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王府闊大的偏院裏。百燭齊亮,燈光通明。房間裏烏雲珠正跟阿妯跳足鈴舞跳地高興,房間裏卻呯地被扔進來一個人,攜著冷冷的冬風,讓赤足的她冷得忍不住隨即打了一寒顫。

瞪眼看清楚了被扔進來的人,烏雲珠忍不住長濃粗眉一擰,怒火冒出。欲發作,跟著進來,攜著冰冷寒風的兩個冷冷男子麵容卻讓她的怒火一縮,眼睛咕嚕一轉,瞬間嬌眉明亮的眸子全是笑意,柔柔嬌媚地道:

“王爺?!”

靳楚天的眸子裏寒冷如冰,清晰如畫的俊秀麵容毫無笑意,負手在背,一襲頎長的身軀裹在黑色厚重的披風裏,寒冷氣息中隱約散發出一些藥膏之味。看著烏雲珠瞬間嬌媚的眉目,靳楚天嘴角輕輕一扯,露出幾縷耐人尋味的冷漠陰冷之意,卻是連點頭回應烏雲珠一下也懶得,隻是對著身邊的書玄微微點了一下頭。

書玄看一眼靳楚天的眼神,便會心一笑,提步站到烏雲珠不遠的地方,指了地上那個悶哼著發不聲的女子冷漠地向烏雲珠道:

“烏雲珠公主,想必屬下說得還不夠清楚。王爺素來討厭小聰明的人,更是討厭心懷不軌的人!公主想必是沒有把自己不夠聰明也還心懷不軌的人給教好,所以屬下代公主小小教訓了這個人一下,還望公主見諒。”

烏雲珠看著地上狼狽的阿嬋,牽牽嘴角,咧出一個隱忍惱怒的勉強微笑,眼皮直抖,一身嬌嫩的紅裝在燭火下更是明豔動人,嬌嫩欲滴。微微移步向靳楚天,腳踝上銀鈴清脆悅耳。

“王爺,烏兒的侍婢可是做錯了什麽,惹王爺生氣了?!”

烏雲珠聲音柔和甜美的向靳楚天問道,笑容美豔如花。

靳楚天麵無表情,冷冷一笑,挑了嘴角,靜靜地站著,將頭微揚,淡淡地道:

“一個小小的侍婢敢聽本王說話,你說本王是該生氣侍婢狂妄還是該生氣她的主子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奴婢?!”

烏雲珠大眼微睜,嘴角牽強一笑,空氣微微僵滯。

靳楚天冷冷的態度明顯的表達出對她的不喜。可是她已經從圖安來到大靳,而且自落身價求旨做了側妃,無論如何也沒有退路,隻能硬著頭皮將眼前的這個男人拿下。想透了,烏雲珠在心中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下不滿輕輕地又向前走了一步,帶動腳鈴叮當直響,淺淺地向靳楚天福了一個身子,溫柔地道:

“王爺,是烏兒的錯,沒有管教好自己的侍婢,讓王爺生氣了。玄侍衛適才說要替烏兒教訓這不長腦袋的侍婢的,那烏兒就任玄侍衛處罰她,讓王爺消氣可好!?”

滿屋點點燭光。聚眾相映,光線明亮如晝。烏雲珠紅裝嬌豔,那明豔的笑容也懾人心魄,步履輕盈地緩緩向靳楚天走來,一步步腳鈴輕搖,叮當悅耳,引得人心隱約迷惑。書玄心中有了香荷,竟然也擋得住這份驚心的美麗,微微皺眉地看向靳楚天。

靳楚天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蔑笑,冷冷一揚袍子,閃了個身影有意避開烏雲珠逸到遠遠的幾步開外站定,冷冷地在桌子邊坐下來。這一動,肩膀上白天因與潘存陽打鬥受的傷口有些疼痛,腹腰間那片傷也疼的讓他微微冒汗,但卻是更加的對烏雲珠多一分厭煩。他忍了心尖極力的疼,麵無表情的看著窗子,看也不看烏雲珠冷冷地道:

“哼,你不心疼你的侍婢,本王卻是心疼本王的王妃的!”

烏雲珠一愣。笑容漸僵,豔紅的唇微抿,玉足停駐。看著眼前忽然冷到極至的那雙眼睛,心中怒火翻騰。

靳楚天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睛在明亮的燭火下堅毅俊秀,犀利的射向烏雲珠,似一支箭般冷冷的穿透烏雲珠的心,瞬間冷意四起。心底慕汐湮那淺淺淡淡的笑,靈動清澈的眼眸子,還有初夏春末實相遇時那一身如夢飄渺的潔白,徹底將眼睛明豔**的烏雲珠壓下。

靳楚天盯緊了怔愣一愕的烏雲珠冷冷的說,冷冷的口氣似是尖銳的冰刀,直戳烏雲珠的心:

“公主想必是在自己的國家隨意慣了,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可是這是大靳,不是你的圖安!你竟然膽敢在本王的府中,私自打傷本王的王妃!還私自去求旨硬要嫁給本王,逼得王妃離府!你是當本王太好說話,如同你們國家的臣子一般任你差遣麽,還是你太不把大靳的皇室當成一回事!”

