔軟。”我看了一眼她豐滿的身材,暗暗想,身材上已經輸了,還不全靠膚色挽回點麵子。在走到庭院裏用餐時,我感到侍女們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自然是美美地樂了一下。

亞舍看見我的時候眼中也閃過了一絲淡淡的光澤,他笑了笑道:“卡拉西斯很適合你。”

“謝謝,”我很是愉快地衝他一笑,坐了下來。

看到眼前的菜式,我不由又感慨了一下。各種各樣的麵包和蔬菜,魚肉,牛肉,鵝肉,居然還有黃瓜,一股濃鬱的香料味撲麵而來,我聞到了熟悉的胡椒、桂皮,茴香的氣味。沒想到三千多前的古埃及就有如此齊全的香料,老天,和她一比,歐洲中世紀的菜肴仿佛倒退了上萬年。

吃著吃著,我忽然發現除了身邊的侍女,似乎隻有我和亞舍在吃飯,他的大小老婆們呢?埃及人不是早婚的嗎?

“怎麽了?”他手持玻璃酒杯喝了一口葡萄酒。

“怎麽不見你的夫人們?”我一邊研究著手中象牙製成的湯勺。

“夫人們?”他似乎楞了一下,又笑了起來道:“我還沒有娶妻。”

“還沒有娶妻?好失望,我還以為能見到妻妾成群的壯觀場麵呢。”我脫口道。

他哈哈笑了起來,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做隱。”我喝了一口無花果汁。

他點了點頭,忽然揮了一下手,周圍的侍女全都識相地退下了。我知道,他要和我說救人的事了。

“我隻能盡力,能不能有效,我不能保證。”在他說話之前,我已經開口了。

他淡淡一笑,道:“你知道你要救的是誰嗎?”

我盯著他,他茶色的眼眸深不見底,看不出一絲情緒,淡淡的笑容隻是浮於表麵上。我剛才是聽見費克提的名字過於激動,現在想來,這個男人這麽年輕就坐上埃及宰相的位置,一定也不是簡單人物。他所想救的人,一定也不是普通人,古埃及的許多巫術經常被用來詛咒對付王室成員,難道……我的心忽然一跳,難道是……

“是宮裏的人?”我低聲道。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又恢複了平靜道:“不錯,就是當今的圖雅王太後。”

果然是王室裏的人,居然還是太後,可是我還是有點不明白……

“既然是王太後,神廟裏的神官們不是也有這個本事解除她身上的巫術嗎?”我問道。

“神官,“他眼神複雜起來,“就是因為神官醫治不了。”

“怎麽會呢,王太後可是王的母親,他們怎麽會醫治不了?”

“那——也要看他們是不是有心醫治。”他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

神官,莫非就是費克提?

“費克提大神官?”我脫口道。

他瞳孔一縮,道:“你怎麽知道?”

“剛才你身邊的侍衛說的,我聽見了一些。”還好剛才他的侍從露了點口風。

“明天,我就會帶你進宮。”他站起身來。

“可是,”我也站起了身,“你為什麽相信我能解除王太後的黑巫術?”

“為什麽?”他回頭一笑,“因為你是貓神的使者。”

貓神……的使者……

我愣了那裏,連他也是這樣認為嗎?還是……

算了,現在我也沒功夫想這個了,明天就要進宮了,說不定就能看見費克提,也說不定會看見拉美西斯二世呢,想不到一切這麽順利……

至於那個巫術,我正好用來驗證一下自己的本事……進化了三千多年的巫術,應該——沒有問題吧?

在見到法老的王宮時,我忽然覺得宰相的家就好像是個鄉巴佬的屋子。

王宮旁,高高的穀倉仿佛聳入雲間,宮殿周圍種滿了枝葉繁茂的金合歡和無花果,華麗住宅的大門裝飾了藍色的琉璃瓦,整座王宮閃耀著黃金與綠鬆石的光芒。

走進王宮,氣勢恢宏的大廳中裝飾著以黃、棕為底,襯上藍、紅、黑點的瓷磚。王殿中有一排小圓柱圍成的圍欄,每根柱子上都刻了法老的名諱。四周的牆上,彩繪得美輪美奐,裸泳的女子、鼓翅的鳥禽、青蔥的綠野,著實賞心悅目。

亞舍讓我在廳裏稍等,自己就出了大廳。

我好奇地四周張望,幾個年輕的侍女也正好奇地打量著我。我看了自己一眼,在亞舍的要求下,我已經換了一身卡拉西斯,也和她們一樣披著頭發,隻不過用了個紫色的發夾,再加上不離身的小背包,好像也沒什麽奇怪的。

被她們看得有點不自在起來,我幹脆走出了大廳,一走出大廳,眼前是一片開闊的花園,園中種滿了棕擱、無花果、棗樹、酪梨、石榴與聖柳,沿著花園裏的路往前走,在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碧色的大池子,一朵朵埃及特有的白色蓮花正盛開在池麵上,隨風飄來一陣陣蓮花的清香。

好美啊,法老王果然會享福。

我在蓮花池邊的一棵無花果樹的樹蔭下坐下,背靠著大樹,閉目養神。

“咚!”額頭上忽然被什麽敲了一下,我睜開眼,一個無花果掉在了我的身邊,原來是天降水果。我又閉上了眼,“咚!”又是一下,怎麽回事,再睜開眼時,發現一個六七歲的男孩正一臉張揚地站在我麵前。

不用說,一定就是這個孩子了,我剛想罵上幾句,忽然看見他左腦勺的發型,立刻把嘴裏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荷魯斯之鎖,埃及王子的特有發型。在不必要的情況下,千萬不要惹事生非了。

“喂,快讓開!”他趾高氣揚地說道,又回頭對著幾個侍從打扮的人道:“立刻把這個池塘的水放掉,把這些蓮花全拔了!”

拔掉這麽漂亮的蓮花,有沒有搞錯!

“為什麽!”我跳了起來。

“我的護身符掉進池塘了。”他看了我一眼道。

“派人打撈不就行了。”我瞪了他一眼。

“還用你說,早就打撈過了,你這個奴隸快給本王子讓開,不然我就懲罰你!”他的氣焰不是一般的囂張。

小鬼頭,居然敢叫我奴隸,我的眼皮開始跳動了。

“那是不是找到護身符,你就不拔掉這些蓮花了。”我指著池塘道。

他似乎有些驚訝,但立刻又好奇地道:“你能找到?”

“嗯,閃邊邊去。”我往後一指,讓他退後,掏出了符咒,念了一遍咒文之後,符咒立刻幻化成了一尾大魚。我把它輕輕放在水中,低聲道:“去,把護身符找來。”

魚兒擺了擺尾,一頭紮進了水中,不多時就鑽出了水麵,口中銜著的是一個閃閃發光的聖甲蟲黃金護身符。我拿過護身符,又念了咒文,魚兒又恢複成了一張紙,飄落在我的手中。

收起符紙,我把護身符交到了已經目瞪口呆的小男孩手中,道:“給你,這下你不會拔掉那些蓮花了吧,那麽美的事物,應該好好欣賞才對,而不是破壞它哦。讓她們自由的生活在那裏不好嗎。”

小王子似懂非懂地看了看我,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你是什麽人?”一個清朗又略帶威嚴的聲音從我的背後傳了過來。

我轉過頭,隻覺眼前一片暈旋,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渾身似乎散發著太陽般閃耀的光芒,鷹和眼鏡蛇交纏而成的環型金飾壓著一頭烏黑細潤光柔的長發,俊美的臉上濃黑秀逸的長眉斜掃入鬢,一雙黑曜石般的深色眼眸正霸氣而不失好奇地審視著我。他僅穿一件短小的鑲金腰衣,露出一身健康的小麥色肌膚,身軀如棕櫚樹般修長而結實。由綠鬆石、孔雀石和黃金雕刻成何魯斯之眼的護身符宛如閃著金色微芒的尼羅河水配在頸項間;手腕與上臂處恰到好處地按合著聖甲蟲的臂環。

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耀眼的——男人……

第三章 王太後

看他的打扮,我想我再笨也猜到來者是何人了。那小男孩的一聲喊叫更證實了我的猜想:“父王!”

“你不是埃及人。”他盯著我,周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壓迫著我,我感到了一陣無形的壓力,卻又有點隱隱的興奮。拉美西斯,太陽神阿蒙之子,這就是傳說中的上下埃及之王拉美西斯大帝嗎?果然不是能用一個帥字能形容的……

“父王,這個無禮的奴隸欺負我!”那男孩的話差點沒把我嗆倒,我什麽時候欺負他了。我狠狠地給了他一個白眼,他的臉上浮起一絲報複的笑容。

“快回答,你是什麽人。”拉美西斯的眼中閃過一抹淩厲的眼神。

“我的確不是埃及人,是亞舍宰相帶我來的。”我正視著他道,興奮歸興奮,可別被他的氣勢壓倒了。

他輕輕挑了挑眉,“亞舍宰相?”

他正要再問什麽,一行人匆匆而至,見到為首一人是亞舍,我不禁鬆了一口氣。

“王,隱是我請來為太後解除黑巫術的。”亞舍一見我和拉美西斯已經相遇,趕緊上前解釋道。

“王,太後尊貴的身體怎麽能讓一個來曆不明的異族女人來診治,萬一有什麽事的話。她一百條卑賤的命也彌補不了。”人群裏忽然閃出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容貌倒也俊朗,隻是是個光頭,說的話又很不順耳。我瞥了他一眼,打算無視他。

“費克提大神官,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可是貓神的使者。”亞舍的臉上浮起一絲奇異的笑容。一聽見這個名字,我不禁心裏一驚,什麽?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費克提,唉,這下我想無視也不行了。

“貓神的使者?”費克提似乎楞了一下。

“不錯,王,在下親眼看見她能隨意變出黑貓,千真萬確。”啥,變出貓就是貓神的使者?那,那變出癩蛤蟆呢?

“就算她能變成貓,也不代表她是貓的使者,而且,我也沒有親眼所見。”費克提依舊大力反對。

“那就讓她當場變出來。”亞舍也絲毫不讓。

“好了。”拉美西斯微微一皺眉,“剛才我也見到了,就讓她試試,不過——-”他語氣一轉,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的眼神,道“要是出了什麽問題,我絕不會輕饒,包括你,我的宰相。”

“絕不會出什麽問題!”我上前了一步,盯著他的眼睛道。他的黑色眼眸極快的閃過一絲驚訝,卻沒有再說話。

圖雅王太後的臥室也是十分的寬敞,一進門就能看見一張實心烏木大床,床腳雕刻成獅爪的形狀,**還搭了一麵紗帳,床緣邊還刻有使人入睡後能作好夢的貓神貝斯特愉快的麵容。

我忽然有點明白亞舍為什麽稱我為貓神的使者了。

我走到床邊,往床裏看去,圖雅王太後果然也是個美人,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反而令她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隻是,現在這具美麗的身體似乎正忍受著巨大的折磨。我把手輕輕放在了她的額上,感到了忽冷忽熱的不穩定體溫,再仔細看她的臉,隱隱透著一層黑氣。我輕輕翻起了她的左眼上眼皮,一點殷紅赫然出現在她的眼皮內。果然,是被下了黑巫術。我的心裏卻是一陣釋然,幸好,以前學過破解這種巫術的方法。

“有人在這宮裏對王太後種下了黑巫術,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用白蠟下的巫術。”我緩緩道。

拉美西斯臉色一變,怒道:“什麽人這樣大膽!”

“那麽,能找出這個下巫術的人的所在嗎?”亞舍似乎冷靜得多。

“我試試,給我一些白蠟。”我掏出符咒,默念了片刻,符咒又幻化成了一隻黑貓,我把拿來的蠟給它聞了一下,道:“去,去找出那個人。”

“你們就派人跟著它吧。”我指了指跑出去的貓道。

“還不跟著!”拉美西斯對身邊的侍衛吼了一聲。

不多時,就見兩個侍衛拖著一個年輕的侍女過來了,那侍女臉色蒼白,顯然是嚇得不輕了。

“王,這是從她那裏搜出來的東西。”一個侍衛上前恭恭敬敬地把一團白乎乎的東西交給了拉美西斯,拉美西斯立刻就給了我。

我一看,果然是一塊雕刻成王太後樣子的白蠟,上麵還寫上了王太後的名字,已然被下了咒。我雙手結印,把符咒貼在了白蠟上,隻見一團綠光籠罩之下,白蠟漸漸消失在符咒中。我拿起符咒,又默念了幾句咒文,符咒“轟”一聲燒了起來,立時化為灰燼。

就在這時,聽見王太後輕輕呻吟了一聲,拉美西斯一個箭步衝了過去,連聲道:“母後,你怎麽樣?你怎麽樣?”

王太後緩緩睜開了雙眼,輕聲道:“是王嗎?我好像一下子舒服了很多。”

拉美西斯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對著亞舍道:“宰相,這次多虧了你,我會好好賞你!”他又轉頭看著我道:“還有你,異族的女人,我也會賞賜你!”

亞舍微微一笑道:“王,您還不相信嗎,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就是貓神的使者,所以才能解除了王太後身上的咒術。她一定是貓神特地派來解救王太後的。”

王太後一聽這話,便望向了我,笑道:“過來,貓神的使者。”

我猶豫了一下,拉美西斯忽然抬眼瞪了我一下,我的雙腿立刻不受控製地走了過去。

“原來你就是貓神的使者……”王太後輕輕拉住了我的手。

“你想要什麽賞賜?”拉美西斯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掠過我。

“我——”我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費克提,他的神色有些奇怪,還瞥了那個被抓來的侍女幾眼。“我想在神廟裏工作!”沒辦法,也許隻有這樣才能順利完成任務吧。

拉美西斯似乎對我的回答有些驚訝,

“王,既然她是貓神的使者,那麽讓她在神廟裏工作也是最合適的。費克提大神官,您認為怎麽樣?她可是破除了您都沒辦法解決的黑巫術呢。”亞舍的笑容依舊。

費克提沒有說話,卻是一臉的不悅。

“既然這樣,你就去神廟工作吧。”拉美西斯點了點頭。

“那麽,王,這個侍女?”旁邊的侍從開口道。

拉美西斯的俊臉上閃過一絲冷酷的神色,道:“她是哪裏的侍女?”

“王,這個侍女是王後的宮裏的。”

“什麽?尼非塔麗?”拉美西斯皺起了眉。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伴著一聲“王後駕臨“的喊聲,一名美豔絕倫的女子款款而至。透明的亞麻服裝緊緊包著她的身軀,一層又一層,十分有挑逗性,也很誘人,一直畫到耳部的墨綠色眼影映得她眼波更加曼妙,紅色的赭石粉描繪出了她性感豐潤的雙唇,濃鬱的香味立時充滿了整個房間。

我一眨不眨地盯著這個女人,這就是尼非塔麗嗎?傳說中拉美西斯最寵愛的女人。果然是位大美人!

