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帶著鶯兒站在了垂花門旁,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才見隱隱有人走來。

“郎君。”看清了來人窈娘忙問安道。

“你在這裏做甚!”沈循訓斥道,畢竟垂花門外就是前院,他見窈娘這般簡直是沒有規矩。

窈娘的腿本就站著有些綿軟,聽他這般說“咚”得一聲跪在地上:“妾有罪。”

沈循聽得這聲脆響,語氣這才柔和了三分道:“何事?”

“少夫人有事要請郎君去正屋一趟。”

沈循心裏不覺又將她鄙夷一番,心道她是半點氣節也無,冷聲說道:“你起來吧。”

隨後也不待她起身,大步離去。

鶯兒忙將窈娘扶起道:“小娘可還好?”

窈娘點點頭,隻聽身後又來了腳步聲,忙避讓到一旁廊下。

“你在這裏做什麽?”

又是這般清冽的聲音,她心裏一緊忙道:“三老爺安,妾在此等郎君。”又生怕他誤會接著說道:“郎君剛過去,妾正要回去。”

這番解釋有些語無倫次,沈謙看著她這般小心可憐,語氣難得和煦說道:“既如此,快回去吧。”

“今日多謝三老爺的見禮。”窈娘想著那一千兩銀子小聲謝道。

隨著她謝禮的動作,身上淡淡的梔子香傳入沈謙的鼻息,他抬了抬袖擺正想轉身離去。

卻不想窈娘雙腿卻綿軟無力差點就一個踉蹌落到地上,還好鶯兒緊緊將她扶住道:“小娘當心,不如去前麵遊廊先坐會兒?”

她如梁間燕墜到自己身前,鼻息之間梔子的清甜更甚,沈謙微微向前的手見她被丫鬟扶起後,收勢藏在了袖中,

他眼眸如古井無波,聲色依舊沉穩:“小心些。”

平淡收回目光,這才轉身離去。

窈娘回了院子就見正屋裏燈如白晝,婢女婆子魚龍貫出般進進出出的伺候,十分熱鬧。

雖隔著有些遠仍看到對麵西耳房外站著人的身影好似青小娘,遙遙與自己福了福身。

“小娘回來啦,廚房送了晚飯來,小娘現下可要用?”鴛兒見她回來忙上前接道。

窈娘早已餓了,看著廚房送來的菜還算豐盛便招呼了鶯兒和鴛兒陪著自己吃飯,二人哪裏敢落座,推搡了半晌便淺坐了半張繡凳隻敢動自己麵前的菜。

一更天時窈娘從夢中驚醒,覺得屋子裏有些悶便推開了窗戶透氣,飛簷下掛著的燈籠正好能看到正屋婢女來來回回端水的身影。

她臉色一紅,哪裏不知這是何意,忙將窗欞緊閉再不敢多看。

沈循如今正勾著孟麗娘的下巴仔細打量,見她雙眸含羞雙頰緋紅的模樣,又將她身上搭的被褥撩起細細瞧了瞧自己的傑作。

第二日按著寅時末窈娘便站在了正屋外,孟麗娘另一個伺候的婢女碧蘭見她來忍不住低聲嗆道:“小娘也不會挑時候,郎君還在屋裏呢。”

窈娘臉色紅了紅忙道:“我隻想著給夫人請安,既如此我便回去了。”

再去正屋時是卯時後,孟麗娘已經去給沈夫人請了安回來才讓人喚了窈娘和青小娘去正屋立規矩。

因著昨日的緣故,她眼裏也帶著笑意,得知窈娘今日來的早些也未怪罪:“今後你們就這個點來吧,原本你們也不必去給婆母請安的。”

妾室始終是上不得台麵的,她也更不可能讓窈娘有什麽表現的機會。

“是。”窈娘低聲答道。

孟麗娘見青小娘倒是看不出什麽喜色,分明昨日在自己麵前還那般得意,如今也似乎泄了氣,心裏頗為得意道:“青小娘留下伺候我用早飯,窈娘你就先回去吧。”

青小娘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低眉順眼道:“是。”

窈娘見她這般不動聲色的退了出去,想到她昨日站在廊下的身影,雖不知她心裏什麽盤算,但還是不自覺得捏了把冷汗。

果然不過半個時辰院子裏就傳來一陣慌亂的動靜,鶯兒忙回屋說道:“小娘,青小娘小產了。”

“小產?”窈娘不可置信道:“她懷孕了?”

可她前兩日還和郎君**……窈娘轉瞬就明白了,她本就沒有打算要這個孩子,故意刺激了孟麗娘不快,再將這孩子也算計了進去。

新夫人第二日就讓妾室沒了子嗣,誰不說一句孟麗娘狠毒。

窈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等府醫背著藥箱跑進院門時,她才握緊了手中的帕子急步去了正屋,青小娘慘白著臉斜靠在椅背上,一隻手無力的搭在脈枕上,沿著她的衣裙到地上流下了一股烏血,孟麗娘顫抖的身子坐在上首緊緊盯著她的手。

就連窈娘過來她也沒看見,王氏與窈娘前後腳到,見了眼前的一幕冷聲道:“怎會如此?”

這話問出口卻無人能答得上來,青小娘額間是細細密密的薄汗,烏青的雙唇帶著哭腔道:“夫人,不怪少夫人,妾也不知自己懷了身孕,這才……。”

孟麗娘性子雖說不上溫和,可也知道眼下並非與她對峙的時候,忙搭著碧柳的手跪在地上道:“母親,兒媳實在不知青小娘懷孕才留了她伺候早飯,誰知她忽然摔到地上……”

“少夫人說的是。”青小娘如今嬌弱就像是風裏的燭火隨時就要熄滅般,聽著她這番話誰還覺得孟麗娘說的是真的。

“你方才在何處?”這話是問的窈娘。

窈娘忙道:“回夫人,妾在房裏歇息。”

後宅裏的陰私手段很難說誰真誰假,可畢竟一切都是以子嗣為重,王氏冷聲道:“孩子可還保得住?”

府醫忐忑道:“眼下隻能施針一試,隻是青小娘暫時不能挪動……”

“那不是有床?”王氏指了指裏屋道:“找幾個婆子小心抱過去。”

窈娘看著裏屋裏的床漸漸染成了血色,青小娘的痛楚聲陣陣傳來,不由得心尖一顫。

等待無疑是最漫長的過程,不過半個時辰闔府上下都知道了此事,還在國子監讀書的沈循也告了假急匆匆的回了府。

“母親,孩子可保住了?”他滿臉都是擔憂。

王氏見他如此心裏止不住一疼道:“府醫在裏麵施針,眼下還不知道情況。”

沈循看著癱坐在一旁的孟麗娘,她手上戴著象征沈家媳婦的碧玉手鐲如今也十分紮眼,冷聲道:“我原以為你是大度的,不曾想心思竟如此惡毒!”

孟麗娘落著淚哪裏敢說話,不過半刻就見府醫一臉愧色模樣道:“老朽對不住夫人。”

窈娘站在裏屋的門口,看著躺在**的青小娘,正巧她也看著自己勾著唇露出一絲無聲的笑來。

這笑看起來有些勉強,又有些得意。

窈娘知道,這床孟麗娘睡上去就會想到今日,日日夜夜無法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