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間屋子。

國公正在來回踱步,而國公夫人因為做錯了事情的緣故,就垂首站在一旁梨花帶雨,也正是因此,國公好幾次轉頭來想指著她斥責的時候都說不出口,隻能都給憋了回去,讓自己越想越氣。

直到過了半個時辰,有人說秦王府將聘禮單子都送了過來,這就仿佛一巴掌打在了國公的臉上,讓他再次清醒過來,明白自己養了十五年的兒子變成女兒、如今還要嫁出去的事實。

“你說說你做的這都叫什麽事兒?”打發了秦王府的管家之後,國公終究是沒能忍住,氣急敗壞地說了國公夫人一句。

然這不說還好,一說國公夫人那眼淚就流得更凶了,“妾身當時也是沒了辦法,老爺也不想想,那個時候府上有多少人,如果妾身不說這個謊,隻怕現在都不知道被老夫人送到哪兒去了。妾身當時也是害怕極了,才會一時糊塗。”

國公聽她這麽說,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這麽說來還是我的錯了?”

被他這麽一吼,國公夫人也豁出去了,一邊哭一邊說道:“老爺如果真的要怪罪,大不了就將妾身休棄了再娶一個就是。左右老爺身在高位,多少人上趕著要給你做小,也不差我這麽一個糟糠之妻。”

國公夫人很早就跟了國公,可以說是看著他一步步走到高位上的人,這也就是為什麽老夫人對她萬般瞧不上的原因之一,所以提起這個,國公心中就有些不落忍,想起早些年國公夫人受的委屈,也有些心軟,隻能輕歎了一聲,解釋道:“當年母親身子不好,太醫說不宜動怒,我才會由著她你弄那麽多女人回來,可這是不是做戲,你難道看不清楚?成天地多想,你真是閑的慌。”

“妾身這謊話都已經說了十五年了,早已圓不回來,老爺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

國公想想也是,隻能說道:“往日不可追,為今之計,也就隻能讓她嫁出去,至於如何解釋,你也不必管那麽多,要做就隻有一條,那就是讓她收收性子。你瞧瞧她現在哪有半點女兒家的樣子,可別等她嫁出去之後讓人說閑話。”

國公夫人也是自知理虧,隻能應了下來。

國公府的少爺突然之間變成了小姐,還被許配給了秦王,這件事情傳出來的時候,也弄出了不小的動靜,偏偏國公府什麽解釋也沒有,眾人從起初的懷疑,到之後幾乎當成笑話來聽,可以說沒幾個人當一回事。

然而也不過是幾天之後,賜婚的聖旨就昭告天下了,皇都之中愛慕秦王的女子無一不是恨極了沈焉知,至於那些曾經被沈焉知搶了美人的男子,那心中就有些複雜了。

“小姐如今也算是眾矢之的了,奴婢敢說,你要是出去一趟,絕對會被那些千金小姐群起而攻之。”

青渠將這件事情說與沈焉知聽的時候,還不忘嘖嘖感歎了兩句,誰知沈焉知根本不為所動,一本《女誡》之中藏著畫像,看得是津津有味,甚至口中還哼著小曲兒,可以說是要多悠閑有多悠閑。

一旁正在沏茶的青鈺走了過來,正好就聽見了青渠這麽一句,於是說道:“那些小姐原本都是上趕著想要嫁給我們公子的,如今公子也變成了小姐,她們心中自然是難以接受。可是再怎麽樣,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他們還能將小姐綁回去不成?”

沈焉知身邊服侍的這兩個丫鬟,除了對她忠心以外,也沒半點相似之處,就比如青渠經常數落她,而青鈺則是對她有一種盲目的推崇,所以此時聽見青鈺這麽說,青渠就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如實打破了她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那些人都是覺得小姐搶了她們的秦王殿下,可不是盼著小姐娶她們的。”

見她拆台,青鈺又怎麽會答應?可兩人還沒爭辯起來,沈焉知就放下了手中做了偽裝的書,說道:“不管她們怎麽想,又能耐我如何,再說她們愈是嫉妒,便愈是說明這秦王確實是長得好看,既然聖旨已下,嫁一個貌美的人,我也不虧。”

青鈺一聽她這麽說,立刻就急了,語重心長地勸道:“這俊美和貌美可不一樣,秦王那長的再怎麽俊俏,他也是個男子。”

話說到一半,沈焉知就擺了擺手,“你家小姐我長的再怎麽俊俏,那也不都還是個女子?身為女子要嫁人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至於逃婚,我也做不出來這等牽連家族的事情,不這個秦王究竟如何,我還是要去看看的。

沈焉知自以為還是十分看得開的,至少她不會因為被當成男孩養了十五年,就不願意嫁人,隻不過她所說的坦**,也就自有青鈺會信,而青渠則是知曉,沈焉知那八成是瞧見了秦王的畫像,才暫且答應了下來。