我望了一眼費克提,隻見他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了尼非塔麗的身上,尼非塔麗的目光和他的目光飛快地對視了一眼,又立刻移開了。

“王,聽說王太後醒了,真是太好了!”她立刻走向了拉美西斯,拉美西斯的眼中閃動著難以捉摸的神色,忽然笑了起來,道:“的確是太好了。”

“您還好嗎?”尼非塔麗一臉溫和的問著王太後。王太後似乎很冷淡,看上去她似乎不是很喜歡尼非塔麗。

“尊敬的王後,企圖謀害王太後的凶手已經被抓獲,不過這個女人好像是您宮裏的侍女。”亞舍微笑著,眼中卻絲毫沒有笑意。

“我也正為這件事而來,我手下的侍女居然會做出這種事,請王一定要好好懲罰她!”尼非塔麗的眼光閃動。

“可是,王後,您絲毫沒有察覺你手下侍女的反常嗎?”亞舍笑著問道。

“宰相大人,王後擁有這麽多侍女,又怎會清楚其中區區一個侍女的行為。”費克提忽然開口道。

“王,我對她的行為毫不知情。”尼非塔麗又轉向那個侍女道:“佩妮,你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你的父母若是知道該多麽傷心啊。”

那侍女忽然渾身一顫,道:“王、王太後,都是我的錯,我、我……王後她根本就不知情。”

也不知我有沒有看錯,尼非塔麗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而拉美西斯一直沉默著,唯有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

“如果是這樣……”亞舍正想再說什麽,就被拉美西斯毫不留情地打斷了。

“好了,我的王後是不會做這種事的,以後要有人再懷疑尼非塔麗,我絕對不會饒恕。”他頓了頓,道:“至於這個罪人,我宣布判處她人間與冥世雙重死刑。她的肖像與姓名將被畫在紙上,還要再依著她死去的模樣雕塑成小人像,然後將紙貼在人像上加以踐踏後,再丟入火中。如此,她便能真正地在人世間與冥世間銷聲匿跡了。”

那侍女臉色大變,我正想說些什麽,卻被亞舍用眼神阻止了。

看了大半天,我算是有點明白了。亞舍和王太後似乎是一派的,而王後和神官又是一派的,互相好像都瞧著不大順眼。至於亞舍讚成我進入神廟工作,也一定有他的目的。讓人頭疼的宮廷關係,每個人看起來都不簡單,我看我還是去我的神廟,早早完成任務,早早離開這裏吧。

亞舍對我的表現似乎很滿意,我也就自然而然暫時居住在他的家中。

明天就能去神廟工作了,我一邊想著,一邊拿起一根蘆葦——這裏的牙刷,蘸了點埃及特有的牙膏,用岩鹽、鳶尾幹花、薄荷和胡椒混合的膏狀物。不得不再次感慨埃及人的才智,這倒還真有幾分像現代牙膏。刷完牙,奈莉及時送上了用明礬加蒔蘿製成的漱口水,用完以後,滿口留香。

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奈莉拿出一個盒子,盒子的外形是一個裸泳的女孩雙手推著一隻鴨子,中空的鴨身便是容器,鴨子的翅膀則設有活動機關。盒中裝的是一種榮莉花香的乳膏,她用手沾了一點抹在我的身上,替我作起了按摩。

簡直是神仙般的生活啊,這次來埃及還真是來對了!

“隱小姐,您這條項鏈真漂亮。”她輕聲道。

我摸了一下胸前的項鏈,藍色寶石冰冷冰冷的。這次來埃及還是把它戴來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也許隻有這樣,自己的心裏才會好過一點吧。

“是隱小姐的情人送的嗎?”她倒是不扭捏。

“——-不是。”我低低地說了一聲,心裏忽然有些湧起了一絲惆悵。

在奈莉想為我抹上一層用蜂蜜、紅色天然含水蘇打與北方鹽混合的麵霜時,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蜂蜜哎,我怕半夜亂七八糟的爬蟲類動物來騷擾我的臉。

“今晚謝謝你了,奈莉,你也早點休息吧。”我對她笑道。

看她出了房門,我在**胡思亂想了一陣,在陣陣夜風中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當我站在神廟之前時,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了。

神廟外,在保護著神廟的獅身人麵像之間,一棵棵棱柳枝繁葉茂。巨大而厚重的神廟石牆染上了暖暖的色調,大門上的青銅也閃著耀眼的光芒。

埃及的神廟,跟後來的希臘不同,它是神秘內向,外麵什麽都看不見的;而希臘的神廟都在山上,向外閃射光芒,空間敞開,每根柱子都八麵來風。這是完全不同的時代。

古埃及人,似乎更喜歡層層阻擋。

走進神廟內,縱深百公尺的大堂排列一百多根巨柱,幾乎占滿整個空間,隻剩下縱橫曲折、在柱間交錯的迷宮小巷。初升的的陽光正爬過高大的塔門,染紅了廳中一百多根蓮花大圓柱,投射在雄偉壯麗的神殿上。漸漸的,陽光移到排列整齊的獅身公羊頭像上,那是阿蒙神的化身之一,每隻獅身公羊頭像下都站立著一個小小的法老,接受著神的庇佑。

抬頭望去,忽然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我忽然明白古埃及人為什麽要將神廟建得這樣誇張,因為容易自負的人類隻有感到自身的渺小時,才可能敬畏神靈。

在神廟裏,我被安排做一些簡單的文書工作,整理宗卷,倒是挺輕鬆。這些圖畫般的象形文字在我看來就和讀中文一樣輕鬆,唉,要是在現代也有這份能力就好了。

費克提大神官似乎很不喜歡我的到來,一直對我極為冷淡。對這種情況,我也不覺得意外,現在隻希望早點能完成任務,早點回去,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和曆史中的人物扯上更多的關係。

這晚用完餐,我正在房裏悠然自得地享用著葡萄和西克莫無花果,抬頭忽然看見亞舍倚在門邊,像是有話要說。

“什麽事?”我又往嘴裏放了一顆葡萄。

他微微一笑道:“你看起來挺喜歡這裏的生活。”他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進來,又道:“在神廟裏的工作還順利嗎?”

我點了點頭,道:“都還好,隻是費克提大神官好像不怎麽喜歡我的到來。”

他像是意料般地笑了笑道:“這座神廟裏的女人,除了尼非塔麗,你是第二個。費克提一向不喜歡女人插手神廟的事務。”

哦,之前我也聽過尼非塔麗是以神妾的身份嫁給了拉美西斯,這種神妾製度在古埃及很普遍,並非所有的神妾都是王後,神妾是作為神的神聖配偶在地麵的代表而存在的。而拉美西斯大帝的王朝是軍人出身,沒有神權地位,他迎娶了太陽神阿蒙的神妾,也就是阿蒙神的妻子,那麽他也就可以作為阿蒙神在地麵的代表而存在了,鞏固了自己的神權地位。

不過我想拉美西斯也是十分喜愛這個妻子的吧,不然怎麽會在將來為她修建神廟。

“那麽費克提神官也很不喜歡尼非塔麗嗎?”我想從他那裏探聽更多的東西。

他眼中似乎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又笑道:“也許。”

我又有點明白了,尼非塔麗就在這座神廟裏做神妾的時候,認識了費克提,那麽費克提就是在這個時候迷戀上了她,也許是暗戀,也許尼非塔麗也……

誰知道呢?

“對了,王太後讓你明天進宮陪她。”他看著我道。

“啊?”自從上次以後,王太後就經常讓我進宮陪她聊天,對我倒是格外親切。不過,我實在覺得很是無聊。

“你不想去?”

“不想去也得去,你一定會說這話。”

“哦?你知道?”

“你的臉上寫滿了這幾個字。”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他忽然高深莫測地一笑,道:“對你來說,這也許是件很幸運的事。”

和他說話有些累,我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既然這樣,我要早點休息了。”

他淡淡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明天,又將會是無聊的一天。

第四章 入住王宮

王宮裏我已經熟門熟路,從大廳的後麵出去,再穿過花園就是王太後的寢宮。

在經過花園時,我遠遠看見一個身影正半蹲在一個種滿了矢車菊與曼德拉草的花壇旁邊,花壇裏淺藍色的矢車菊實在誘人,我不知不覺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那人似乎聽到了聲響,緩緩回過頭來。這張俊美的臉,這頭烏黑柔順的長發,不正是拉美西斯嗎?我愣在了原地,我怎麽從來不知道拉美西斯對園藝也有興趣……這下該怎麽辦?

拉美西斯的眼中掠過了一絲驚訝,隨即又微微變了臉色,“快走開!”他忽然大喊了一聲。我還沒反應過來,就隻覺眼前有一樣龐然大物夾帶著一陣帶著騷味的風朝我直撲過來,我也來不及多想,趕緊往旁邊一閃,跌倒在地。定睛一看這個偷襲者,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偷襲者居然是一隻威風凜凜的獅子。此刻,它那雙綠色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我。

“殺敵者!”這時隻聽拉美西斯又是一聲大喝,那獅子耳朵一動,眼中殺氣頓減,居然慢慢轉身往拉美西斯走去。

“這裏怎麽會有獅子!”我受了這麽一驚嚇,心到現在還猛跳。剛才的襲擊太突然了,我根本沒時間布結界。

他站起身來,瞥了我一眼,道:“你是說殺敵者嗎?他是我最優秀的貼身侍衛,隻聽從我的命令,無論是誰意圖接近並傷害我,都會喪生在它的爪下。”他忽然嘴角輕輕一揚,道:“不過你的反應還挺快。”

天哪,這個變態,哪有人把獅子當寵物養的,怪不得附近一個侍衛都沒有。

“那我是不是還應該感謝你。”我怒視了他一眼。

他看著我,忽然輕輕一挑眉,道:“你好像受傷了。”

受傷?我這才感到右手腕處有些疼痛。低頭一看,果然,手腕處正在流血,幸好還不算深,一定是剛才閃避的時候被那個爛獅爪給劃到的。

“糟糕,也不知道會不會得破傷風,”我抱怨了一句,

“破傷風?”他似乎有些疑惑。

“對啊,如果傷口不處理幹淨的話,也許會得破傷風,一種很嚴重的病啦。”我隨口道。

“哦,好說。”他忽然朝我走來,抓住我的手臂,一把把我從地上拎了起來,一直拎到了旁邊的蓮花池邊,將我的手硬生生摁到了池中,道:“這下行了吧。”

“不行!”我忍不住也吼了一聲,甩開了他的手,好粗魯的男人!

“要流動的水才好,你用手舀水往我傷口上淋。”我不客氣地吩咐道。

他似乎楞了愣,眉毛跳動了一下,正當我以為他要發飆的時候,他忽然用手舀起池水,往我的傷口上淋去。

幸好傷口不大,等洗幹淨的時候,血也很快止住了。

“我說,你就不能在獅子脖子上裝個什麽,可以收拉自如,這樣無辜的人就不會倒黴了。”我的腦海中迅速的浮現出狗狗的鏈條。

“無辜?”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是指你自己嗎?”

“哦,也算一個吧”我點點頭。

“我的殺敵者是不會被任何繩索所束縛的。”他站起身來,“他隻聽我的話。”

“王太後還在等我,我先告退了。”我也懶得和他多說,朝他略一彎腰,就往前走去。臨走前還不忘狠狠瞪了一眼那隻殺敵者,再敢偷襲我,我一定讓你吃苦頭。

王太後見我到來,頗為高興,我把水晶手鏈換到了右手腕,正好可以遮住我的傷口。在和她聊了一會後,忽然聽到外麵一片**,還伴隨著宮女們的驚呼。

“出什麽事了。”王太後皺了皺眉。

一個侍女急匆匆的衝了進來,滿臉驚慌道:“太、太後,王的殺敵者好像瘋了,現在在宮裏到處亂跑,連王的話也不聽了……”

殺敵者?不就是剛才的那隻獅子嗎?這麽凶悍的動物

萬一咬到人就不好了。

我奪步衝出了房門,順著人們逃跑的反方向跑去,終於在一座宮殿旁發現了獅子的蹤影。它的眼神凶狠,表情怪異,正牢牢盯著一個侍女,仿佛馬上就要撲上去,那侍女渾身發抖,已經快癱倒了。

“王,我們該怎麽做?”聽見有人問話,我這才發現拉美西斯正在不遠處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

“不許傷害殺敵者,一定要抓活的。”他的神情中帶著一絲冷酷。

“這樣的話那個女孩會被咬死的。”一個侍衛顫聲道。

“那又怎麽樣,一個奴隸而已。”拉美西斯的聲音令人心寒。

一個奴隸而已?

我怒視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就走上前去。周圍的人發出一陣輕呼,

“給我站住!”拉美西斯的聲音在我背後冷冷地響起。

我回過頭瞪了他一眼道:“在你眼裏不過是個奴隸,在我眼裏是條活生生的人命!”再也沒有理他,徑直往獅子走去,本想用定身符,轉念一想,換了一張能和動物之靈溝通的符咒,默念咒文,頓時一團綠色的光籠罩住了獅子全身,我把手輕放在它的額上,試著和它溝通起來。

它低低嗚咽了幾聲,我輕拍它的背部,它的神情漸漸緩和起來,態度也溫順起來。

“還不快走。”我衝著那女孩道,那女孩呆了一會,才慌忙逃開。

“獅子沒有發瘋,隻是它的腳上紮進了一根金合歡刺。”我收去符咒,回頭對拉美西斯說道。

“你怎麽知道?”他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之情。

“它告訴我的。”我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身子,輕輕抓住了獅子的腳,獅子像是知道我要幫助它,一動不動,溫順的任我擺弄。

不一會兒,我就拔出了它腳上的金合歡刺,它一聲低吼,居然像隻貓咪般用頭親熱地蹭了蹭我的腿。

“天哪,她果然是貓神的使者,連獅子都能馴服!”

“不可思議……”

一片寂靜之後,四周開始竊竊私語。

貓神貝斯特最初的形象是頭獅子,怪不得他們會這樣想,看來又把我和貓神聯係起來了。

隻聽撲通一聲,忽然那個侍女先跪了下來,就像是多米諾骨牌效應似的,侍從侍女們一個接一個地跪了下來,“我、我……”一見這陣勢,我倒心虛起來,慌忙擺手,“別、別跪我……”我說話也開始不利索了。

抬頭看了一眼拉美西斯,他幽黑的眼眸正深深地望著我,仿佛若有所思。忽然他大步走向了我,一把擁住了我,朗聲道:“貓神貝斯特的使者降臨我埃及,必將為我上下埃及帶來繁榮!”

