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三節 危機

知道問風在賭氣,姬無塵冷笑著垂下頭,不再理睬他,心裏卻覺得一陣悲哀,問風和自己相比,已經擁有了太多太多的幸福,他不能理解什麽是喪母之痛、他也不會明白生存之苦,他和嫣然一樣,生活得心無旁鶩,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令他們覺得沮喪和痛苦。

即使登基為帝,到景陽宮的次數也屈指可數,無論什麽時候,走進這裏,永遠覺得冷,永遠覺得是在多年前的冬天,那個大雪紛飛、冰冷徹骨的冬天,永生不忘。

目光已經透過書冊看到屋中的一切,這裏和第一次到來時一模一樣,連案幾上的鎮紙擺放的位置都一樣,隻不過,銅鎮紙在前些時日丟失後,更換成白玉鎮紙而已。

“皇上,”王喜跪在簾邊,小心謹慎,“文薄弼已在殿外候旨。”

“讓他等著吧,”姬無塵沒有回頭,他知道文薄弼到景陽宮求見的秘密,他也明白,文薄弼早已清楚的知曉,這世上能夠救他的,隻有自己,猛然抬首,在王喜起身之前又喚住他,“王喜,讓他到禦書房去。”

景陽宮重又恢複了沉默,冷冷的打量著問風,他呆呆的注視殿裏的花木,目光閃爍不定,無心猜測他的心思,隻是等待太後的到來,真討厭,明明知道自己和問風在這裏等她,卻故意讓自己等候許久。

“太後駕到。”

與問風並肩而立,待那個女人出現在簾後,這才款款跪倒,“孫兒參見太後。”

“起來吧,”太後慈祥的笑麵幾乎令姬問風哽咽,“你們坐吧。”

緩緩坐下,這才驚覺太後蒼老如斯,離宮前,太後花白的頭發,幾乎已經全白,從前保養得體,滑膩如同絲綢,甚至如嬰兒一般有一抹胭紅的肌膚如今已經完全蒼白了,而且那些若有若無的皺紋幾乎在一瞬間就那麽清晰,那麽深刻。

驚駭莫明的注視著如同換了一個人般的太後,她並沒有感應到姬問風的詫異和驚恐,隻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問風,佘鼇謀反的意圖越來越明顯,近日他頻頻的調動九城的兵馬,估計很快,就會攻打皇宮……。”

皇城圖緩緩在案幾上展開。一切都不急不徐。仿佛危險並非迫在眉睫。冷眼看去。問風很認真地察看著皇城圖。然後他抬首注視著自己。“皇兄。我想你一定已經調動九門府地兵馬。他們隱藏在什麽地方?”

在地圖上將自己準備地兵馬一一道出。看問風地神情。就明白他心裏非常讚同自己地意見。自己地布置。雖然不是天衣無縫。但是亡羊補牢。也不晚。

“皇兄。贏天正地態度呢?”現在。最重要地是贏府地態度。此刻地局勢就像一碗平放地水。隻要稍稍地動**。就會造成不可挽回損失。而贏天正。就是擺放這碗水地平台。無論台麵如何地翻天覆地。他絕對不能動。那怕他沒有雪中送炭。而隻是想要錦上添花。局勢也不會那麽地令人擔憂。“你派人爭取他了嗎?”

“他地態度很模糊。”太後地聲音顯得異樣疲憊。“這八個月。他一直稱病在家。數日前。我以探病為名。親自到贏府試探過他。可以這麽說。他沒有態度。”

沒有態度。這是什麽意思。莫非贏天正想火中取栗?姬問風轉頭凝注姬無塵。他神情平靜。沒有一絲惶恐。“沒有態度。其實說明他已經表明了立場。這場風波。他不會偏向於任何一方。這對我們來說。是比較有利地。”

地確如此。皇兄對於大局地掌控是得體地。不過。總覺得一切似乎都太順利了。九門府地守軍、贏天正地態度、嚴密地防守、甚至有精密地反擊部署。可是總覺得有什麽遺漏了。有什麽重要卻微小地東西遺漏了。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討論良久,不知不覺間,天已黑盡,傳了晚膳,三個人心事重重,沒有人想主動開口聊天,隻是專心用膳,不提防身邊的紅燭淚盡,爆了一個燈花便熄滅,姬無塵惱怒的轉頭看著王喜,他已手忙腳亂的送新燭,卻怎麽也無法點燃。

“王喜!”

如同一個充飽了氣的氣囊,終於找到一個宣泄口,姬無塵一拍案幾,正要發作,不提防身邊的姬問風飛身躍起。

“王喜,你看燭中是否無芯。”

電光火石間,姬無塵腦中如同閃電滑過,不待王喜查看,已伸手將蠟燭搶到自己手中,果然無芯,不由變了麵色,將蠟燭扔下,厲聲喝道:“來人,放煙火,問風,你負責保護景陽宮。”

說完,姬問風人已走出宮門,急衝衝的走向禦書房,姬問風吩咐人緊閉景陽宮宮門,若無太後的命令,誰都不能打開宮門。

“問風,單純的關閉宮門是無法拒敵的,”太後憔悴的麵容沒有一絲血色,“景陽宮裏還有幾十個侍衛,統統由你指揮。”

將幾十個侍衛指定了位置,再獨自返回殿中,太後坐在案幾旁,全神貫注的看女書,這是自她進宮始,幾十年來養成的習慣,風雨無阻,即使今天,也不例外。

並不打擾她,隻是坐在燈下,用棉布緩緩的擦拭手中的長劍,青色的劍刃如同一泓秋水,燥動的心莫明的沉寂,燭中無芯,想必佘鼇早已在宮中的太監中安排了耳目,一旦他在宮外叛亂,宮裏的太監便會裏應外合,雖然宮中的侍衛眾多,但大多在外城守候,能夠進入內城的侍衛少之又少,因此,以太監為兵,隻要人數眾多,也可一擊即中。

“問風,”聽得太後召喚,姬問風緩緩轉首,不知什麽時候,太後已經放下女書,“你還習慣山中的歲月嗎?”

此刻情勢危急,佘鼇隨時可能攻入宮中,不知太後突然詢問山中的歲月是何用意,不知為什麽,此次回宮,總覺得與太後疏遠了許多。

“太後……。”

“問風,”太後重又拾起女書,“其實我已獲知佘鼇何時謀反起兵的消息,你想知道嗎?”

驚愕的抬首看著太後,她沉眉斂目,似乎全副心神都放在女書之上,可是似乎無窮的禍心就隱藏在她眼角的陰影之中。

“孫兒不明白,”慢慢的垂下眼簾,“這個消息,不應該讓皇兄知曉嗎?”

“問風,”太後沒有抬首,她仍然聚精會神於手中的女書,“問風,你想當皇帝嗎?如果你想,這一次,是你最好的機會。”

最好的機會?姬問風目瞪口呆的看著太後,她知道她在說什麽嗎?她難道不知道,這個機會,需要用皇兄的性命來換取!

“問風,”太後的語氣裏充滿了無比的**,“你難道不想當皇帝嗎?如果你是安楚的皇帝,你將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將是安楚千千萬萬百姓的王者,你可以任意的決定旁人的生死,你可以享受這世上一切最美、最好的東西,所以,問風,你想當皇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