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沈重很喜歡浴缸,但她以前很少答應他。
因為他們原先那個家裏的浴缸對麵有一麵鏡子,他極愛這種熱烈的視覺刺激,每次都會持久得令她連連求饒,眼角飆淚。
沈重分得清她什麽時候是口是心非,什麽時候是真的不喜歡,從來不會真勉強她,有時連哄帶騙把她拐進了浴室,回頭都要說半天好話。
她以前又害羞又嬌氣,並沒有好好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時光。
現在那些時光已經想抓都抓不住了。
“青青……幫幫我……”沈重自己是感覺不到的,隻能拖著她手往下探,全由她來引導深入。
交融在一起的那一瞬間,兩個人同時僵硬了。
還能跟他一起享受這樣的快樂,蘇青覺得是很高興的,可她的心裏本來全是悲傷,這一下子,就全都被頂了出來。
沈重屏住呼吸,把手移到她臉上,輕聲說:“不要哭,青青……我愛你……”
蘇青立刻就崩潰了。
本來還能忍得住的淚水馬上奪眶而出,她趴去沈重肩頭,顫抖著說:“……阿重……我真的好想你……”
同時襲來的歡喜和難過壓得她幾乎無法動彈,可身體的歡愉又讓她不得不動。
沈重看著她意亂情迷的樣子,便覺得自己也得到了無限的滿足。
他在水中無法平衡自己的身體,於是就索性放棄了,隻是牢牢地抱住她,仿佛她就是一塊拯救自己的浮木。
最後她無力地軟在他身上,他如釋重負地抱緊她,再一次說:“青青……我愛你。”
她哽咽著撫摸他還有知覺的肩背,點頭說:“我也愛你……沈先生,一天比一天愛你。”
兩個人泡了很久,從浴缸裏出來時也快要到晚飯的時間了,沈重要求穿一身比較正經的襯衫加西裝外套,還要求用平時偶爾出門才用的腰封,可以坐得更端正一點,看著更健康一點。
蘇青明白他在沈默麵前愛麵子的心情,就依著他幫他換好了。
兩個人平時吃飯都在三樓的小客廳,蘇青經常都是坐在沈重腿上吃的,今天他穿成這樣,又是坐在一樓正式餐廳的十人長桌主位上,蘇青忽然就覺得她的沈先生又回來了,盯著他看了很久。
沈默沒有馬上回來,給了他們倆很長時間手拉著手對視,講話,時不時地親吻。
沈默進來時低著頭,站在長桌另一頭盯著自己腳尖叫:“哥哥,青青姐。”
蘇青坐在沈重左手邊的位置,連連衝他招手,沈重也淡淡地說:“過來坐吧。”
其他人都被趕走了,沈默一坐下,蘇青就自己跑去把準備好的晚飯一樣樣上桌。
沈重讓人給沈默準備的晚餐是漢堡薯條,蘇青把盤子放在他麵前時,就看見他眼睛亮了亮。
蘇青晚上隻吃色拉,邊叉著菜邊主動挑不相幹的話題問沈默:“你剛回來,生物鍾調整好了嗎?”
沈默抓一根薯條,輕輕“嗯”了一聲。
“家裏離公司有點遠,每天來回還習慣嗎?”蘇青又問。
先是一個悶悶的“嗯”,接著則是否定的答案:“不習慣。”
蘇青看了看沈重,發現他本來在垂頭喝湯,聽見這話就抬眼瞪了沈默一眼。
她使眼色趕緊讓沈重噤聲,自己又岔開話題問沈默:“今天天氣很好哦?是不是挺曬的?”
沈默專心吃薯條,又不抬頭地“嗯”了一下。
蘇青知道今晚是她唱獨角戲的命了,接著對沈默說:“你臉上很多曬傷的斑哦,男孩子也要注意防曬的,等下我給你拿一點曬後修複的乳霜,你睡覺前擦一擦,很快就會好的。”
沈默對著盤子說:“謝謝。”
沈重本來在默不作聲地喝湯,這時忽然冷笑了一下:“你謝誰?”
