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見她閉眼,也未再說話,向後靠了靠,閉目養神。
在這片寂靜中,柳希月漸漸睡了過去。
再醒來,柳希月是被馬車顛醒的。
她揉了揉酸疼後腰,撩開窗簾朝外看了看。
此刻,馬車正行駛在一條寬闊的道路上。
日頭雖才剛剛升起,窗外卻已人聲鼎沸,道兩旁滿是挑著熱擔子的短衣行人,急衝衝地往前趕路。
擔子裏的食物各異,有包子饅頭,有餛燉茶湯,除了熱擔子,還有背著背簍的菜農,背簍裏或是裝著新鮮的瓜果,或是裝著嬌嫩欲滴的鮮花,食物的香氣與清新的花香瓜果香纏繞在一起,縈繞在柳希月鼻尖,倒引得她有些餓了。
隻是道兩旁的風景讓柳希月有些陌生,並不像是燕京周邊的樣子。
“我們到哪了?”柳希月見李珩也睜了眼,略微提高聲音問趕馬車的人。
“馬上進奉天府的地界了。”謝天雲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奉天府?
一晚上,他們居然從燕京行至保定府與奉天府交界處?
合源鎮隸屬疆北地界,屬疆北府管轄範圍內,在整個大齊最北邊,與玉蘭國沉香鎮相交,從燕京過去,需要經過奉天府和吉林府的地界。
這麽遠的距離,李珩坐著馬車,帶著平王儀仗,得走半個月的路程,可照他們這個速度下去,不過三四天,便能到達合源鎮。
隻是這個行進速度太快了,道路又不甚平坦,她坐在馬上車上,絲毫沒有往日那種平穩的感覺,反而與騎馬差不多,顛簸得她骨頭都快散架了,五髒六肺也似要移位,更別說她渾身的傷口,這會兒被衣服布料摩擦得又癢又疼。
柳希月白著臉,看一眼身旁李珩冷峻的麵龐。
照李珩的行軍作風,他們應當會馬不停蹄地直殺疆北府,最多飯點停下來,找個空地吃幹糧填飽肚子。
又或者,根本不會下車,就在馬車上把飯解決了。
還好她有巧星準備的美味糕點,一路上可以解解饞。
這樣也好,早些到疆北府,便可早一日抓到十四,問出自己被害的真相。
柳希月這樣自我安慰著,認命地靠坐回去。
奈何傷口被顛得癢得厲害,柳希月忍不住撓了一下,正好馬車又重重顛了一下,手指剛好戳在傷口上,頓時疼得她滿額冷汗。
可不撓又癢得厲害,實在沒法,她隻得輕輕拍打雙臂,暫時緩解一下這折磨人的癢疼。
李珩聞聲瞥她一眼,看她一張小臉慘白,毫無血色,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再看她手上動作,蹙了蹙眉頭。
“進了奉天,找個地方用膳休整。”李珩微微起身,挑開門簾,對外吩咐道。
“是。”外頭的謝天雲連忙應道。
柳希月也聽到了李珩的吩咐,頓時鬆了口氣。
這樣的休息,對她來說,再好不過了。
馬車駛入奉天府,窗外愈發熱鬧起來,馬車的速度也跟著慢了下來。
柳希月伸手挑開簾子,向外看去。
此間是奉天府地界邊上的一個小鎮,名為永安。
鎮子不太大,鎮中主路正好夠他們這架馬車通行,但看上去屋舍整齊,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伏,看起來好不熱鬧繁華。
因著李珩要在此處停留用早膳,隨行的校尉便快馬加鞭,先進鎮上通知了裏正準備。
永安鎮裏正已近知命之年,再加永安鎮常年太平無事,因此日常較為閑散,校尉帶著腰牌上門的時候,裏正剛剛起身,一聽來的是平王,嚇得瞌睡全無,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收拾好,帶著家丁出府準備迎接,又吩咐家裏奴仆通知鎮上最大的客棧“香十裏”清場準備招待平王。
行近裏正家前,車夫勒停了馬車。
裏正看著麵前氣派的馬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上前拱了拱手:“不知平王殿下到訪,有失遠迎。”
“無妨。”李珩聲音平淡,“免禮。”
“草民寒舍破敗,招待殿下有違禮數,因此已為殿下打點好‘香十裏’,還請殿下移步。”裏正不敢有絲毫怠慢,恭恭敬敬地說道。
李珩嗯了一聲,馬車再次啟程,隻不過去‘香十裏’的道路已被清空,路上並無一位行人。
看著空****的街道,柳希月有些無味,放下簾子坐了回去,抬手輕拍了拍傷口。
李珩看她一眼,對外吩咐道:“去尋鎮上最好的大夫到‘香十裏’候著。”
“殿下可是受傷了?”謝天雲嚇一跳,焦急地問道。
“沒有。”李珩沒有解釋,“去辦便是。”
裏正家離‘香十裏’並不遠,不過一刻鍾時間,一行人已在客棧門口下了車,隨行的侍從將客棧團團圍住,店內最大的雅間內已擺了滿滿一桌子的早點。
李珩帶著柳希月進到雅間,對謝天雲點點頭,謝天雲拿出一個錢袋子,正準備出門付錢,就見柳希月往桌邊走,似乎有坐下的趨勢。
他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拉她。
“怎麽了?”柳希月不明所以回頭看他。
“殿下用膳,你坐這裏幹嘛?”謝天雲急得吹胡子瞪眼,壓低聲音提醒她,“和殿下同坐馬車已經很不合規矩了,還想同桌吃飯?這讓聖上知道了,可是要殺頭的。”
柳希月這才反應過來,現下自己已經不是柳家二小姐,是沒資格和皇子同桌用膳的。
她癟了癟嘴,轉身跟著著謝天雲準備出去。
李珩卻攔住她。
“坐下吧。”李珩淡淡看她一眼,在桌邊落了座。
柳希月看一眼身旁石化的謝天雲,笑吟吟地謝道:“多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