我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我有些犯暈,以前雖然說起過這回事,可拉美西斯沒表態,所以大家也沒怎麽把我當回事,現在被拉美西斯這麽一肯定,貓神的使者身份好像鐵板釘釘了。我一個普通的女孩,怎麽就被推上了這麽高的台階,被賦予了這麽重大的使命,不——是——吧?

丫環女仆做慣了,忽然被捧得這麽高,我好像不適應了……這個,是不是叫作——犯賤呢?

“我,我不是什麽貓神的……”話還沒說完,拉美西斯的手加大了力道,痛得我說不下去了。抬眼看他,他的眼中帶了一絲怒意,臉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不許說話!

“王,隱既然身為貓神的使者,就該住在宮裏,有她在,我也安心許多。”圖雅王太後不時何時出現在這裏。

啥?住,住在這裏,我哀怨地望了一眼王太後,老太婆,在打什麽主意呀。

“我不……哎喲……”拉美西斯的手又及時阻止了我的話語,我極其憤怒地瞪了他一眼。

他視而不見,轉頭道:“母後既然這樣說,那麽就這樣決定了。”

“可是,至少——-哎喲……”有完沒完,混蛋!我也惱了,伸出手在他背後狠狠就是一掐,“啊!”他低呼一聲,手上鬆了鬆,臉上先是詫異,接著是憤怒,隨後忽然又閃過了一絲奇異的笑意。

我趕緊逃離了他的魔爪,往旁邊走了兩步,道:“如果要住在宮裏,我在神廟的工作還是一定要繼續。”我可不能忘了正事,雖然有雀靈替我看著,但總是自己在旁邊盯著最為放心。

他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也不想再多停留,匆匆告別了之後直接回到亞舍的家裏。

亞舍沒有什麽表現,隻是高深莫測地又把上次的話重複了一遍,幸運?這算是幸運嗎?我實在不想卷入到那麽複雜的宮廷裏去……

還有那個拉美西斯,我對他的印象分大打折扣!

貓神使者的生活果然是不大一樣,自從我進宮以來,三餐享用的是珍饈佳撰,還有美女奏樂助興。水果更是多種多樣,而麵包和糕點,竟然有五十種之多供人選擇,侍從則準備了加了香料的烤雞鴨與鮮美的魚。坐的是烏木座椅,睡的是襯有舒適床墊的鍍金木床,還有侍女隨時候著,為我按摩消除疲勞。

神仙的生活也不過如此吧,我好像也不抗拒這個局麵了……

而在神廟裏,除了費克提,其餘的神官們見了我也是客客氣氣。

不過——這樣輕鬆的日子似乎隻持續了五六天。

再一次在花園裏看見拉美西斯的時候,本想趁他沒注意我,趕緊溜走。沒想到一旁的殺敵者聞到我的氣息,極為親熱地猛撲了上來,我趕緊往旁邊一閃。老兄,你這一撲我可受不了。

“它似乎很喜歡你。”拉美西斯轉過身來看著我道。

“嗯,別看是動物,有時比人還知道報恩呢。”我摸了摸它的頭道。

拉美西斯的眼中閃過一抹難以捉摸的表情,沒有說話。

“你很喜歡園藝嗎?”我忍不住問道。

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道:“和這些植物相處,有時比和人相處更輕鬆。”他頓了頓道:“看著它們的成長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如果能再長快點就更好了。”

他看著那些植物的目光中竟帶著幾分柔和。

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學過的拔苗助長的故事,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怎麽了?”

“沒什麽,想到一個我們國家的故事。”

“哦?說說看。”

我把故事向他說了一遍以後,他也笑起來,不能否認,他笑起來還真的很陽光。

笑了一會,他停了下來,隻是看著我,也不說話,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隱,你是叫這個名字吧。”他忽然問道。

“是啊。”

“用你們國家的文字怎麽寫?”他又問了一句。

我順手撿起一根樹枝,在泥土上寫下了我的大名,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好奇的神色,拿過我的樹枝也照著描了一遍。

“其實,你知道我不是什麽貓神的使者吧。”我盯著他道。

他手中的樹枝停頓了一下,“我說你是,那麽你就是。”

“那麽,為什麽……”

“隱,”他忽然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打斷了我的話,“不久,會有八頭獅子運到宮裏,你幫我好好**。”

“八頭獅子?”我忽然想起曆史上記載的不久就要發生的戰事,脫口道:“你要把它們投入到和赫梯人的戰爭中去?”

他驚訝地看了我一眼,道:“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

“不錯,赫梯人不斷向外擴張,已經攻占了敘利亞和巴勒斯坦,不久前還攻陷了巴比倫。我打算在不久之後親自出征,這些獅子就作為我的護獅,用來護身,以防萬一。”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在日後的卡疊石戰役中起到過重要作用的護獅竟然是由我來**的。

“你相信我?”我遲疑了一下。

“我相信你,你做得到。”他的眼眸猶如暗夜中閃耀的北極星。拉美西斯真是深知人的心理啊,他這麽一說,我好像不好意思拒絕了。

我的心裏湧起了一絲複雜的情緒。不過倒也更明白了,拉美西斯讓我留在宮裏的目的多半就是為了這些護獅。那麽王太後呢,單純是為了安心嗎?憑我的直覺,圖雅王太後似乎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人物。

第五章 宴會

八頭雄師很快就運進了宮裏。每一頭獅子都被單獨關在木製的大籠子裏,我剛靠近它們,它們就極不友善地朝我呲牙低吼。

小樣兒,我還治不了你們啦。

“王,這些獅子分別來自下埃及和利比亞。”帶獅子而來的侍從們正在向拉美西斯匯報。拉美西斯點了點頭,轉向我,道:“隱,這些獅子就交給你了,在我出征以前,我需要看到一支聽話的護獅。”

“我隻能盡力,能不能在你出征以前完成,我不能肯定。”我看著他道。

“哦?”他輕挑了一下眉,道:“那麽在我出征的時候,是帶獅子還是帶你,你自己選擇吧。”

什麽?什麽人啊,我的嘴角又開始抽搐了。

他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笑意。

接下來的日子,我的全部身心隻能撲在這些獅子上,**獅子的場地在王宮附近的一個封閉式場地,我花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時間,終於和它們慢慢混熟了,在符咒的幫助下,我和它們之間的溝通似乎還不錯。隻是其中一隻左耳上有個黑色斑點的獅子似乎總是鬱鬱寡歡,對我也是愛理不理的。

一個月過去了,我和獅子們的互動也越來越融洽,索性把它們全都放出籠,除了那隻斑點獅子。我使勁方法,溜須拍馬,它似乎都無動於衷。這期間,拉美西斯也曾來看過幾次,令人吃驚的是每次獅子們看見他,氣焰上就矮了幾分,似乎對他頗為忌憚。

這天,我正在對斑點獅子說好話的時候,拉美西斯又來了。

今天他沒有戴王冠,沒有項鏈和手鏈,身上隻圍了一件古王國時期傳統樣式的白色纏腰布,可渾身全還是散發著閃耀的光芒。太陽神之子,看來我不得不相信這個傳說了。

“隱,我的獅子們怎麽樣?”他興衝衝問道。以前每次他來我還把獅子趕回籠裏,可後來發現獅子好像根本沒有攻擊他的意思,而且有我在旁邊,獅子們也攻擊不了他,索性也不把它們關進去了。

“好極了,你看看。”我站起身來,吹了聲口哨,除了在籠裏的斑點獅子,其餘七頭都圍了過來。

“一一,七七,你到這裏去。”

“二二,四四,你們去那裏。”

“還有,三三,五五,六六,全部待在原地。”

獅子們十分配合地做了動作,我得意地望了一眼拉美西斯。

隻見他先是一臉驚訝,接著臉色就沉了下去,這個,好像不是要誇我的樣子……

“這就是你給我的護獅起的名字嗎?”他沉聲問道。

“是啊,叫起來方便,我也不會弄錯。”我坦然自若地回答道。

“那麽,”他一指那隻斑點獅子,“它是叫八八嗎?”

“不是,你沒看見它耳朵上有斑點嗎?它叫點點。”我剛說完,就看見拉美西斯的臉似乎抽了一下。

“這都是些什麽名字!”他終於發飆了。

“你別那麽激動,名字嘛,不過一個符號而已,重要的是本身。叫什麽名字有什麽區別,容易記就行了。”我不慌不忙答道。

拉美西斯瞪了我一眼,居然沒說話。

“那隻獅子怎麽回事?”他又指了一下點點。

我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和它怎麽說話,它都不理我。”

拉美西斯走到了籠邊,站了一會兒,隔著籠子低聲在它耳邊說了幾句話,讓我吃驚的事情發生了,點點忽然有了反應,還抬頭看著拉美西斯,低低地嘶吼了一聲。

這是怎麽回事?

“你和它說了什麽?”我忍不住問道。

“隻是幾句簡單的利比亞話。”他嘴角微微一揚,“獅子中有一頭是從利比亞而來,我想也許就是這頭。”

“怪不得,所以你一說利比亞話,它就有了反應,原來是想家了。”我的心情頓時一陣釋然。

“我一直都是用埃及話和它交談,怪不得說的得我嘴幹舌燥,和它溝通了半天,它掃都不掃我一眼。”我忿忿道。

拉美西斯的臉上浮起一絲微笑,似乎又說了幾句,接著又說了幾句埃及話,交替著說了幾句,點點的精神忽然振奮起來,一掃以前懨懨的樣子。

我瞥了一眼拉美西斯,真看不出來他還有這麽細心的一麵。正看著他的時候,他忽然回過頭來,我還來不及收回視線,正好和他的視線撞個正著。

他的暗色眼眸中閃過了一抹深黑,仿佛旋渦一般吸住了我的目光,雖然僅僅是短短幾秒鍾的功夫,我還是感到有些詫異。他的眼睛,好像有種說不清的蠱惑。

“隱,”他忽然開口道,“過幾天各國使節們會前來孟斐斯進貢,我會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你也要出席。”

“可不可以不去?”我想也沒想就脫口道。

他眉毛一掀,眼睛一瞪,“你是我埃及貓神的使者,怎麽能不出席!”

算了,算了,再說下去,他可能又要發飆了……

使節前來進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剛沐浴完,立刻就有五六個侍女拿著一大堆東西進到我的房間,按手的按手,梳頭的梳頭,我的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這是要幹啥?

“隱小姐,王吩咐了要讓你好好打扮一下再出席宴會。”為首一位年紀略大的侍女上下打量著我道。

“不,不用了。”我怎麽覺得自己好像一隻待宰的小羔羊。

“那怎麽可以,這是王的命令!”她臉色一斂,衝著周圍的幾個侍女道:“開始!”啊,不要啊……

在一番折騰和折磨之後,終於有人拿了一麵象牙柄,倒梨形,雙麵拋光的青銅鏡子放在我麵前,“隱小姐,請看看吧。”

我一睜眼,什麽啊,眼前一片模糊,趕緊掏出我隨身的化妝鏡,照了一下,不覺大吃一驚。

想不到,效果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尼羅河三角洲出產的指甲花和萵苣子油混合的軟膏染紅了我的嘴唇,眼睛內緣用方鉛粉畫出了黑色清晰的眼線,眼際邊輕輕掃上了孔雀石粉製成的綠色眼影,臉頰邊淡淡抹上了一層粉紅色的赭石粉,由綠鬆石、孔雀石雕刻成蓮花形狀的的黃金頭飾在鬢邊閃耀著光澤,烏黑柔亮的發絲上隱隱飄來一陣陣如今最為流行的來自希臘與克裏特島的勞丹脂的香味。

果然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好美啊,隱小姐,您的皮膚好白。”

“您的身體,比風中搖曳的紙莎草杆還要柔軟呢。”

侍女們紛紛讚美起來,我更是美滋滋,毫不客氣、毫不慚愧地把這些讚美造單全收,誰不愛聽好話呢。

最後換上了一身白色的莎麗長裙,我就暈乎乎地被侍女們帶到了宴會的大廳裏。

剛到宴會廳門口,一見大廳裏這氣勢,我忽然又想逃回去了。

富麗堂皇的大廳裏放置了許多高大氣派的植物,地上鋪著華麗昂貴的波斯地毯,兩邊坐著許多服裝各異的外國使節,桌前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美食佳肴。體態豐滿,身著透明白色紗裙的樂女正風情萬種地彈奏著古埃及特有的樂器——西斯特魯姆、貝尼琴、納菲爾琴和雙管瑪穆。

現在這個時候走進去,就算是隻貓也會引起大家的注意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邁進了大廳。

果然,就和我預料的一樣,無數目光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哼,沒見過美女嗎,我挺起腰杆,抬頭望向了前麵,一眼就看見了正斜倚在一塊豹皮上的拉美西斯。

他今天戴著象征上下埃及統一的紅白兩色王冠——司各特,柔順的黑色長發從王冠底下漏了出來,眼際邊描上了墨綠色的眼線,襯得他的雙眸更加幽黑神秘,剪裁良好的亞麻短裙被一條從左肩斜下的編織精美的緞帶所銜接,小麥色的胸膛上佩戴著綠鬆石和黃金打製而成的荷魯斯之眼護身符,無論什麽時候,這個男人總是那麽耀眼。

他也正注視著我,眼中閃動著讓人猜不透的神色。

“過來。”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命令的口吻。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走了過去,這才看見他的右側坐著性感撩人的王後尼非塔麗,左側坐著正對我微笑的圖雅王太後。

“坐在我的身邊。”王太後忽然伸手拉了我一下,移動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在她和拉美西斯之間空出了一個位置,我剛想拒絕,又想到周圍這麽多人,隻得坐了下來。無意中看見王太後和尼非塔麗的眼神碰撞了一下,尼非塔麗似乎有些不悅,王太後則是淡淡一笑。

“上下埃及之王,請問這位美麗的女子是?”底下已經有微醉的來使開口問道。

美麗的女子?我頓時對這個身材矮小、皮膚黝黑的使節好感大增。唉,人——有時就是這麽膚淺。

拉美西斯睨了我一眼,笑道:“這是我埃及貓神貝斯特的使者。”

“莫非就是那位治愈了王太後、馴服了獅子的神的使者?”又有一個來使插嘴道。

啥時候我這麽有名了?不行,不行,我又要飄起來了……

“就是她。”王太後微微一笑。

底下又是一片輕呼聲,我感到更多的目光掃了過來。

雖然心裏有些慚愧,嘴角卻還是不自覺地往上揚。我的目光不經意往身邊一瞥,正好接觸到拉美西斯帶著笑意的眼神,趕緊側過臉去,不再看他。

我往嘴裏放了兩片埃及特有的糖綻,這是以乳香、芳香的油莎草與篤薅香脂混合蜂蜜而成的,味道十分甘甜,我一邊吃著,一邊朝四周打量。無意中看見了亞舍也在其中,他衝著我又是高深莫測的一笑。

