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離開的時候,沈焉知心中便不停說著此事與自己無關,可是前兩日還說著隻會娶自己的人,今日卻又惹了新的桃花,她多少也有些不高興,隻是又一想想,兩人畢竟還沒有成婚,而自己也十分堅定地告訴了秦長渙她不會嫁,如今再來要求他對自己用情專一,未免也太自私了一些。

思及此處,沈焉知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對身邊一臉擔憂的邱寧玉笑了笑,“咱們也趕緊入席吧。”

邱寧玉朝著身後看了一眼,見秦長渙還是一無所覺,與那身著桃紅的少女不知道說些什麽,當下就有些著急,隻是她也不知曉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自然不好跟沈焉知解釋。

兩人入席之後,溪邊就陸陸續續坐了不少的人,其中大多都是沈焉知不認識的,不過想想也是,聚集在此處的女子大多都是待字閨中,平日裏就算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會時常在外頭拋頭露麵,倒是不遠處坐著的官家少爺之中,沈焉知是認得幾個的。

不過認得的原因,大多都是因為他在這些人的手上搶過一些好東西或者是美人。

“姐姐這旁邊的位子可有人坐?”沈焉知正環視四周,冷不丁身後就有人這麽提著嗓子問了一句。

這個聲音一出來,沈焉知便聽出了來人究竟是誰,當然這也不是說明和聲音的主人有多相熟,僅僅隻是因為這人沈焉知十分討厭。

楊輕婉今日身著白藍兩色,白衫作底,深藍為邊,繡以朵朵雲紋,雅致端莊,不知曉得還以為她今日來赴的是皇宮之中的宮宴,因此才會這般隆重。

“已經有人了,楊二小姐還是另尋坐處吧。”沈焉知將邱寧玉拉著坐下,然後瞥了楊輕婉一眼,如此說道。

被當眾落了麵子,楊輕婉心中自然是十分氣憤,她在那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周圍的人就是能感覺到她的窘迫,然而沈焉知卻不管她,隻是與身邊的邱寧玉攀談起來,麵上帶著淺淡的笑意。

“不知妹妹究竟哪裏惹到郡主了。”楊輕婉眉目低垂,竟是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沈焉知原本就因為之前發生的事情而心情不好,楊輕婉這一舉動也算是徹底的激怒了她,於是原本還在瞧這熱鬧的一群人就看見沈焉知砸了一個酒杯,不偏不倚地正好就落在了楊輕婉的腳邊。

楊輕婉之所以敢於對沈焉知這般作派,就是仗著人多,覺得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沈焉知一定不會對她做出什麽過分的舉措,所以這個酒杯砸在了自己的腳邊,還是讓她嚇了一跳,驚叫一聲就退後了一步,然後抬頭朝著沈焉知的方向瞪了過去。

誰知這麽一瞪,剛好就對上沈焉知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中,“妹妹瞪我做什麽?可這麽多人看著呢,你方才才裝了委屈可憐,此時作出這樣的神情,也不怕惹人笑話。”

楊輕婉收在袖中的手緊緊握著,沒多說什麽辯駁的話,可那心情之中卻已經是氣到了極致。然沈焉知可不管她心中有多少的氣憤,從旁邊又拿了一隻酒杯,斟滿之後,又冷笑問她:“妹妹方才可是在問,究竟你哪裏惹到了我?”

“正是如此。”

“妹妹也知曉,在這些人之中我認識的也就隻有那幾位,而與妹妹說的話卻是最多的。之前決定要辦這一場曲水宴的時候,我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忐忑,想要有稍微熟悉一些的人陪在身邊,也算是一個安慰,然而我讓身邊貼身伺候的下人去楊府中遞了四次帖子,都沒能請得動妹妹大駕光臨。如今我已經和寧玉說好了,又怎會讓你坐在身邊?”

沈焉知一番話不偏不倚,既沒讓她占了優勢,也沒有推脫自身的問題,於是眾人也就信了她之所以對楊輕婉如此,隻因為楊輕婉之前幾次三番的拒絕,才會讓她心中生氣。

這麽一來固然有人會說他心眼小,可是換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己將旁人當了朋友來看待,而旁人卻確覺得自己隻是無關緊要的話,也不可能會不生氣。

更何況楊輕婉的身份就算再高,那也還不足以與沈焉知對著來,再加上她明明是在自己明確地拒絕了之後,又非要在眾人麵前演上這麽一出,有不少人都心中不屑。

這些人雖然不敢像沈焉知那樣公然嘲諷,可是背地裏的指指點點總不會少。

“之前我也是因為身體抱恙,才會......”