烏雲珠錯愕地一怔,臉色漸冷。眼前這個生氣的男人,冰冷的容顏俊秀如雕,卻是讓她的心更是莫名的瘋狂,視線再也移不開來。——縱然他此時這般冷漠殘酷的對自己說話,自那一日迎著風她騎了白馬在大靳京城官道上向靳楚天揚鞭衝來,或許已經沒有了回頭之路。

想著。烏雲珠忍著心中的冰冷和微微的悲哀,仍是嬌美的笑著,向靳楚天道:

“王爺——”

一肚子話未說出一個字,靳楚天卻已站起身,冷冷地盯了她道:

“想必也是本王做的不夠好,說的不夠清楚。所以,此時本王跟公主你說個清楚,本王永遠不會有側妃!這一生,也唯本王的王妃一人為妻!而且自本王知道公主傷了本王的王妃之時,便再也不想見到公主。請公主不要再抱任何幻想。倘若覺得是本王無情傷害到了公主,還請公主見諒。至於我父皇私自定下的旨約,也請公主不要認真,本王從不認可。”

烏雲珠的笑容冷卻。靳楚天卻又冷冷地道,

“還有,本王的王妃受傷此時還未痊愈,她心善肯原諒公主,但本王念及便會心痛難受,因此著實不願意再見到公主。所以本王決定,明日,本王便派人送公主回圖安,還請公主此時收拾好行裝。”

烏雲珠忽然看著眼前俊美逸秀的男人呆若木雞,眼神黯然。似乎從頭到腳被人澆了一頭冰冷的水,在這寒冷的天氣裏凍得她心尖直疼。適才,她還當靳楚天隻是不喜歡她。可是,此時這冰冷的送客之言,竟然冰冷的毫無感情,明明白白的表達著靳楚天的驅逐!靳楚天,當真厭惡她到如此地步麽?!

要送她回圖安——不。絕不。她不是別人,她是烏雲珠,怎能如此就甘心聽人安排,毀了她的計劃和目標!

深眸一定,烏雲珠忽地趁站離自己不遠處的書玄不備,抽出書玄身上的佩劍,閃身架到自己脖子上定定地看著靳楚天悲傷地道:

“王爺,烏雲既是已經許給了王爺,王爺卻要送烏兒回圖安,烏兒哪裏還有顏麵再見父皇母後!王爺執意不要烏兒,烏兒也無顏活在這世上給父皇母後徒添羞辱,不如一死了之!”

靳楚天眸子微眯。

頃刻間。烏雲珠嘶地將劍滑過自己細嫩的脖脛。書玄眼見烏雲珠趁自己不備抽出佩劍已然幾分著急,不想烏雲珠竟然敢這般毫不猶豫地用劍滑過脖子,急忙淩空揮了一掌,使得劍身微微傾離,卻還是在烏雲珠的細嫩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傷,滲出殷殷的血意。

佩劍叮當在地,書玄撿起謹慎的裝回腰間劍鞘,阿妯急忙跑過來用絹帕捂了烏雲珠的傷口。

靳楚天心中更是微微煩燥。烏雲珠眼底的那抹算計他看得清楚,越發地感覺今日這一陣陣的血腥讓他胃中翻疼,厭惡的緊。他想起慕汐湮受傷的眼神和堅定委屈的話語,看著眼前烏雲珠倔強的眼神和滲血的脖子,心中忍不住冷冷一哼,淡冷漠然地斜眼看了烏雲珠道:

“公主,自古姻緣之事便是天意注定。倘若兩個人不能兩情相悅,勉強又有何意義?!你這般做,不過是讓本王更加堅定隻愛本王王妃一個人的念頭罷了。此時公主受傷,本王也不便即刻送你回圖安,你且在這裏把傷安心養好,待你傷好,本王親自送你回圖安,到時本王自是會解決好一切,不讓公主因為本王父皇那一道無用的聖旨影響到公主。”

說完,揚了披風袍角抬腳便走,書玄緊緊跟上,麵色微微緩和,淡然安靜。

烏雲珠咬了豔紅的唇,看著靳楚天眼角連一絲溫柔與笑意也沒有的決然離去,書玄也跟上了腳步轉眼要離開房間,忍不住心中絕望的微微空**。可是她仍然是倔強的不甘心,任性的脫口而出道:

“王爺說姻緣天注定,怎就知烏兒與王爺便不是注定的呢!王爺與王妃成親之時,不也丟下王妃離宮了嗎!”

靳楚天身子一顫。烏雲珠這不甘心的喊聲,微微的觸動他心,讓他腳步在門口停住。他確定自己對烏雲珠是不愛的,可是去莫愁山莊見慕汐湮被拒絕時不甘心和難過的心情,似乎霎那間被烏雲珠悲傷微微絕望的大喊而喚得重現,他的心中隱約一疼,忽然覺得有必要跟烏雲珠說個清楚。

愛到極致,心若堅定,或許便會被不愛的一方認為是殘忍吧。但是,不愛就是不愛,勉強總是隻帶來傷害。何不將傷害早點拒絕,免得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