使節們的打扮各異,努比亞使者穿著一件豹皮剪裁的纏腰布,外覆一件褶裙,頭上插著七彩的羽毛,還戴了銀耳環和大大的手鏈。克裏特使者留著一綹綹長短不齊黑發,穿著呈內凹型有飾帶鑲邊的纏腰布。來自黎巴嫩的使者們光潔的臉上高聳著尖尖的鼻子……

還有……

“既然身為貓神的使者,一定有與眾不同之處吧?”一個男人的聲音把我從神遊中拉了回來。我循聲望去,是一位身穿裝飾著橡栗的纏腰布、外罩一件紅藍色長袖長袍的年輕男子。

拉美西斯輕輕一挑眉,道:“那麽你想怎麽樣,倒說來聽聽。”

那男子彎下了腰,道:“尊貴的上下埃及之王,我叫蘇拉,來自遙遠的小亞細亞,長途跋涉來到此地,惦念家中之人。聽說在埃及,貓神貝斯特是給人們帶來快樂、幸福的神,那麽貓神的使者不知能不能讓我在這裏見我的家人一麵。”

這個小亞細亞人似乎是存心找碴,但是如果不答應,好像讓人小看了埃及,拉美西斯的麵子也下不來。我看了一眼身邊的拉美西斯,他的臉色已經不怎麽好看。

心裏忽然有些幸災樂禍,誰叫你一定非把我當成貓神的使者,誰叫你一定要我來參加這個宴會,現在吃癟了吧。這麽高難度的法術,傷元氣,我需要考慮考慮。

“既然是貓神的使者,這個應該可以做到吧。”一直沒有作聲的尼非塔麗忽然開口道。她看著我的目光明顯帶著一絲不屑和——敵意。

底下忽然寂靜一片,大家似乎都等著我的回答。這種情勢下,好像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當然可以,蘇拉。”我朗聲道,起身走到了大廳中央。

我掏出了一張符咒,閉眼默念咒文,不多時,隻見一張符咒沒入地下,綠色光暈一圈圈向外漾開,漸漸的,幻化成了一個碧色的水池,波光粼粼,水波**漾。底下的人們發出了一片低呼聲,我用手指著池麵,繼續念著咒文,忽然池麵上隱隱浮現出了人影,蘇拉顯然是大吃一驚,立刻向前兩步,看著越來越清晰的人影,臉上的表情是一副難以置信。

水麵上映出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子和兩個小男孩正在玩耍,看得出他們很愉快。

“瑪蒂!比洛!邁拉!”他大聲呼喊著,神情激動不已。

影像漸漸褪去,他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畫麵中,那水麵上的是他的妻兒吧。

“怎麽樣,蘇拉?”拉美西斯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我……”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等一下。”我又拿出了一張符咒,扔在水裏,在咒文中,池麵忽然晃動起來,不多時,一支支蓮花花苞從水裏冒了出來。花苞慢慢變大,變大,最後綻放成了朵朵白蓮,碧池邊淡淡白霧繚繞,廳中突然出現的美妙景致令四周一片鴉雀無聲。

我彎腰采了一朵白蓮,輕輕放到了蘇拉的手中,道:“回家的時候,別忘了給家人帶去代表著我埃及永遠友好的蓮花。”

蘇拉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手裏的蓮花,忽然“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果然,果然是貓神的使者。剛才的冒犯,請、請千萬原諒我剛才的冒犯……”

他這麽一跪,我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貓神的使者,也請賜予我們代表永遠友好的埃及蓮花。”底下的來使們紛紛請求,我把手一揚,池中的蓮花紛紛飛向了不同使節的桌上。

分完蓮花,我又揚了一下手,池子一下子就消失了,隻看見一片符咒飄了下來。我接住符咒,放進隨身的包裏,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其實,有一件事要在這裏宣布。”王太後忽然開口了,“貓神的使者,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埃及王的王妃。”

什、什麽?!我隻覺腦中轟隆隆作響,我聽錯了吧?媽媽咪呀,我還沒淪落到要做人小老婆的地步吧,而且這個法老王將來的老婆孩子數目可是超驚人的。

“母後,這個決定未免太草率了,王還沒有同意呢。”尼非塔麗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王太後淡淡笑著,道:“那麽,王同不同意呢?”

拉美西斯若無其事地飲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淡淡道:“我沒有意見。”

底下頓時響起一片恭喜之聲。

“王……”尼非塔麗臉色鐵青,卻也有絲無奈。

“王後,這是為了我埃及的昌榮,王需要更多的妻子,更多的後代。”王太後的眼中閃過一絲勝利的得意之色。

我算是全明白了,我完完全全被這個老太婆利用了一把。她就是想用我來打擊尼非塔麗,而這個拉美西斯同意這件婚事,多半也是想利用什麽神的使者的名義讓鄰國更加敬畏埃及吧。

都是什麽人啊!我可不會這樣任你們宰割!

我噌地站起身來,大聲道:“我不同意!”

第六章 疏忽

王太後的臉色微變,拉美西斯還是神態自若地飲著酒,隻是眼中略掠過了一絲驚訝。

“隱,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太後還盡量保持著笑容。

“我不能嫁給王。”我頓了頓,飛快地尋找著一個貼切的理由。既要合情合理又不會讓拉美西斯在使節前沒了麵子,

拉美西斯頗有興味地抬頭看了我一眼,似乎等著我的下文。

“我身為貓神的使者,是不能在這裏和任何人有婚姻關係的。因為在不久的將來,貓神就會召喚我回去,我是不屬於這裏的,我將會回到貝斯特的身邊,和她一起守護著埃及,永永遠遠,直到永恒。”我換了一副最莊重的神色,極其嚴肅地說著。

既然你們那麽相信貓神,也隻能以這個為借口了,而且我也不是瞎掰,隻不過召喚我回去的不是貓神,是司音。不知怎麽,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長著貓頭的司音,忍不住想笑。

拉美西斯凝視著我,他的眼眸越來越深,越來越暗。我也直直盯著他,用我的眼神惡狠狠地警告他。就這麽對峙了幾秒,他的嘴角邊卻揚起一絲捉摸不定的笑容。

“既然這樣,婚約取消。”他忽然開口了,幹脆得令人難以置信。

此話一出,尼非塔麗滿麵喜色,立刻親昵地依偎在了他的身邊。王太後雖然沒說什麽,但臉色很不好看,眼中閃過了一絲不甘心的神色。

我自然是大大鬆了一口氣,隻差沒拍胸口壓驚了。看著拉美西斯的目光也友善了很多,他好像也不是那麽討人厭,不過,看他的神情,明顯知道我是在胡謅,為什麽還輕易的答應了呢?想來想去,唯一的理由應該就是——我的魅力還不夠,他壓根兒沒看上我。

也好也好,省得麻煩,算我逃過一劫。

晚宴上的虛驚過後,似乎一切又恢複了平靜。我照樣在訓獅場和神廟兩邊跑,雀靈也隨時飛來向我匯報費克提神官的一舉一動,照現在看,似乎還不會發生,因為費克提很久沒有進宮了,而尼非塔麗也沒有出宮的跡象。

出乎我的意料,太後對我違逆了她的心意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依舊對我親熱如昔,我心知肚明,對她也就客氣依舊。

現在發現,還是和獅子們在一起比較快樂,這一段時間相處下來,我們已經混得很熟了,殺敵者也加入了隊伍。這下,我的身邊有九頭雄赳赳的獅子,真不是一般的酷!

拉美西斯來的頻率也比以前頻繁,獅子們和他也混得越來越熟。不過隻要我一聲大喝,它們還是乖乖聽我的話,立刻把拉美西斯無視掉,每次都把他氣得不輕。

今天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埃及的陽光總是那麽充裕。獅子們在我身邊懶洋洋地打著盹兒,我則背靠著殺敵者,在酪梨樹的樹蔭下閉目養神。它的尾巴不時掃過我的手,癢癢的,睡意漸漸襲來,迷迷糊糊中我依稀聽見了似乎有腳步聲傳了過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一下子警覺起來,正想睜眼,忽然想到獅子們動都沒動,也沒有吼叫,這個人一定是它們所熟悉的,那麽這裏除了我,隻有一個人……拉美西斯。

知道是他,我的心倒也放下來了,依舊閉著眼睛裝睡,懶得理他。他在我的麵前站住了,雖然閉著眼睛,我還是能感覺到他正注視著我。

臉上忽然癢癢的,額上的頭發被一隻溫熱的手撩開,接著那隻手輕輕撫摸起我的頭發,好似春風吹著柳梢那樣溫柔。我的心裏忽然有些緊張起來,到底是繼續裝睡還是……

正在猶豫的時候,一陣灼熱的氣息鑽入耳中,“還打算繼續裝睡嗎?”他的聲音在我耳邊低低響起。

無奈,我隻得睜開了眼睛,剛一睜眼,他那雙幽黑閃耀又帶著一絲調侃的眼眸就映入眼簾。

“有什麽事嗎?”我側過頭,躲開了他的手。

他隻是一笑,在我身邊坐了下來,“隱,為什麽會來埃及?”

我猶豫了一下,道:“我隻是來這裏看看,不久還是要回去的。”

“回去?”他挑了挑眉,“埃及不好嗎?”

“埃及很好,我很喜歡埃及,不過再好也沒有自己的家鄉好。”我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摸了摸剛走過來的點點的腦袋。點點忽然衝我不友好地吼了一聲,我愣了愣,正在這時,殺敵者也低吼了一聲,呲牙咧嘴地朝點點撲了過去。點點也毫不示弱,兩人,不,兩獅開始扭打起來。

我趕緊站起身來去製止它們,它們也不理我,繼續撕打。我一邊勸架,一邊朝拉美西斯道:“你先離開,獅子們也許會攻擊你。”

拉美西斯甩也不甩我,依舊坐在原地沒動。

我也管不了他了,剛想掏出定身咒,點點忽然屁股一撅,把我撂倒在地上,殺敵者似乎更氣惱了,一個巴掌把點點撲倒,又立刻衝到我麵前,像個孩子似的在我身上蹭來蹭去。我被它蹭的渾身癢癢,格格直笑,卻又推不動它,一瞥眼看見身邊正看著好戲的拉美西斯,氣不打一處來,它可是你的寵物呀!

“拉美西斯,你、你,趕快……把……哈哈哈……把……它……給……我弄開……哈哈,受不了了……哈哈……”

拉美西斯這才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殺敵者!”他開口喊了一聲。殺敵者耳朵一動,卻沒有停下來。拉美西斯似乎也有點惱了,伸手想去拉它,誰知它倒是靈活得很,見拉美西斯怒氣衝衝的又是一腳踢來。它忽然極為聰明的避開了,拉美西斯一腳落空,直直地往我這裏倒了下來,

“啊,不要!”我慘叫一聲,他已經重重跌在了我的身上。

完了,我一定骨折了……

“快起來,拉美西斯!”我使勁去推他。

他略微支起了身子,卻牢牢盯著我,深邃的眼眸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看,看什麽,快起來,你很重!”他的眼神讓我感到一絲危險。這樣近的距離,我覺得有些緊張。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喊我的名字。”他的話音剛落,就低頭吻上了我的唇。“咣當!”我的腦中忽然出現了這樣的聲音。他的吻,炙熱灼人,如尼羅河泛濫般一發不可收拾,滾燙的舌在我的唇齒間挑逗纏綿,我的意識在抗拒,內心深處卻又有一種烈火焚身的感覺,眼前一片暈旋,這樣熱烈的吻,仿佛,仿佛能把人溶化……

好不容易才恢複了片刻清明,一把將他推開,“拉美西斯,你在做什麽!”我怒視著他,一邊站起身來,

他輕輕揚起嘴角,若無其事地道:“剛才你不是也很享受嗎?”

“誰享受了!”我更是怒不可遏,“要玩去找別的女人玩!”

他似乎挺愉快的樣子,慢慢站起身來,走到我身邊,低頭在我耳邊道:“有莢果汁的味道,”

“什麽?”我不解道。

“你的唇。”他的臉上帶了一絲促狹的笑容,“想不想再來一次?”

拉美西斯,你,你這個混蛋!

我一跺腳,朝他一指,大聲道:“一二三四五六七,還有殺敵者!統統給本姑娘,上!”

看著拉美西斯衣冠不整的被獅子們趕出訓練場,我心裏的一口惡氣才稍稍平複一點,摸著自己的唇,心裏也不由暗暗埋怨起自己,剛才有那麽一刻的的確確被他火熱的**蠱惑了,怎麽就這麽沒誌氣!

自此以後,我每次看見拉美西斯都沒好臉色給他看。法老王又怎麽樣……

這晚正在自己房裏享受著椰棗汁,王太後的侍女忽然來請我去太後的宮裏,說是太後有要事和我商量。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她去了。

她把我帶到了王太後宮中的一個房間,讓我在房裏先等著。等了一會兒,又有侍女送上了飲料和糕點,太後知道我喜歡,每次我來都會替我準備一大堆零食。

在我喝了兩杯椰棗汁,吃完了一盤糕點後,王太後還沒有來。我往四周一看,侍女們也不知什麽時候都不見了。

正想站起身來,忽然隻覺眼前一片暈旋,從小腹處騰地冒出了一股熱流,飛快地蔓延到四肢百骸,渾身就像燒著了一樣,滾燙滾燙,雙腿發軟,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這是怎麽回事?

就在這時,迷迷糊糊聽到一陣腳步聲向這裏走了過來。

隻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我蜷在椅子上一動也沒動,這到底是什麽藥,我連舉手的力氣也沒有了。

翻了翻眼皮,看見進來的人,我的心裏又是一陣大驚。

“拉,拉美西斯……”我低低地道。

他像是吃了一驚,走了過來,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搖了搖頭,道:“是、是王太後叫我過來的,可是,我、我現在很難受。”

他也看出我的樣子不對勁,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臉,道:“怎麽這麽燙?”

“不、不知道。”我身上的熱流好像在亂竄,“總之,就、就是很難受,好熱,好熱……”我咬緊牙關,那種焚燒的感覺快讓我崩潰了……

他的臉色一變,道:“你喝過什麽了?”

我看了看那邊的杯子,杯子裏還剩下一點椰棗汁。

他立刻拿起那個杯子,聞了聞,臉色一斂道:“曼陀羅根!”