沈默嚼著嘴裏的薯條不出聲。
沈重的聲音更凍住了些:“南極那麽冷,也能曬傷嗎?”
沈默停了拿薯條的動作,整個人僵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硬邦邦地說:“雪地反光,比太陽光更曬。”
沈重緩緩放下手裏的勺子。
蘇青對他使眼色,但他根本沒看見的樣子,冷冷地說:“曬也是你自找的。”
沈默沒有還嘴,隻是垂下手,一動不動地看著盤子裏的食物。
蘇青實在是服了這兩個人了,隨便說兩句話就能嗆起來。
但她心裏當然是偏向沈重更多,於是放下手裏的叉子,輕聲問:“沈默,你看到帝企鵝孵蛋了嗎?”
沈默對她還挺客氣的,輕聲說:“看到了。”
“帝企鵝都是雄性孵蛋的對不對?公企鵝要在零下四十度的天氣裏,一動不動地站六十天,用自己的身體把企鵝蛋護在懷裏,還不能落到冰麵上,很辛苦的吧?”蘇青問。
桌上沒有人說話。
“小企鵝孵出來以後也是要在公企鵝腳背上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對吧?公企鵝為了養活一隻小企鵝要付出很多體力和心血的,是不是?”
依舊沒有人說話。
蘇青往沈重手裏塞了一雙筷子,輕聲說:“吃飯吧,快涼了。”
她說著就低頭拿過一碟白灼蝦,默默剝殼,剝完了再默默放到沈重的餐碟上。
沈重用筷子還有點吃力,夾一隻蝦都要醞釀一下,低頭斂眉,坐得很直,吃得很慢,沈默則一直動都不動,像一座雕像。
沈重把半碟蝦吃完以後,沈默忽然對著桌子說:“他們都叫我小沈先生。”
沒等人接話,他又繼續說:“隻要有你在,他們就永遠都叫我小沈先生。”
沈默一鼓作氣地垂著頭說:“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是你為什麽要求別人跟你一樣?我不是你,我也做不了你。沒錯,是你把我養大的,我可以聽你的,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可以做什麽,我可以放棄我喜歡的事情,隻要你高興就好。但是我永遠都不會是爸爸,永遠都不會是你,永遠都不會是沈先生。”
沈默說完這段話就好像耗盡元氣了,靠到椅背上氣喘籲籲,眼底都有點泛紅,但卻從頭到尾都不肯看沈重一眼。
沈重捏緊手裏的筷子,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語氣卻很淡定:“那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做沈先生了?”
“沈重!”蘇青站起來,“你不要亂講話好不好?”
沈重抬頭看她一眼,麵色還是那樣平靜似水,手裏的筷子卻開始不斷碰撞著瓷盤邊緣,發出一聲聲的脆響。
蘇青一把把他手裏的筷子奪下來,扭頭對沈默說:“你先上樓!進房間不要出來!”
沈默猛地站起身來,椅子和地麵發出劇烈的摩擦聲,他剛轉身要走,沈重大聲叫住他說:“你回來。”
沈默回過頭來,先看了眼蘇青。
蘇青扶著沈重的肩膀,看了看他神情,沈重則朝她點了點頭說:“我沒事。”
蘇青看了看他,轉頭對沈默說:“坐下吧。”
沈重把右手往上伸了伸,想夠蘇青的手,卻一時沒能夠到,蘇青趕緊握住他手,安撫性地捏了捏。
“沈默。”沈重轉頭看著沈默垂下的腦袋,深呼吸了兩下,清晰緩慢地說,“我知道你最近這一個星期都有很努力,我也知道是我為難你了。如果我有別的辦法的話,也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綁緊你。可是……”
他握著蘇青的手抖了抖:“……可是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
“我知道,集團哪怕再大再好,也不是你想要的,你做不了自己喜歡的事情很痛苦,但現在不止是你一個人這樣,我,還有青青,都不能做我們想做的事情。”沈重把目光轉向對麵的白牆,“這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自己,害了青青,也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