於是等到下午,沈焉知就帶青鈺偷跑了出去,隻是到門口的時候被青渠捉了個正著,軟磨硬泡好些時候才出了門,隻是等到跑去了秦王府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有人出來。

“要不咱們就先回去吧,別等老爺回來了,知道小姐又跑了出來,那可不得了。”青鈺有些擔心地勸道。

沈焉知一聽她說國公,就有些發怵,可是既然出來了,就這麽回去她也不怎麽甘心,“再等等,一柱香之後如果他再不回來,咱們就走。”

青鈺隻得答應下來,好在一柱香沒到,就有車架從身邊經過,停在了秦王府外頭,從馬車裏出來的人一身墨色,帶著淩厲的氣勢,赫然是當時當時在拜嫿樓中看見的那個人。

難怪她剛拿到畫像的時候,會覺得有些眼熟。

“這位秦王既然求娶小姐,那必然是知曉小姐是女子的,奴婢覺得,一定是小姐與他在拜嫿樓相遇的時候被他識破了身份,否則早不求親晚不求親,偏偏是這個時候,還真是讓人覺得奇怪。”

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青鈺心中便有些惱火,總覺得自家小姐這是被人設計了一通,連帶著原本還覺得俊美非凡的秦王,也理所應當地看成了心懷不軌之輩,而她心中氣憤便能說出來,可沈焉知明明也惱火地不行,卻還是難免有些心虛。

要知道當時在拜嫿樓也是因為有人接應,才能逃過一劫,所以到現在國公還不知道她去逛花樓的事情,否則哪怕她是個女子,也免不了一頓家法伺候。

思及此處,沈焉知不禁有些悲從中來,又想到那人當時明顯是在戲耍自己的舉動,隻覺得如果嫁給這麽一個人,以後的日子估計也沒法過了。

沈焉知怕逛花樓的事情露餡,也怕日後嫁人會被管束欺負,回去就鬧騰了起來,說這個親她怎麽都不結,可國公哪裏會讓她如願?直接加派了人手將她的院子圍了一圈,又讓國公夫人親自教導,什麽時候有個女子的模樣了,什麽時候才放她出來?

是了,國公此時對於沈焉知的要求,也就僅僅隻是盼著她能有一個女子的模樣,至於大家閨秀,這是他想都不敢想。

於是沈焉知就被禁了足,每日除了學些規矩,就是各種琴棋書畫、女紅刺繡,連衣裳都是請了裁縫來府上親自量的尺寸,又做好送過來的,如此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沈焉知是真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心中積攢的怨氣幾乎要噴薄而出,可身邊除了青渠青鈺就是國公夫人,她是有氣也沒出發,硬是憋著自己嘴裏都起了泡。

這日清晨,青鈺按照往常的時辰進來服侍沈焉知洗漱更衣,可是她在外頭等了許久,也沒看見沈焉知出來,不禁有些疑惑地掀開簾子,結果進去就看見沈焉知睜著眼睛仰躺在**一動不動,眼下還有一片青黑。

“小姐可是昨晚沒睡好?”青鈺倒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隻是出於關心,還是上前問了一句。

可沈焉知還是沒動,就躺在那一言不發,睜著眼睛跟入定了一般,青鈺畢竟不太懂沈焉知的那些小心思,關心則亂直接就急了,伸手探上她的額頭,心想著明明也不燙,怎麽就突然精神恍惚了。

她十分焦急地拿手在沈焉知的眼前晃了晃,結果沈焉知一下就閉上了眼睛,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說道:“手拿開,晃地我眼暈。”

青鈺聞言也不敢繼續晃了,隻問道:“小姐可是覺得哪裏不舒服?”

沈焉知等的就是這句話,所以一聽她問起,就扶著額頭十分虛弱地坐了起來,“這幾天被關在屋裏有些難受,頭暈眼花的,你讓我再歇會兒,說不定就沒事了。”

青鈺一想,沈焉知原本那樣灑脫自在的一個人,那是三天兩頭就要往外跑的,如今半個月不曾出門,估計還真是能悶出來個好歹,立刻就心疼起來,恰在此時國公夫人進來了,一匹錦緞往旁邊那麽一丟,轉頭就見沈焉知扶著額頭蹙緊眉心,一副十分痛苦的樣子。

“這是怎麽了。”國公夫人這段時日雖然對沈焉知嚴厲了一些,可說到底也是希望她不會被人說閑話,才會臨時抱佛腳,將過去十幾年沒教她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塞進她的腦袋,此時見她坐在床邊搖搖欲墜,就快步上前,嘴裏關切地問道。

沈焉知搖了搖頭,沒說話,倒是青鈺紅了眼睛,跟國公夫人解釋道:“奴婢一早過來,就看見小姐這樣了,估計是這幾日悶得狠了,心中鬱結,才會病得這般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