“曼陀羅根,是,是什麽東西?”我掙紮著問道。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古怪,盯著我緩緩道:“是一種——催情藥。”

第七章 虛驚

催情藥?媽呀!不就是**嗎,我再一次Shock了,哪個殺千刀的讓我吃這個!在短暫的憤怒之後,我立刻反應過來這事八成和王太後有關。

“王……太後?”我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忽然嘴角一揚,笑了起來:“怪不得母後特意讓我過來說是有事要商量。”

果然是這樣,這個老太婆把我騙到這裏,灌了我**,然後又把兒子叫來,難道是對上一次我的拒婚的不滿?還是想把生米煮成白飯?不行,我的腦中越來越混亂,目前最要緊的是讓眼前這個人離開,不然我的清白就危險了。

“你,你先走開。”我開口道。

他一動不動,隻是看著我,眼中似乎有絲戲謔的笑容。

我把身子蜷得更緊,一陣一陣的焚燒感折磨著我。

“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他還在那裏說著,“如果繼續下去,會很危險哦。”

“你在這裏才……危險!”我怒瞪了他一眼。

“不如今晚就陪我吧,不要辜負了母後的一番美意。”他笑了笑,伸手輕輕撫上了我的臉。說起來也奇怪,他的撫摸似乎讓我的燥熱稍稍緩解了一些,我極其鬱悶地聽到自己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呻吟聲。要命,我不活了,我的意識依舊清醒,身體卻完全不受自己的控製。

他的眼眸益發深邃,手也慢慢往下滑去,我的皮膚上立刻冒起了無數細小的顆粒。“這麽敏感?”他調笑道,手上的力道略略加大,我硬忍著不再發出那該死的聲音。

“等,等等……”我掙紮著開口道,“你,你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埃及,最最偉大的王,最受人尊敬的神之子,名揚千古,流芳百世,愛慕你的女子不計其數,主動投懷送抱的也多了去了,何必對一個被下了藥的普通女人動手?!這、這有損你的英名,而且,你、你的品味也沒這麽差吧……現在抱我就和抱一塊木頭差不多……不,和一個死人差不多……”

總算一口氣把話都說完了,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不知道他是什麽反應。我可是第一次把自己貶得那麽差,第一次說出那些讓我內傷吐血的奉承話。看在我這個巨大犧牲上,你也不要打我的主意了。

他的子夜色眼眸中不知有什麽閃過,忽然哈哈笑了起來,伸手把我攔腰抱起,我大驚失色,怒道“喂,你放開我!”

他也沒有說話,隻是抱著我走出了房間,往花園而去,我又要再一次唾棄自己了,被他抱在懷裏,那種難受的感覺似乎又減輕了幾分。

一直走到了蓮花池邊,他二話不說,把手一鬆,隻聽“撲通”一聲,我已經被他扔進了池裏,一時水花四濺,夜裏冰涼的池水讓我打了個冷顫。幸好池水不深,剛及我的胸口。

“拉美西斯,你太過分了!”我怒氣衝衝地罵道。

他愉快地看著我,忽然彎下腰,伸手取下我肩上沾著的一根水草,道:“沒那麽熱了吧。”

他不說我還不覺得,身上的燥熱果然被冰涼的池水壓製住了,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可是你為什麽用這麽粗魯的方法!”我還是鬱悶。

“哦?”他看著我,嘴角邊閃過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明白了,那麽下次我會用你所希望的方法。”

“沒有下一次!”我吼道。

他站起身來,看著我道:“我先回去休息了,今晚真是特別的一晚。”

“喂!那、那我怎麽辦?”我又氣又惱,現在渾身無力,難不成要在這裏泡一晚。

“你?”他的眉輕輕一挑,“要我抱你出來也行,不過我怕控製不了自己,我畢竟是個男人。”

他極其認真的表情讓我愣了一下,立刻又發現他眼底隱藏的快忍不住的笑意。混蛋!

“滾!滾!”我氣急敗壞地罵著。

“好了,你慢慢在這裏冷靜吧。”他揚了揚手,轉身頭也不回就離開了。

“拉美西斯你這個混蛋!”我憤怒的聲音在花園裏回**著。

我就快氣瘋了,曆史上赫赫有名的法老王怎麽會是這個樣子,等我恢複了力氣,一定要報這個仇。

大概在池水裏泡了半小時左右,我體內的燥熱感慢慢減輕了,身上也舒服多了,正在煩惱該怎麽離開時,不遠處跑過來幾個人影,定睛一看,是平時服侍我的那幾位侍女,不覺大喜,趕緊出聲呼喊。

“隱小姐,您果然在這裏。”其中一個侍女驚訝地說道。

“你們怎麽會來。”當她們把我拖了上來之後,我忍不住問道。

“是王讓我們過來,王說隱小姐在蓮花池裏捉魚,我們還覺得很奇怪呢。”

我的嘴角又是一抽搐,捉魚?誰會在半夜三更捉魚啊,也隻有拉美西斯這個笨蛋才想出這樣笨蛋的借口。

不過,他畢竟也沒有趁人之危,似乎,也不是那麽該死……

在尼羅河水再度泛濫時,赫梯國已經逐步控製了南至大馬士革的整個敘利亞地區。為了恢複埃及在敘利亞地區的統治地位,拉美西斯決定在此時禦駕親征,按他的計劃,是率4個軍團從三角洲東部的嘉魯要塞出發,沿裏達尼河穀和奧倫特河穀揮師北上,進至卡迭石地區。

位於奧倫特河上遊西岸的卡迭石,河水湍急,峭壁聳立,地勢險要,是聯結南北敘利亞的咽喉要道,也是赫梯軍隊的軍事重鎮和戰略要地。拉美西斯打算先攻克卡迭石,控製北進的咽喉,爾後再向北推進,恢複對整個敘利亞的統治。

不過,現在拉美西斯一定不知道,那裏將會是他人生中的唯一一次失敗。

在出征之前,按慣例法老王要在神殿淨身,舉行儀式向埃及諸神祈求戰爭的勝利。

今天的拉美西斯從進來開始似乎就一直若有所思,我打量著他,冷不防他的目光忽然望向我,我趕緊低下了頭。

“王,請先進入神殿淨身。”費克提神官在一邊說道。

拉美西斯點了點頭,又看了我一眼,道:“你,進來。”

我?我詫異地看著他,他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

“還不進去。”費克提掃了我一眼,示意旁邊的祭司把拉美西斯儀式需要穿著的東西全交給了我。

“我,我不合適吧?”

“怎麽不合適,你是貓神的使者,由你進去最合適。”

淨身?不就是洗澡嗎?不——是——-吧?

我還來不及多想,就被祭司推進了神殿裏淨身的房間。

淨身用的池子很是華麗,全部由灰色和淺綠色的花崗岩雕成,四角都雕刻著埃及諸神的石像和蓮花的圖案,

幸好拉美西斯已經下了池子,我的眼睛根本不敢亂瞟,隻是聚焦在腳下的一點。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他說了一聲,“你要站到什麽時候,想讓我生病嗎!”

我趕緊拿起他的鑲金腰衣,側著頭遞給了他。

“我渾身還是濕的,怎麽穿啊,笨蛋!”

“你難道自己就不會擦嗎?”我低聲嘟囔著,拿起手邊的毛巾混亂給他一擦,“你往哪裏擦啊!”他的聲音中帶了一絲怒意。忽然隻覺下巴一痛,他已經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硬生生把我的臉扳了過來,他那結實的胸膛赫然撞入我的眼簾,水滴正沿著他小麥色的肌膚往下淌,我的目光也不自覺往下一瞟,心別別一跳,媽媽咪呀,我看見了不該看的東東!

趕快把目光上移,再次對上他的眼眸,他的黑眸中明顯帶著一絲好笑,鬆開了我,一把奪過了我手中的毛巾,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好不容易等他穿上了那件腰衣,我總算鬆了一口氣,拿起他所要佩戴的首飾替他戴上,在替他戴那個野鴨手鐲的時候,他忽然看了一眼我的手腕,道:“上次的傷留下疤痕了。”

我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今天忘記了,把手鏈戴回了左手,右手腕那道淺紅的疤痕好像特別明顯。

“沒關係,反正又不是在臉上,總不見得我也去抓殺敵者一爪子。”我笑了笑道。

他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了一個陽光般的笑容。

戴完首飾之後,最後替他戴上了裝飾著皇家徽紋的蛇形狀章——優格拉斯的阿提夫王冠。王冠上的眼鏡蛇昂著頭、似乎隨時準備出擊。王冠正中央描繪著上埃及人的白色戰鬥盔甲的圖案,再配上繡有金鷹圖案的白色披風,拉美西斯看起來真是威風凜凜,英姿颯爽,一舉手一投足,充滿了王者風範。

“好了,可以去舉行儀式了。”我看著他道。

他的神情複雜,似乎有話要說。

“對了,那些獅子,你沒問題吧。”我忽然又想了起這件事。

“怎麽,你想跟著去嗎?”他的眼中又閃過一絲調侃。

“我隻是盡責問問。”我瞥了他一眼。

“雖然它們比較聽你的話,不過對我的命令也不敢違抗。我需要你留在這裏,留在孟斐斯。”他的神情忽然凝重起來,沉聲道:“如果我有個萬一,孟斐斯就會一片混亂,王儲年幼,宮裏的野心之人也許會趁機篡位……”

“我明白了,我會盡我全力保護你所牽掛的人的,太後,王後,王儲,我會盡量確保她們的安全,她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我打斷了他的話。

“牽掛的人——-嗎?”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深黑。

“時間不早了,還要舉行儀式呢。”我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剛往前走了一步,就被一股大力扯進了一個滾燙的懷抱裏,仿佛一瞬間跌入了一股沸騰的泉水中。

“拉、拉美西斯?”我低低地試探著問了一句,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炙熱的氣息從我的耳邊吹過,隱隱聽到了他略帶嘶啞的聲音,“你也——不許有事。

我的心裏,忽然泛起一絲淡淡的,奇異的感覺……

拉美西斯……

我不會有事的。

你也——-不會有事。

第八章 出征

出發的前夜,我和獅子們都道了別。要分離了還有些依依不舍,雖然我知道拉美西斯不會有事,但是這些獅子呢,也許不能全部回來了。所以今夜,一直負責喂食獅子們的侍衛尼格奉命為它們準備了最為豐盛的一餐,這也許是它們在埃及的最後一餐了。

殺敵者是它們之中最為聰明的,它像是知道就要別離,不停地在我身上蹭來蹭去的。惹得我格外傷感起來。

我輕輕擁住了它,撫摸著它的背部,思緒萬千。

許久,殺敵者忽然朝我身後的方向低低嗚咽了一聲,我回過頭,一個高挑的身影正站立在酪梨樹後。

他慢慢從樹後走了出來,是——拉美西斯。他的黑色長發在風中飛揚,月光淡淡地灑在他俊美的臉上,給他平添了幾分平時少見的柔和。

他就站在那裏,靜靜地凝視著我。

他的眼眸好似這夜色一般漆黑,我絲毫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拉美西斯,明天就要出發,你不去休息嗎?”還是我先打破了這片寂靜。

他依舊沒有說話,隻是走了過來,也伸出手摸了摸殺敵者,殺敵者也是親熱地往他那裏一蹭。

“拉美西斯,如果,如果萬一用到護獅,如果可以,請盡量讓它們活著,哪怕隻剩下一隻也好,至少,至少不要全部都……”我的心中一酸,說不下去了。

他盯著我,“隱,比起我,你更關心這些獅子們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有些無奈,因為我知道你不會有事的,所以當然不會擔心。

“你就沒有一點擔心我嗎?”他繼續咄咄逼人。

“你不會有事的,拉美西斯,你會平安回來,一定。”我抬眼盯著他的眼睛道。

說著,我順手把殺敵者和其他獅子們趕進了籠子裏,

“好了,不早了,你快點回去休息吧。”我鎖上了最後一個籠子,站起身道。

剛說完,他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一把將我推到身邊的酪梨樹旁,緊緊把我摁在了酪梨樹粗大的樹幹上,二話不說就低下頭迅速攫取了我的唇。

他的身子緊緊貼著我的,隔著薄薄的衣料讓我能感受到他滾燙的體溫、快速的心跳。他的舌在我的唇齒間攻城掠地,猶如一把烈火焚燒著這不屬於他的領域。我被他牢牢禁錮在他的身體和樹幹之間,絲毫不能動彈,那種燃燒的感覺又一次席卷了我的全身。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太陽之子嗎?所以,他會擁有太陽才有的熱量……

我應該抗拒,可是在這一瞬間——我又被這種燃燒的感覺蠱惑了……

“等著我,隱,等我回來!”他在我耳邊清晰地說著……

我心裏一片混亂,在他鬆開手的一刹那,推開了他,什麽也沒說,就匆匆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難道,在我內心深處,是如此的……渴望燃燒嗎?

第二天,拉美西斯就率領由兩萬士兵組成的四個軍團,阿蒙,布塔,拉,塞特以及兩百輛戰車和護獅浩浩****地出發了。

看著揚起的塵土,我的腦中浮現出曆史上記載的這次卡迭石戰役的全經過。

在卡迭石城堡,等待拉美西斯的將是赫梯的三千五百輛雙馬戰車在內的兩萬餘人的伏擊圈。

在那裏,赫梯軍隊向埃及軍阿蒙軍團發起猛烈攻擊,埃及軍士兵一觸即潰,四散逃命,陷入重圍之中的拉美西斯在侍衛的掩護下,左突右擋,奮力抵抗、不得不將護身的戰獅放出來“保駕”。凶狠的獅子令赫梯人頗為畏懼,延緩了赫梯人的進攻,為拉美西斯支撐到援軍到來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援軍趕到之後,才把拉美西斯從困境中解救出來。最後到戰鬥結束,雙方勢均力敵,勝負未分,實際上準確地說,是拉美西斯逃脫了一次慘敗,他險些把命丟在了卡迭石。

雖然有些沒麵子,不過拉美西斯還是會平安回來的,不然又怎麽

能活到九十幾歲的古埃及罕見高齡呢。失敗總是難免的,這麽傲氣的人,讓他吸取點教訓也好。想到他那副被挫敗的表情,我不由抿嘴直笑。

沒有訓練獅子的任務,我平時基本上都呆在了神廟裏,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十來天,按當時的時間來算,大概還有十來天拉美西斯就該到了卡迭石了。

費克提神官對我的態度似乎比以前好一點了,偶爾也會和我說上幾句話。

這日走在從神廟回宮裏的路上,天色已晚,我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仔細一看,是給負責獅子食物的侍衛官尼格。剛想叫住他,卻見他四下張望了一下,飛快的鑽進了一條小巷。

頓時好奇心起,也跟著他往那條小巷走去。

我躲在了一堆廢棄的木頭後麵,看見他正在和一個黑衣說些什麽,黑衣人的容貌看起來不像是埃及人。

“我說,錢什麽時候給我?”尼格的聲音有些急促。

“事情全辦妥了嗎?”那男人聲音低低響起。

“放心,那些獅子已經吃了藥,”

“那就好,不過先給你這些,剩下的等戰事一結束就給你。”

“那麽……”

他們接下去的話,我都沒有聽清,隻覺腦子“嗡嗡”一片,給獅子們下了藥?下了藥?是拉美西斯的獅子嗎?

