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時辰還早,中統局內已經忙碌不已。
柳希月正跟李珩往裏走,燕景煜迫不及待地問道:“大人,可要現在就將綠怡提上來。”
柳希月想了想,還沒開口,李珩先開了口。
“我看昨日春鵑的口供裏,綠怡身邊那個芸娘的身份很是特殊,在這件事裏也至關重要,不如先提她來問問,說不定能從她那裏得到有用信息,對審問綠怡有幫助。”
柳希月本來想先審綠怡,再拿綠怡說的去套芸娘的話,看兩人的供詞中有沒有紕漏,現在聽李珩這麽說,覺得也有道理。
綠怡是最關鍵的人物,也是最難纏的。
狠心害死親妹妹,還能裝作無事人般為她提心吊膽,不知情的人一點也看不出來她的偽裝,這份定力,心力,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才行。
所以搜集到越多有用的信息,再審她,便更多一份勝算。
於是,柳希月點點頭:“好,提芸娘上來,我們先審她。”
燕景煜一聽,登時急了。
怎麽不審綠怡改審芸娘了?
這麽下去,何時才輪到審綠怡?
要是五皇子醒了把什麽都說了,那豈不是......
“屬下覺得......”
燕景煜開口想要爭取一番,隻是一接觸到李珩那冰冷的眼神,心一緊,馬上明智地轉了話頭。
“......覺得殿下這個提議甚好,屬下這就去安排。”
見李珩頷首,他忙轉過身,滿麵愁容地將手中的口供遞給柳希月,火急火燎地下去安排了。
柳希月和李珩湊到一起看了看,燕景煜遞來的是春風酒樓大廚的口供。
昨日,這位大廚見官府的差吏一直在春風酒樓裏來來往往,心道不妙,準備收拾行囊逃跑。
幸好柳希月提前安排了中統局帶人將春風酒樓圍了,正好將他逮個正著。沒讓他跑掉。
而那大廚人雖長得胖大,骨頭卻軟,一捉到戒律室裏,就兩腿直打哆嗦,嚇得差點尿褲子。
問他什麽,他就答什麽,連沒問的,他一股腦地招了,生怕招慢了,會判他罪。
關於春鵑去酒樓廚房一事,招供的內容和她所說的一般無二。
據他回憶,春鵑是在晚膳前一個時辰到的廚房,張口就要牛乳羹。
牛乳羹是春風酒樓的特色菜之一,並不是單純的隻有牛乳,而是將牛乳以各種複雜的工序,製成奶凍狀,再撒上繁複的特色小料,鹹香可口,味美非常。
其實綠怡是不愛吃牛乳羹的,她嫌棄牛乳羹有股腥氣,怎麽做都去不掉,但是紅柳很愛吃,也不知道昨天綠怡怎麽回事,要跑來湊熱鬧。
平時春鵑來要牛乳羹,大廚房肯定不會怠慢,馬上就能替她做。
但昨日不同,實在是忙得前腳打後腳,沒一絲喘氣功夫,哪裏有時間做牛羹乳。
柳希月心中好奇,昨日到底什麽事,讓春風酒樓忙成這樣?
她繼續往下看,才發現讓春風酒樓忙碌的人是五皇子!
他昨晚在春風酒樓包了二十八桌流水席,需要費很多功夫準備,再加上訂得突然,大廚房一直在為席麵忙碌,唯恐味道不好,怠慢了貴人,令貴人不快。
春鵑這個小小的要求,自然沒人理會。
春鵑就這麽手足無措地在大廚房站著等了將近半個時辰,才有一個廚娘勉強空出來。
大廚見春鵑都快急哭了,便讓那廚娘先給她做碗牛乳羹。
牛乳羹本身工序複雜難做,花費差不多半個時辰才能大功告成。
所以前後加起來,春鵑的確在春風酒樓待了近一個時辰,才端著東西走了。
中統局的差吏有了大廚的口供,馬上到巷子裏走訪尋問。
結果確實有人看見春鵑回了綠怡的院牆,又在院子門口遇見了紅柳。
而紅柳還掀開了春鵑手中的食盒蓋子,看了看裏麵的東西。
隨後她跟在春鵑身後進了綠怡的院子。
但對於那會兒具體是什麽時辰不太清楚。
不過現在三方證詞連在一起,確定了具體的時間線,也確定了春鵑供詞的真實性。
但柳希月卻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五皇子在春風酒樓定了流水席?
可五皇子前日找自己說話的時候,打扮得很是休閑,後來又在府中接待晉王,並不像是有出門赴宴的打算啊?
他為什麽突然訂了那麽大的席麵,想要宴請誰?
為什麽最開始五皇子遇刺時的格錄裏,並沒有提到這二十八桌席麵?
據最開始的陳述,記錄的是五皇子晚上去了賭莊賭錢,輸了一晚上,想要散散心,才走到了這條巷子裏來。
由此說明他並沒去春風酒樓用席。
春風酒樓的席麵不便宜,流水席更是昂貴,二十八桌,可以說是天價了。
花了大價錢,訂了宴席,主人卻不去赴宴,反而到賭莊賭錢,怎麽看都不合常理。
還是說這席麵背後,還有別的玄機?
柳希月待李珩將格錄看完,喚來一個差吏,揚了揚手中的格錄,問道:“春風酒樓的口供有底子嗎?”
中統局的格錄遵循了原來暗探所的規矩,每一份格錄至少製作三份,方便查案也避免遺漏,如果一次性丟了三份,就說明有內鬼了。
但她手裏這個格錄是前不久才整理出來的,不一定會留有底子。
差吏上來查看了一番,恭敬回答道:“回大人,有的。”
柳希月讚賞地點點頭,吩咐道:“把備份給謝天雲送過去一份,讓他們好好查一查這個席麵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差吏應了是,快步離開。
燕景煜回來時正巧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快步跑上來問道:“十六,你要把什麽東西給天雲?”
“就你剛才給我的這些口供,有些疑點涉及到五皇子,可能與他遇刺有關,讓他們去查一查。”
柳希月揚了揚手中的格錄,回答道。
燕景煜一聽急了:“十六你怎麽能……!”
這話剛開了個頭,就見李珩和柳希月都一臉狐疑地盯著自己,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閉上了嘴,站直身體,望向前方。
仿佛他剛才並沒有說話。
柳希月卻沒有放過他,見他不說了,挑了挑眉問道:“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你是不是對我的做法有意見?”
燕景煜嚇一跳,趕緊搖頭:“沒有的事,我如何敢有意見,郡主你做的一切事都是對的。”
他笑嘻嘻拍完馬屁,又低頭回道:“大人,戒律室準備好了,芸娘也已經提出來了,請大人和平王殿下親自到場審問。”
柳希月和李珩對視一眼,又皺緊眉頭看了看他,到底是什麽也沒有說,轉身進了戒律室。
芸娘此刻正咬著下唇,神色複雜地坐在戒律室內,她低垂著眼,似乎在想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