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挑了個不會出錯的回答:“淮安王殿下,與陛下外貌有幾分相似。”

“孤的胞弟,自然是相似的。”陳初平輕笑一聲:“孤的意思是,愛妃覺得,他可有王者之氣?”

他語氣輕快,尾調卻拉得很長,像是詢問,又像是質問,更像是……威脅。

李歡遲皺眉,今日孫嬤嬤不在一旁,沒人能給小抄,她努力轉動著自己為數不多的宮鬥之腦。

什麽人能有王者之氣?當然是一國之君。

且不說陳初平正當年富力強之時,還有兩位皇子,皇位怎麽算都輪不上淮安王,那麽問她這個做什麽,是試探淮安王,還是探她?難道是剛才看見她與淮安王一起,心中起疑?

好像也是,小叔子和小老婆,還遣走了下人獨自相處,她被猴子搶劫了一遭,頭發大概也不那麽齊整,看著確實可疑。

見她警惕思考又猶豫再三的模樣,陳初平不滿地抿了抿嘴,卻聽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意外地挑眉。

“妾與淮安王是清白的。”李歡遲握拳,說得一臉情真意切:“妾剛才被猴子搶了步搖,是淮安王殿下教妾用果子將步搖換回。”

陳初平:……?

他愣了一下,回味半天才品出這句話的意思,不由笑了起來:“十方寺的猴子是野了些,那些東西被搶了就給它們便是,仔細被抓花了臉。不過孤可沒說你們怎麽樣,你這算是不打自招嗎。”

“陛下問妾如何看淮安王,妾覺得他是個好人。”

滴.好人卡。

這一打岔,陳初平也覺得沒意思,懶洋洋靠在車壁上,望著車廂一角:“他是孤的同胞兄弟,又與孤長得那麽像,那孤有的他是不是也應該有?”

這話他卻不是問李歡遲的,更像是對自己的疑問。

淮安王昨日入京不先拜他,倒是先來了太後這處,而他剛才知道,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實在是於理不合。

天地君親外,君是淩駕於親的,可就為了這事懲戒淮安王,卻好像是他小題大做。

但這就像一根刺,橫亙在他們之間,但他們的關係,還遠比這麻煩。。

剛才見了太後,又是百般說盡淮安王的孝心,又感歎他封地遙遠,終年不複見,讓陳初平借著這次眾王來朝的機會,將雲雁周邊的臨丘封給淮安王常居,使他能常伴太後身邊盡孝。

臨丘外有高城深壑,群山環伺,內則一日入京,本是先代辰國君主們設置護衛雲雁關隘的名邑,若分封他人,不若直接將雲雁拱手相讓。而更早些時,他還沒有孩子,太後更是幾次想要逼他將淮安王立為儲君。

這一樁樁一件件,不論是他自己,還是太後和淮安王,心中大概都有障礙,他日必然生變。

“你擔心淮安王?”李歡遲看他神色,雖然如往常般悠遊自在,但眼中陰鬱遲遲不散,剛才給她嚇了一跳,現在慢慢想來,陳初平大概也不是為難她的意思?

陳初平聞言抬眼看她,嘴角帶笑:“孤與淮安王田獵,從未贏過。”

與這種人說話真是好難猜,打獵關她剛才問的問題啥事,早知道她不搭這話了。

“若田獵優勝便可為王,那獵戶更勝士族公卿許多。”反正不是懷疑她就好。

他盯著李歡遲看了半天,看得她都有些發毛,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多話了。

“卿言事亦勝於孤。”最終,陳初平垂下眼,卻是沒有之前臉色那樣難看,隻是坐過來挨著李歡遲,繼續與她說雲雁周邊的景物逸聞。

來去花了三四個時辰,馬車搖晃顛簸,等回到宮中,雖然平時嫌棄這地方樊籠似的,可看見柔軟的床榻也忍不住癱在上麵長歎。

“主子拜見過太後了罷。”孫嬤嬤看她毫無坐像可言,掩了門窗問道。

“見過了。”十方寺沒見到,回來以後送太後回坤翎宮時她在眾人末看了一眼。

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大概是常年在寺廟中修行,妝容素淨典雅。

因著淮安王也跟著進宮,所以沒讓宮妃們作陪,隻有皇後皇帝、淮安王陪著太後安置,其餘人等各自歸去。

“太後常年敬佛,這段時間在宮中,主子可千萬當心著,在外行走,禮數千萬別出了差錯。”

就是太後不敬佛,她也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與宮裏這群人打交道,李歡遲便隨口應了一聲,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等她一覺起來,看到孫嬤嬤在門口與小宮女說些什麽,神色比屋外的天光更加晦暗。

見她轉醒,孫嬤嬤趕忙指揮著下人們端茶倒水服侍她起身,臉上滿是欲言又止。

“怎麽了?”李歡遲本不欲管,還是看她憋得難受才問了一句。

“淮安王進京,給宮中送的禮物中,有一位美人,陛下已經留下了。”孫嬤嬤給她整理著鬢發,小聲說道:“陛下派人通知今晚不過來,讓不用等了。”

這本應該是兩條消息,可連在一起看得更完整。

“哦,那咱們吃吧。”之前廟中那點齋飯一點油水沒有,她又沒辟穀,早就餓了。

李歡遲無動於衷的模樣讓孫嬤嬤憂心地歎了口氣。

花哪有千日紅,能有得寵的時候就應該珍惜,她之前勸過李歡遲不少次要會撒嬌邀寵,最好能留下一個孩子,可她這位小主子一次也沒上心過。

這眼看新人來了,她一點危機感也沒有,真是娘娘不急,急死她們這些下人。

李歡遲毫無知覺地吃著飯,心中卻盤算著晚上的安排。

她這段時間一直忙著修煉,拉關係,尋妖鼎的事都被扔在腦後了,今晚她又不能跑去陳初平那邊吸靈氣,不若抓緊時間找一找東西。這宮中畢竟不是她長留之處。

這頓是難得皇帝沒在的一次晚飯,沒來一屋子主仆各有心事,李歡遲之前還覺得自己餓得緊,卻不知為何覺得這頓吃得格外不香。

晚上她早早睡下,讓下人們都出去以後換了身衣裳,在門鎖上施了咒後翻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