我盡量穩住了自己的心情,讓自己冷靜下來,等那個男人一走,我立刻從木頭後走了出來,攔在了尼格的麵前。

“隱、隱小姐?”尼格一見是我,臉色大變,結結巴巴說了一句。

我怒視著他,抬手就給他一個嘴巴,“說,把事情全部說出來,不然我就代表貓神貝斯特給予你最大的懲罰!讓你得不到永生!”這樣的說辭對埃及人十分有效,再加上他也完全相信我的身份,隻得戰戰兢兢地開了口。

“是赫梯人讓我這樣做的,說是讓我在獅子的飲食裏放一些藥,這藥不會有生命危險,隻是讓它們沒有力氣,失去戰鬥力……我、我一時糊塗。請寬恕我,請寬恕我。”

“你是埃及人,居然為了錢出賣自己的祖國,你根本不配得到永生!你知道你這樣做給王帶來多大的危險!”我怒道。

“可是,可是王未必會輸啊……”他低低說了一句。

你知道什麽啊!赫梯人早就布置了一個陷阱,就等著拉美西斯往裏跳,沒想到他們會考慮得那麽周到,連護獅都不放過,看來是鐵了心要致拉美西斯於死地。

“你跟我到宰相府,接受應有的審判。”我盯著他道。

他的臉上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正想說什麽,忽然臉色發青,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喉嚨,好像喘不過氣來,極其痛苦地倒了下去。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弄懵了,趕緊蹲下身子去探他的呼吸,他竟然已經死了!我一時也是大驚,看他樣子像是中了毒,什麽時候中的毒?

目光掠過了他的手,他的手背上出現了幾個青色的斑點,看來,毒是從手部迅速的傳來全身的。手?我看了一眼跌落在地上的錢袋,這個錢袋應該就是剛才那個赫梯人給他的吧,如果我沒猜錯,錢袋上被塗上了極其厲害的毒藥,赫梯人是想殺人滅口吧。我掏出符咒,扔在了錢袋上,錢袋猛地竄起了一股深紫色的火焰,立刻就被焚燒殆盡。果然是劇毒……

怎麽辦?現在我該怎麽辦?是曆史出了偏差嗎?

如果護獅起不了作用,那麽就不能拖延時間,那麽拉美西斯就有可能——死。死?想到這個字,我的心猛的一抽,不可以,不可以,拉美西斯不可以死,埃及曆史上最偉大的法老,絕對不可以死!

他會活到九十幾歲,他會有一百多個子女,他會建造無數偉大的建築留給後代,他會締造一個無比輝煌的時代,他會成為最偉大的上下埃及之王。

我不能讓他死!

絕不!

第九章 埃及王妃

我先回宮寫了一封紙莎草書,召喚了鷹的靈,讓它先帶著紙卷出發。但是心裏仍舊不安,萬一鷹在路上有個意外,沒有送到,那該怎麽辦?或是送到了已經晚了,那又該如何是好?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我親自去一趟,希望能趕得上,就算獅子不能恢複體力,至少我也有能力保住拉美西斯。

第二天天剛亮,我就心急如焚策馬向卡迭石趕去。一定,一定要趕上!拉美西斯,你不可以死!

連著趕了十幾天路,這十來天恐怕是我到埃及以來最辛苦的一段時間了。白天是馬不停蹄地趕路,晚上也不敢多休息,吃些隨身所帶的簡單食物和水,滿腦子所想的,就是一定要趕在卡迭石戰役之前追上拉美西斯。

趕到卡迭石城堡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城堡外橫七豎八的倒著幾十具屍體,四周似乎比我想象的安靜,心中不由一緊,難道——還是來晚了?

來不及多想,我匆匆下馬,往城堡裏跑去。

一進城堡,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腳下發軟,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若大的城堡內到處是殘破不堪的戰車、戰馬以及密密麻麻的屍體。無數埃及人和赫梯人的屍體斜臥在草叢裏,石板地上,磚牆旁,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我的心跳加快,恐懼襲來,心中的不安一陣一陣擴大。拉美西斯,會不會也在這其中……

強抑住內心的恐懼和緊張,我往那些屍體走去,仔細查看起來,走近一看,更是全身發冷,大多屍體傷口極深,死狀可怖。有被刺穿腹部的,有被砍斷手足的,有被削去頭顱的,有被洞穿咽喉的,慘不忍睹,冷兵器時代的撕殺比起現代的戰爭更多了幾分慘烈。我忍著胃中的不適,繼續往前走,隻暗暗希望不要讓我看見他也在其中,忽然發現前麵有幾團棕黃色的東西,心裏一顫,忙加快腳步,待走近看清,不禁心中酸楚,是幾頭護獅,我仔細看了看,好像沒有殺敵者。腳下忽然一個踉蹌,被草叢中的屍體絆了一跤,隻覺雙手濕濕的,低頭一看,手上全沾滿了鮮血。

望著這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慘景,我發現我再沒有勇氣繼續找下去了。

拉美西斯,你在哪裏?你是活著,還是……

難道曆史真的改變了嗎?拉美西斯從古埃及的曆史上消失了嗎?

不行,我不能放棄。獅子們並沒有全軍覆沒,一定,一定還有一絲希望,我掙紮著又站起身來,繼續查看著屍體。一具,一具,又一具……

“你是什麽人!”忽然從身後傳來一聲大喝,我轉過頭去,是兩個埃及士兵,活著的埃及士兵,一時大喜,立刻跑向他們,忙不迭問道:“拉美西斯呢?你們的王呢?他在哪裏!他活著嗎?他人呢!”

兩個士兵似乎被我的一連串回答弄懵了。

“快回答啊!”我的聲音因為焦急而尖銳起來,

“我拉美西斯,阿蒙神之子,怎麽會死在這裏。”一個清朗而略帶疲倦的聲音從埃及士兵們的身後傳來。

我心裏格登一下,一把推開擋在前麵的埃及士兵,抬眼望去,一位黑發的年輕男子正倚在城堡的門邊看著我。他的手臂上,腿上,胸口,白色腰衣上,全是斑斑暗紅的血跡,黑發遮掩下俊美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幽黑如鷹般的眼眸中全是驚訝,嘴角卻不自覺地微微揚起。血汙,傷痕,絲毫沒有減少他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即使是如此狼狽的時候,他還是那樣的閃耀。

“拉、拉美西斯!”我在呆了幾秒後,欣喜萬分地朝他飛奔而去,不由分說一把抱住了他,“太好了,太好了,你沒死,你沒死,太好了!”過於激動的心情令我語無倫次。實在是太好了,拉美西斯沒死,這段重要的曆史沒有被改變!

他的身子一震,緊緊地擁住了我。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他的臉色鐵青,手卻收得很緊,“我不是讓你留在孟斐斯嗎!”

“獅子、獅子被下了藥!”我顧不得回答他的問題,連忙說道。

他的臉色緩和下來,“你就是為了這個特意跑來的嗎?”

“廢話,不是因為這個我怎麽會日趕夜趕!”我忽然有種好心沒好報的感覺。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鬆開了我,伸手輕輕捧起我的臉,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語調道:“隱,你可——真是個笨蛋。”

我鬱悶的瞪著他:“不錯,我是笨蛋,你現在沒事我也該回去了,我看……啊……”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在下一秒就消失在了他的唇齒之間。等我反應過來,他早已重重吻住了我的唇,一絲疼痛從我的唇上傳來,他用盡全力地親吻著我,仿佛要把我整個活生生的吞下去。

我的心,好像有點亂了……

“不過——我還真喜歡這個笨蛋。”他充滿蠱惑的聲音在我耳邊低低響起,“原來你是這樣的在乎我,我真的很高興。”

不是的,拉美西斯,我隻是害怕你在曆史中消失,我隻是不想這麽重要的曆史被改變,我隻是……我的腦子開始暈了……

“放手,拉美西斯,放手……”我掙紮著。

“不放!我不會放手。”他的話讓我身子一顫,本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下去了,軟軟的滑了下去……

等再次醒來時,已經身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裏,一睜眼就見到拉美西斯欣喜的表情。“隱,你醒了!”他緊緊地抓著我的手。

“結束了嗎?戰爭結束了嗎?”我第一關心的就是這件事。

“結束了,這次護獅們定下了不小的功勞,隻可惜死了四隻。”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惋惜。

“獅子,獅子不是被下了藥嗎?”我情急之下,坐起身來。

拉美西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獅子們並沒有被下藥。”

“什麽,我明明聽見尼格他……”我心頭一緊。

“我早就覺得尼格不對勁,所以一直派人監視著他的行動。他下了藥的食物已經被我派去的人換了,所以獅子們根本沒有被下藥。”他的唇邊露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至於為什麽沒有把尼格抓起來,是想知道和他接觸的人究竟是誰。”

“是……赫梯人。”我低低說道,心裏卻猶如沸騰的開水,起伏不已。原來他知道,他早就知道,是了,我怎麽忘了,他不是別人,他是拉美西斯二世,又怎麽會輕易死在這個地方,我似乎太衝動了……

“在到達卡迭石之前,我就收到了你的信,知道你也發現了這件事。隻是我沒想到——你居然會趕過來。”他的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麽在閃動,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光芒。

我連忙垂下眼簾,避過他的目光,不知該如何解釋。

“隱,留在埃及,留在我的身邊。”他伸手把我攬入懷中。靠在他滾燙的胸膛上,我可以清晰地聽見他急促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

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麽……

在經過二十來天的行軍後,我們終於又回到了埃及的都城——-孟斐斯。

一回王宮,我就恢複了原來愜意的生活,這些天的生活簡直是折磨人,行軍打仗果然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轉眼就過了十來天,拉美西斯看起來似乎也很忙,或許是忙著處理積壓的政事,或許是忙著和久別的王後相聚吧。

這天傍晚,我又開始我的每日例行享受,把身子舒舒服服泡在粉紅色的花崗岩浴池裏,溫熱的水散發出金縷梅香精油的芳香,淡雅的蓮花花瓣輕柔地觸碰著肌膚,渾身的疲勞似乎全都消失了。古埃及王室的沐浴條件實在是超乎我的想象,開始是“冷水浴”,然後是“微溫水浴”,最後是“熱水浴”。沐浴後還要進行“芳香按摩”,簡直可以媲美現代的SPA。

怎一個爽字了得!

在這無比愜意的氛圍中,靠著池壁,我似乎有些昏昏欲睡了。

隱約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一定是像往常一樣,侍女們來準備替我做按摩了。我也沒回頭,輕聲道:“等一下吧,我還想再泡一會。”

對方沒有回答,我的肩上卻是一暖,感到有人正在輕輕撫摸我的肩部。這手的觸感,我的心裏忽然一個激靈,連忙回頭,一張似笑非笑的俊臉映入我的眼簾。

“拉、拉美西斯!”我的舌頭有些打結,“你、你怎麽在這裏!”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這裏是我的王宮。”他的眼中帶著一絲笑意。

“可,可是,我在洗澡,你給我出去。”我連忙把身子往水中躲了躲,幸好今天花瓣撒得多,不至於一下子被看光光。沒想到花瓣還有這樣的功效。

“你是在命令我嗎?”他一邊說著,一邊還牢牢地盯著我。

“總之你先出去!”我的音量提高了,心中又有些緊張,現在這個情形,符咒什麽都不在身上,我感到一種叫做危險的味道。

他的唇邊漾開一個笑容,忽然迅速從水中捉住了我的右手,“啪啦“一聲不知把什麽扣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大驚之下想縮回手,卻被他緊緊握住,剛想掙紮幾下,卻聽見他略帶調侃的聲音:“再動,我可全看見了。”我的動作一僵,生怕走了光,隻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敢再亂動。

“這個手鐲,是我特別讓人為你打製的。”他握著我的手道。

我一低頭,這才發現手腕上被戴上了一個鑲嵌著孔雀石,雕工精美的黃金手鐲,大小正合適,分毫不差地扣在腕間。不禁有些愕然,抬眼看他,他正深深凝視著我。

“很合適,正好能遮住你的傷痕。”他輕輕抬起了我的手,低頭把嘴唇覆了上去。溫暖而柔軟的嘴唇久久地停留在我的手背上,濃密的黑色睫毛微微顫動,擋住了他眼眸裏的神色。

拉美西斯,也有這樣溫柔細心的時候嗎?

我的心裏,又湧起了那絲淡淡的、奇異的感覺。浴池裏溫熱的氣氛讓我的神智也有些恍惚,心裏似乎越來越柔軟了。

“隱,做我的王妃。”他的聲音雖然很輕,卻不亞於一個驚雷突然打在我的頭頂,我的神智立刻清醒,使勁地搖頭。

“不行,我要回去的,我不能呆在這裏。”

他微微一皺眉,握著我的手腕的力道加大了一點:“如果想念家人,那麽我派人把你的家人全都接來埃及,我送給他們一切他們想要的,房子,奴隸,牛羊,財物,讓他們過上貴族的生活。”

“不是因為這個,我家人也不會來的,總之我一定要回去的。”我也皺了皺眉,他的手似乎越來越緊,一陣疼痛從我的手腕處傳來。居然剛才還覺得他溫柔,真想抽自己一耳括子。

“為什麽?我埃及不好嗎?我是埃及的王,我能給你一切你想要的。”他的眼中帶著困惑和不解,還有怒意。

“埃及,很好,我很喜歡。”這是我的真心話,自從穿越時空以來,埃及帶給我的感覺最為特別,也許是因為絢爛的古文明,也許是和獅子們的經曆,也許是因為燦爛的陽光,也許是因為——有像陽光一樣的人。

“既然喜歡,為什麽不留下!”他似乎開始失去耐心了。

我把身子往下壓了壓,“那個,你可不可以先出去,如果想談這個問題,等我穿好衣服再說。我不習慣這樣和人談話。”說著又往回抽自己的手。

他愣了一下,忽然又笑了起來,放開了我的手,站起身來,道:“幾天後就是我埃及的貓神貝斯特節,到那時我會宣布娶你為妃,當然,這次——”他的笑容漸漸隱去,臉色一斂,“我不會允許你再次拒絕我。”

現在這個情形如果再頂嘴惹怒他,多半吃虧的是我。我忍著沒有再說話,最起碼,也要等我衣服齊整的情況下再和他對抗。

他見我沒再反對,臉色柔和了許多,“為了我而千裏迢迢趕到卡迭石的女人,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說完,便轉身往外麵走去。

剛走了幾步,他又停了下來,雖然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卻可以聽到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調笑,“你的身材,似乎比我想象的好一點。”

“滾!”我怒道,抓起池子邊的雪花岩香料瓶就向他砸去。

看著他大笑著揚長而去,我心裏又是一陣混亂,接下來該怎麽做?任務還沒完成,卻又被再次逼婚,我是不是太容易招惹桃花了,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鐲,想褪下來,卻怎麽也取不下來,手鐲就好像牢牢的焊在我的手腕上。

貓神貝斯特節到來之前,白天的時間我基本都留在了神廟裏。神廟這些天多了很多奴隸刻製這次卡迭石戰役的場景,雖然這次戰役是勉強打了個平手,但拉美西斯的的帝王傲氣使他不允許任何人對這場戰鬥的勝利置疑,還大張旗鼓地命人將戰鬥的激烈場麵繪製在神廟的牆壁上,以供後人瞻仰。

不過拉美西斯一定不知道,幾千年後還是有很多曆史學家把這次戰役看成是他的一次失敗。

費克提神官似乎還是沒什麽異動,我的心裏不免有些著急,如果再等下去,我好像越來越難以麵對拉美西斯了,如果再待下去,我真怕自己的心開始動搖。

我試探著和費克提有意無意地談起尼非塔麗,他除了眼中閃動的光澤外,別無其他。這樣克製的他,怎麽會非禮尼非塔麗,我的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莫非是尼非塔麗主動來找他?