話說到一半,沈焉知就直接擺了擺手,“妹妹若是身體不適,不如就先回去歇著,何況此前已經拒絕了,又何必委屈自己再來這麽一趟?”

這樣直接的打斷,根本就沒有讓楊輕婉當著這麽些人的麵辯解的意思。

對此楊輕婉恨得牙根作癢,可還是不能多說什麽,因為她記得今日早上獨親對她的囑托。

是了,今日楊輕婉根本就沒有準備過來,在她回絕了青鈺四次之時,抱著的就是想要落了沈焉知麵子的心思,讓她知曉楊家位列九卿,也不是什麽能夠隨便招惹的。

“可你別忘了,前朝的丞相被廢之後根本就沒有再立,而與此同時,當今聖上卻設立了國公一職,這便是一個特例。”當時楊父看這楊輕婉站在自己麵前一副孤高的樣子,卻是冷笑了一聲,如是說道:“即使國公的脾氣在朝中再怎麽不招人待見,隻要皇帝一日再在這個位子上,國公就沒人能動得了,而我動不了國公,你便也動不了沈焉知。”

楊輕婉不明白的這一點,今天早上她父親都和她說了個清楚,所以就算她心中再怎麽不願意,也得遵從他的意思。

畢竟楊輕婉是知曉的,她父親一直是十足的重男輕女,而她的母親早已經被冷落多年,她之所以能在這麽些兄弟姐妹之中脫穎而出,也隻是因為她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份,去拿捏那些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貴女。

再加上長相與家世都不錯,想娶她的人更有不少,這亮點才是她如此驕傲的依托,也是她能在家中獲得地位的資本。

隻是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這些優勢,那麽她也會成為被楊家拋棄的那一個。

這麽些年她的路走地平平坦坦,讓她漸漸放下了提防之心,然而沈焉知的突然出現,卻成了她最大的阻礙。

“一定不能敗在她的手上。”

心中這麽想著,楊輕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稍稍冷靜下來,她覺得隻要自己能夠沉得住氣,沈焉知一定鬥不過她,畢竟沈焉知要拉攏的人,她可是十分明白這些人的軟肋與所求。

可她忘了以沈焉知的身份,根本就不必委曲求全。

在旁感受完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之後,邱寧玉饒有興致地望著楊輕婉的背影,對沈焉知說道:“她不會就這麽走了吧。”

沈焉知搖了搖頭,“這個時候如若她回去府中,心中必定會十分暢快,覺得未曾受我擺布,然而這對她的名聲並不好,所以她也就隻能忍著脾氣。”

曲水宴上曲水流觴,以為隻有同輩之人的緣故,所以也不必太過避嫌,沈焉知想著男子一邊女子一邊,隨便入座便可,然而也不清楚這是偶然還是有人故意為之,總之她的對麵,坐著的就是秦長渙。

看他麵對自己的時候,眉眼之間的淩厲少了一些,又多了幾分溫和,沈焉知也隻是冷哼了一聲,心中暗歎這位秦王殿下還真是會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前頭還跟人“眉目傳情”,現在就跟自己“暗送秋波”。

於是被當作是“暗送秋波”的秦王殿下,就隻見到對麵那人臉上明顯的嘲諷之意,思索半天,也頗有些莫名其妙。

吟詩作賦也好,飲酒作樂也罷,總之不論哪一樣,沈焉知都沒那個心思,前頭司儀出著題,她就望著潺潺流過的溪水發呆。

為了防止有失偏頗,這題都是事先說出來的,然後再看酒杯停在誰的麵前,便由誰來答題,而每當酒杯緩緩要停在沈焉知麵前的時候,她都會用旁邊細小的石子給那酒杯施加一些力氣,讓向前再滑一段。

於是一輪下來,千奇百怪的題都有,卻自始至終沒有輪到沈焉知。

她的這點小動作旁人是看不清楚,然坐在對麵的秦長渙卻明明白白,可他也隻是感覺這樣的沈焉知莫名有些可愛,並不覺得她這樣形同作弊的舉動有何奇怪之處。

“下一題是以花與情字為題,作詩一句,提及便可。”司儀緩緩道出這一道題,在座好幾個臉皮薄的已經滿麵羞紅,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然而沈焉知卻依舊是無動於衷。

隻是同樣未曾輪到的秦長渙,卻突然想知曉沈焉知會如何作答,因此按照她的辦法,借用石子施力,將酒杯往前一推,正好落在了沈焉知的麵前。

“之前我還在想為何郡主一次也沒輪到,卻未想這還在後頭等著呢。”也不知是誰、又為何說了這麽一句,總之之後頻頻有附和之聲。

沈焉知抬眼望向對麵,隔著一條溪流,秦長渙也正在望著她。

“最恨錯許薄情人,朝去枉作花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