以防萬一,我也在尼非塔麗的身邊放置了雀靈。

埃及的貝斯特節好像比想象中的熱鬧,無論是王宮內,還是城區裏,無論是王公貴族還是平民奴隸,都在節日裏徹夜狂歡,開懷暢飲,每個人喝的酒都等於他們一年中其他時間的總和。

拉美西斯自然也在王宮內大擺宴席,邀請了自己的臣子和貴族們。

在眾人微酣的時候,他終於還是說出了讓我一直提心吊膽的事情。

“我將在十天後迎娶貝斯特的使者為妃,費克提,婚禮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他的話一出口,底下立刻安靜不少,尼非塔麗的臉色自然是不好看,王太後的神色似乎有些釋然,又似乎有些複雜。

費克提點了點頭,道:“遵命。”他抬頭,目光掃過了尼非塔麗,眼眸裏閃過一絲憐惜和一些我說不清的神色。

我不能同意,我要拒絕,我正想站起身來像上次一樣大聲拒絕,剛動了一下身子,就被他牢牢地摁住,“我不——”正想開口說話,冷不防他猛地吻住了我的嘴唇,一股冰涼的**從他的嘴裏流到了我的唇齒間,是烈酒。這個混蛋,灌了我一大口埃及的烈酒。

“咳,咳——”我立刻被嗆到了,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挑眉盯著我,唇邊浮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把嘴唇湊到我的耳邊,低聲道:“我說過,我不會再讓你拒絕我。”

“我不要嫁給你。”我瞪著他。為什麽,自己的底氣好像不足,他看著我,眼中飄過一個難以捉摸的神色。

坐在他的身邊,隻聽見底下傳來的賀喜聲,我覺得如坐針氈,索性站起身來,剛站起身,就覺得有點頭暈眼花,果然是烈酒,隻搖晃了一下,身子就被拉美西斯一把橫抱起來,“我的王妃不勝酒力,我先送她回房。”

“不用,不用你送我,讓侍女就好了。”我推著他的胸口道。

他嘴角一揚,也沒理我,抱著我大步朝我的房裏走去。

一進房裏,他就把我放在了**,什麽也沒做,隻是靜靜地看著我。

“你出去吧。”我開始下逐客令,我的頭越來越重,我知道自己的酒量一直很差,所以現在真的很想睡覺。

“告訴我,你對我有什麽不滿?”他忽然問道。

“沒有,我隻是不想嫁給你。”

“你不喜歡我?”

“我,——-是。我要回去的。”

話音剛落,隻覺身上一重,他已經壓在了我的身上,一股濃鬱的酒味撲麵而來。拉美西斯,該不是也有些醉了吧。

他支起身子,牢牢盯著我,眼眸中帶著幾分無奈,道:“告訴我,隱,你的國家究竟在哪裏,我把你的家人全部接來。我一定也會好好對待他們。”

我心中湧起了一絲說不清的感覺,“拉美西斯,我……”

“不許,我不許你再說回去!”他的神情有些激動起來,又一次吻住了我的唇,他嘴裏的酒味在我的唇齒間漫延,我的頭好像越來越暈了,不知為什麽,我卻沒有想阻止他。

“當你輕輕走過我的身邊,就帶走了我的心。”他低聲在我耳邊低語,這句話,好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我的心裏忽然酸澀起來,這句話,不是就是後世發現的他令人刻在神廟上那句著名的話嗎?後世的人不是一直為此而對他和尼非塔麗的愛情津津樂道嗎?我的心情忽然莫名的低落起來,一把推開了他,道:“走開,你最愛的女人是尼非塔麗。”

他似乎愣了一下,忽然又欣欣然的笑了起來,道:“你是在吃醋嗎?隱。”

“我才沒有吃醋!”我瞪了他一眼,怎麽辦,好想睡覺啊。

他似乎心情大好的樣子,道:“尼非塔麗是我的王後,我自然是尊敬她,喜愛她,但是我對你的愛是獨一無二的,誰說她是我最愛的女人?”

“我對你的愛是獨一無二的”,這句話,這句話也是刻在神廟上的話。我的心裏忽然鬱悶起來,側過頭道:“總之,你最愛的女人就是尼非塔麗。”

“別胡鬧了。”他縱容地一笑。

“我沒有胡鬧,你為她建造獨一無二的神廟,你把這些話全刻在神廟裏,你向後世宣告你對她的愛情!”不知不覺,我居然脫口說了出來。

他先是愕然,又大笑起來,點了點我的額頭道:“你這小腦瓜裏都在想些什麽,我什麽時候為她建造神廟了,我也從來沒有和別的女人說過這些話。”他又順勢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寵溺地說道:“如果你喜歡,我以後一定為你建造一座獨一無二的神廟,還把這些話都刻在上麵,這樣行了吧。”

我凝視著他的眼睛,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隱,我是第一次說這些話。我現在隻想要你一個人。”他的黑色眼眸越來越深沉,慢慢地把臉向我靠近。

我忽然想到他將來的妻妾數量,心中又有點不是滋味,酒意又令我不受控製地說起來:“我不要嫁給你,你將來會有兩百多個妻子,還有一百多個孩子,我才不要嫁給你!”

他一臉困惑道:“我沒有啊,我隻有王後和三個孩子,哪有這麽多?”

“反正就是會有,還有赫梯的公主,好多好多,我才不會嫁給有那麽多妻子的人!”我開始語無倫次,心裏,卻是有些發苦,我到底是怎麽了。

他很是無辜地看著我,道:“別胡鬧了,都在胡說什麽,我怎麽可能會娶赫梯國的公主,我的小隱,酒醉得這麽厲害嗎?”他坐了身子,摸了摸我的臉,笑道:“這麽熱,果然是醉了說胡話。”

“我要休息,我要睡覺。你出去……”我低低道。

出乎我的意料,他真的站起了身,彎腰在我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柔聲道:“好吧,我讓你好好休息,明天再來看你,我可愛的王妃,真的是個可愛的笨蛋。要不是你醉得這麽厲害,我真想就這麽要了你。”

我心中一顫,忙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聽見他關上門的聲音,我這才睜開眼睛,葉隱,清醒點,我要快點完成任務,快點回去。

不然,我怕——-自己真的會不舍得離開這裏。

第十章 陰謀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房間的門就被人毫不客氣地推開了,依舊還處於淺度睡眠中的我,迷迷糊糊隻感到有人把我從**拖了起來。這麽大的手勁,這麽粗魯的方式,令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在這裏,除了拉美西斯還會有誰!

“拉美西斯,你別太過分了。”我用力甩開他的手,揉了揉睡意惺忪的雙眼。

他嘴角含著一絲笑意,也不說話,把一件披風扔在我身上,拉起我的手就往外拖。

“喂,你再不停下我可不客氣了。”

“別鬧,我帶你出宮。”

“出宮?”

“對。”

“可是,可是我還沒有洗臉呢!”

“沒關係,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啊!!混蛋,放手!”

“再說話我就親你了!”

“……”

最後,我還是極其鬱悶地被他拖到了馬廄旁,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被他撈上了馬。

他的雙臂緊緊摟著我,我又一次聽見了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忍不住轉過頭看了看他。他的黑發在風中飛揚,幽深的眼眸中閃耀著喜悅的光澤,就在我看著他的時候,他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微微一笑,飛快地低頭在我發際吻了一下。我的臉上一熱,立刻轉過頭去,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大概過了十來分鍾,馬兒停了下來。

“到了。”他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脖頸間。

我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一輪朝陽正從天際冉冉升起,就在一瞬間,放射出萬丈光芒,映照在蜿蜒綿長的尼羅河上,猶如撒下了漫天的璀燦黃金。碧綠的尼羅河水波光粼粼,讓人好想伸手觸摸。

紙莎草遍生的河岸邊隱隱傳來人們的傳唱聲:

尼羅河,我的母親,

帶給我埃及繁盛的土地,

帶給我疆土無限的生機,

我在這裏讚美您,我在這裏祈求您,

讓我埃及,盛世永存……

我仔細傾聽了一會,下了馬跑到尼羅河邊,伸手掬起一捧水,河水清澈透明,在陽光下閃著灼灼的光芒。很自然的,我低頭喝了一口,冰涼的河水帶著一股淡淡的泥土腥味。

“看,拉美西斯,像不像黃金?”我又掬起了一捧水,高舉在太陽底下讓他看。

抬眼望去,沐浴在陽光下的拉美西斯似乎渾身也散發著耀眼似的光芒,我快睜不開眼睛了。

他走到我的身邊,握住了我的手,彎下腰,從我的手裏直接喝了水。

“拉美西斯?”我低聲道,他溫暖的嘴唇碰到我的手心,癢癢的。我想抽回我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知道嗎,隱,喝過尼羅河水的人,不管離開埃及多遠,都會再次回到埃及的。”他笑得很燦爛,“不過,我是不會讓你離開埃及的。”

我的好心情卻一下子都消失了,隻覺得心裏悶得發慌。

將來有一天,我還會——回到埃及嗎?

在我的忐忒不安中,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婚禮的前夜。

我現在真的有些困惑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是不會嫁給他的,但是自己的任務還沒完成,到底該怎麽辦?已經不能再拖了。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有名侍女推門而入,我認得她,她是王後尼非塔麗的貼身侍女。她看起來神色慌張,欲言又止。

“怎麽了?”我的心裏有些疑惑,如果王後有什麽事,雀靈不是應該立刻來報告的嗎?

“隱小姐,王後她,王後她不見了。”她低聲道。

“什麽?”我皺了皺眉,“不可能,你有沒有好好找一找。”

“是真的,我都找過了。對了,我好像聽見王後說她要去什麽神廟替王的婚禮祈求神的祝福。會不會是……?”

尼非塔麗去神廟了?那麽……不會吧……我的腦子裏一個激靈,也沒有多想,道:“你先在這裏呆著,我現在馬上就去神廟。”

一路上我策馬飛奔,心裏卻又浮起一個又一個的疑團。我的雀靈怎麽沒有動靜?尼非塔麗的侍女又為何偏偏和我說,她應該明白尼非塔麗一定很不喜歡我。而且她說什麽好像聽見王後的話,不是明明就知道王後的下落嗎?何必要這樣多此一舉?

雖然滿腹狐疑,但不管怎麽樣,以防萬一,我還是去親眼看一看比較保險,諒她也玩不出什麽花樣吧。

不多時就到了神廟,我下了馬就往神廟裏走去。整座神廟裏似乎安靜得很,一點聲音都沒有。我慢慢往縱深處走去,一直走到了阿蒙神像的前麵。我打量了一眼四周,既沒有王後,也沒有費克提神官。

我靜靜站立了一會,開始呼喚起我的雀靈,卻是毫無動靜。我的心裏掠過一陣不祥的預感,難道雀靈被發現了?

正當我想試第二遍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你放置在我和尼非塔麗身邊的小鳥,我已經把它們解決了。”

我心裏一驚,回過頭去,果然是費克提神官。

他朝我的方向走了幾步,在昏暗的光線下我依稀見到他的臉上有著很奇怪的神情。

“費克提神官,王後呢?”我盡量用最冷靜的口吻問道。

“尼非塔麗,她等會就會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這裏的氛圍有些奇怪,既然尼非塔麗不在這裏,我再待下去也沒有意思。等等,怎麽費克提見到我一點也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我會來似的,難道……

“既然這樣,我先走了。”還是離開這裏比較好一點。我剛想離開,忽然隻見費克提攔在了我的麵前,迅速地伸出手緊緊抱住了我。

“費克提,你在做什麽!”我詫異地問道。

他也沒有說話,神情卻更加古怪,低下頭,在我耳邊輕輕說了一句,“為了她,我連命也可以不要。”

在我還沒有完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時,隔過他的肩膀,我看見了一個手持馬鞭,臉色鐵青的男人,黑色的長發,俊美的麵容,隻是眼眸中怒火似乎噴薄欲出,那是一雙燃燒著的眼睛。

拉美西斯,他怎麽會在這裏?

我想,我有點明白費克提的意思了。

“啪!”一馬鞭重重地抽在了費克提的身上。

“放開她!”拉美西斯的聲音已經失控,手上一抖,又是重重一馬鞭。

“王,請恕罪,但是我和隱早就彼此喜歡,就算您是王,也不該逼她嫁給您啊!”費克提的話令我根本反應不過來。我隻是看了看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睛裏,我看不到一絲畏懼。

“明日她就成為您的王妃,我們實在不該在這時幽會,但是……”

“給我住嘴!”拉美西斯的臉色越來越青,似乎快到極限了。

費克提說的字字句句似乎都想激怒拉美西斯,我明白了,他是想把我拉下水,用這一招誣陷我。他用自己的命和尼非塔麗一起設了一個圈套,一個不怎麽高明卻挺有效的圈套。

“來人,把費克提給我拉出去,綁在沙漠上,活活曬死他,還有,把我的獵鷹都放到那裏!”拉美西斯怒吼道。

“不要!”我已經脫口而出,怎麽會這樣?費克提怎麽會因為我才找來這個悲慘的結果?難道是我的出現改變了什麽?絕對不能讓他這樣死,我的任務是不可以失敗的。

“不要”這兩個字剛出口,拉美西斯的臉色已經不是一般的難看了。他一個箭步衝了過來,用力掐著我的手腕道:“你果然是在意他的,難道你真的喜歡他?”

“拉美西斯,你冷靜一點!”我大聲道,目光無意中瞥過費克提,他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

“王,王,您千萬不要動怒了。”一個美豔的女子氣喘籲籲地從門外跑進來,“王,您實在是太快了,我都跟不上您的速度。”

我的心裏微微一動,果然是尼非塔麗和費克提設的局。

“王後,神官可是要被活活曬死,不,還要被獵鷹所獵食,好恐怖哦。”我輕輕挑了挑眉,想看看她的反應。她的臉色一下就變了,抬頭飛快和費克提的視線對視了一下,眼中似乎閃過一絲說不清的神色,又飛快地望住了拉美西斯。

我看見她的雙肩在輕輕顫動,她看起來似乎也不是那麽無情,也許她想到他會死,但沒有想到是這樣殘酷的死法吧。

我現在越是求情,越會激怒拉美西斯,求情的話最好由別人來說。看尼非塔麗和費克提的關係,似乎不是那麽簡單,如果要救費克提,那麽尼非塔麗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要不,就賭一次。

“拉美西斯,我並不喜歡費克提,相反我還有個更好的建議。在我們國家,處置罪人的方法有很多。啊,有一種叫做淩遲,是在人的身上割上幾千刀,一直到他咽氣為止,還有五馬分屍,光聽這個名字就很恐怖吧。”

拉美西斯愕然地看著我,似乎完全不相信這話是從我嘴裏說出來的,又是驚訝又是疑惑。

而尼非塔麗的臉色早就發青,她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費克提,眼中閃過一絲害怕的神色。費克提把頭一側,望向了遠處。

“這還不夠,他也不能得到永生。”我又加了一句。

“王,費克提神官雖然有錯,但是也不至於被這樣殘酷的對待吧。”尼非塔麗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

“這些也並不是很殘酷啊,前提當然是如果他真的犯了錯的話。”我望向了尼非塔麗,“王後您說對嗎?”

尼非塔麗直直地盯著我。半晌,又望了一眼費克提,眼中竟流露一絲溫和。再望著我時她的眼中已是無奈。

“王,也許費克提神官是一時糊塗。”她的聲音雖輕,在我聽來無疑是最讓人振奮的話。拉美西斯依舊寒著一張臉,道:“不管怎麽樣,他畢竟做出這種無禮的舉動,我不能饒了他。”

“這也不能怪他。”我望了費克提一眼,道:“因為他被人下了巫術,所以才會作出那樣的舉動。”

“巫術?”拉美西斯驚訝地問道。

“對啊,不然他怎麽會敢對我做出這樣的舉動,還說什麽我和他互相喜歡的瘋話。”我不慌不忙道,為了救他,隻能說個謊了。

費克提也難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正要說什麽,卻被尼非塔麗的眼神阻止了。不要再說話了,她的眼睛在表達著這個意思。

費克提的神情變換個不停,凝望著尼非塔麗的雙眸中竟隱隱有淚光。他的欣喜是為了尼非塔麗的不忍吧。

拉美西斯的臉色已經緩和下來,他看了一眼費克提道:“費克提,雖然你是因為巫術失去理智,但這麽輕易被人下了巫術,你已經失去了神官的資格,從今天起遠離我埃及,再也不許回來。”

費克提什麽也沒說,隻是極快地看了尼非塔麗一眼。

“費克提,不要再執著了,有些人,有些事,錯過就錯過了,放在心裏就好了。也許有天再想起來的時候,隻會付之一笑。”我低聲道。

他神情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就慢慢地向殿外走去。

“王後,你也回去吧。”拉美西斯忽然說了一句,眼睛卻是緊緊地盯著我。

我看著尼非塔麗的背影消失在神殿外,忽然覺得她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狠心,今天要不是她的一點不忍,恐怕事情會棘手得多。在將來的歲月裏,拉美西斯一定會越來越愛她吧,想到這裏,我的心,又開始發悶了。

“隱,我剛才差點錯怪你了。”他的眼眸此時純淨得像是尼羅河水。

“上下埃及的王,太陽神阿蒙之子,也會有判斷失誤的時候嗎?”我側頭瞥了他一眼。他笑了起來,道:“陷入愛情中的人都會有失去理智的時候,就算是神之子也不例外。”

愛情,聽見這幾個字,我的心猛地一跳。

“反正,我怎麽也不可能喜歡費克提神官的。”我低低說了一句,飛快地望了一眼嘴角帶笑的拉美西斯,吞吞吐吐地說了後半句,“因為,因為我對光頭一點興趣也沒有。”

拉美西斯先是一愣,忽然就放聲大笑起來。他上前一步,緊緊地把我摟進懷裏,“我的王妃,你真是太可愛了!”我能感到他的身體因為大笑而產生的輕微震動,棕櫚葉混合著陽光的味道從他的身上傳來,這個胸膛,還真有點讓人留戀……

“明天,明天過後你就是我拉美西斯的妻子了。”他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隱隱透著一絲興奮。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那麽,今晚——我就該離開這裏了……

就要說再見了,埃及,我喜歡的……埃及。

第十一章 心痛

已經入夜了,我的心情卻從沒像現在這樣混亂過。恍恍惚惚中換上了來的時候所穿的衣服,想看看手腕上的水晶,卻看見了那個拉美西斯親手給我戴上的黃金手鐲,我猶豫了一下,想取下來,卻怎麽也掰不開。

難道要戴著它回現代嗎?不過,也許這也不是壞事,至少能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每一次的穿越時空,都會讓我有所留戀,可是,為什麽偏偏這一次,我好像特別的不舍。

在離別之前,至少,至少再去看一眼拉美西斯吧。

走到拉美西斯的寢宮前,我一眼就看到了殺敵者正守在門口,它看到我親熱地低吼了一聲,我摸了摸它的腦袋,徑直走了進去,

拉美西斯睡得很熟,我輕輕坐在了床邊,仔細地看著他的臉。窗外的月光淡淡地灑在他俊美的臉上,濃密的睫毛隨著他沉穩的呼吸輕輕顫抖,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這個笨蛋,睡著的樣子也好像在生氣呢。

我覺得有些好笑,但很快又被一種悲傷的情緒所籠罩,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隻一碰,他的身子就動了動,我趕緊收回手來。

看他依舊沉浸在夢中,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拉美西斯,對不起,我一定要離開了。好好地生活下去,你會成為最偉大的勝利者,你的名字會穿越世紀。你是永恒的光明之子,你會有許多的妻子,你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你會活到很久很久,你的身邊會有你最愛的女人尼非塔麗相陪,很快,很快你就會忘記我……”

我喃喃低語,鼻子忽然發酸,心裏也隱隱疼痛起來,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葉隱,要趕快離開,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最後再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低下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又站了幾分鍾,這才轉身離開。

剛走出寢宮,剛想到僻靜出召喚司音離開,衣角卻被殺敵者咬住了。

“殺敵者,快放開。”我心裏又有些驚訝,難道它察覺到我要離開了嗎?

殺敵者鬆了口,在下一秒忽然對著我大聲吼叫起來,高亢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聽起來格外刺耳。我也沒多想,直接就捂住它的大嘴,急道:“不許叫!你想把拉美西斯吵醒嗎!”

“為什麽怕我被吵醒?”一個冷冷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我的身子一僵,緩緩回過頭去。拉美西斯正斜倚在寢宮門口,一臉困惑地看著我。

他的目光掃過我的穿著,直視著我道:“隱,你怎麽穿成這樣?”

我咬了咬牙,道:“我穿成這樣,是因為——我要回去了。”

“什麽?”他臉色一變。

“對不起,拉美西斯,我、我必須回去,我不屬於這裏。”為什麽,我總是要不停得重複著這些讓人難受的台詞。

他的臉色開始發青,一個箭步衝了過來,牢牢抓住我的手,怒道:“不許回去,我不許你回去!”他的眼神淩亂,忽然又一把抱住我,下巴在我的頭頂上重重地蹭著,啞聲道:“告訴我,隱,怎樣才肯留在我身邊。告訴我,我不許你回去,我不會允許你回去的。”

他的身上那陣棕櫚葉夾雜著陽光的味道又傳入了我的鼻端,我再三對自己說,這隻是一個任務,這隻是一次普通的告別,隻是,為什麽,這一次我的心這樣痛……

“我、我一定要走。”我掙紮說了這句話,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暴戾的神色,猛地抓住我的肩膀,道:“聽著,我不會讓你走,絕不,哪怕用強迫的方法,我也要把你留下。”

“那麽,拉美西斯,對不起了……”話音剛落,我已經把定身符貼在了他的身上。

“笨蛋!你在做什麽!”他怒道。

“你忘了嗎?我可是神的使者,你是攔不住我的。”

我盡量想說得輕鬆點,心裏卻更加壓抑。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望著我。

“隱,你真的就這麽討厭我嗎?”拉美西斯漸漸的從最初的震怒中慢慢平靜下來,他的眼中神情難辨。

討厭?怎麽會……我退後了幾步,扭過頭,不再去看他,開始呼喚司音。

“你就真的這麽討厭我嗎?”他又問了一遍,這次的語氣帶著一絲悲傷。

我手上的水晶開始發光,忍不住又抬頭看了他一眼,他那子夜般的黑色雙眸中是我從不曾見過的悲哀。

心,又揪了起來,一陣一陣難受的感覺從內心深處湧了出來。我終於再也忍不住,跑上前一頭紮進他的懷裏,哽咽道:“拉美西斯,我不討厭你,我一點也不討厭你……可是,我一定要走,我一定要走的。”

他一直沒有說話,我隻能聽見他的心跳得越來越急促。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不然我真會舍不得離開的。趁我還沒有陷進去,趕快離開這裏。

我趕緊離開了他的懷抱,又往後走了幾步,水晶的光暈越來越大,我的身體也開始發熱。

“隱,”他忽然開口了,“我不知道你的國家到底在哪裏,我也阻止不了你離開,但是,你要永遠記住,喝過尼羅河水的人,不管離開埃及多遠,都會再次回到埃及。”他深深地凝視著我,柔聲道:“所以,我會等著你,等著你再次回到埃及,回到我的身邊。”

我的眼眶好像有什麽溢了出來,眼前一片模糊,已經看不清拉美西斯的臉,“我,我喜歡埃及,好喜歡好喜歡,我也喜歡擁有埃及的拉美……”

還沒有等我說完,水晶手鐲已經啟動,我的渾身被光暈包圍,意識漸漸消失了……

別了,我最喜歡的——埃及。

我應該沒有意識了,可是,眼淚,為什麽還流個不停呢……

再次醒來的時候,又回到了這個熟悉的前世今生茶館。

“小隱,你怎麽了?剛哭過嗎?”飛鳥一見我的樣子就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

司音看著我,眼中閃過了一絲我看不懂的神色。

我揉了揉眼睛,擠出了一個笑容,道:“沒什麽,我哪有哭。”

“小隱,關於我提的出去旅行休息的建議,你考慮得怎麽樣了?”司音的語氣格外溫和。

旅行?也是,我現在這個樣子,也許旅行放鬆一下會比較好。

“好啊,”我點了點頭。

“那麽,想去哪裏?”他問道。

我低頭望了一眼手腕上的黃金手鐲,不假思索說道:“埃及,當然是——埃及。”

“你不是剛去過古埃及嗎?”飛鳥不解地問道。

“好吧,就去埃及。”司音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下星期就出發。”

現代埃及,開羅。

再一次踏上埃及的土地,我的心情難以言喻,耳邊似乎又回響起拉美西斯的話語:喝過尼羅河水的人,不管離開埃及多遠,都會再次回到埃及。是的,拉美西斯,我來了,我又回到了埃及,隻是,你已經不在這裏。

不,你還在這裏,此時的你,正靜靜地躺在開羅的埃及國家博物館中……

明知會心痛,我卻還是忍不住走進了埃及國家博物館的大門。

透過玻璃展櫃,我再一次看到了那個被人稱為太陽之子的男人,幹癟的木乃伊絲毫沒有有損他王者的風範和安詳的氣度,他安靜地躺在那裏,就像是睡著了一般,仿佛隨時都會睜開眼睛,微笑著對我說:“隱,留在我身邊,留在埃及。”

心,怎麽又痛了……

耳中似乎又響起了遙遠的尼羅河邊的歌聲:

尼羅河,我的母親,

帶給我埃及繁盛的土地,

帶給我疆土無限的生機,

我在這裏讚美您,我在這裏祈求您,

讓我埃及,盛世永存,

讓我拉美西斯,名垂青史……

越來越多的人圍在了展櫃前,對著他指指點點。忽然,一個孩子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媽媽,他好可怕,好醜哦!”我的心,仿佛被針紮了一下。我扭過頭,怒視著那個孩子,那個孩子被我的眼神嚇到了,頓時不敢再說話。

為什麽,那個太陽之子,那個偉大的埃及王,那個陽光般閃耀的男人,卻要被放在這樣的地方,被不相幹的人指指點點,如果他的靈魂在這裏,是不是也會哭泣……

為什麽,為什麽要打擾他的沉睡……

想到這裏,我的身體開始輕顫,司音忽然拉住了我的手,低聲道:“我們走吧。”我木然地被他拖出了博物館,心裏卻是空****的一片。

走過一條小巷的時候,忽然有個埃及老人攔住了我,用蹩腳的英文問道:“天哪,你手上的那個手鐲,好像是十九王朝的真品。”

我這才想起自己的手鐲,也有些詫異這個老人居然一眼就能看穿。

“能不能讓我看看?”他一臉急切地問道。

“我脫不下來。”我一邊說著,一邊無意識地一掰,卡答一聲,手鐲居然打開了。我趕緊拿起來看,手鐲的內側好像有字,再仔細一看,我的手一顫,差點拿不住手鐲,內側竟然刻著一個中文的隱字。我好像隻教過他一次,難道他一直都記著?

隱字的旁邊是一串古埃及象形文字,我現在是完全看不懂了,那老人湊過頭來,臉上閃過極其驚訝的表情,順口把那句古埃及文用英文翻了出來。

“啪!”我的手再也拿不穩了,手鐲重重地掉在了地上,淚水奪眶而出,緊接而來是一陣又一陣的心痛,心裏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那句話——

隱——拉美西斯之妻。

“為什麽,師父,為什麽我要做這種工作,我不想再做了,我不想再穿越什麽時空了,我不要繼續了!”內心鬱積的情感似乎全都爆發出來了,我哭著衝著司音喊著。司音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哀,破天荒地伸手擁我入懷,緊緊地抱住我,失聲道:“這都是懲罰啊……”

懲罰?情緒失控的我當時也沒有多想,隻是宣泄著自己的心痛。

他摟得我更緊,像是安慰般說著:“很快,一切都會全部結束。你,我,我們都會解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