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禦膳房的早點,李歡遲才意識到自己就這麽睡了一整晚。

而且睡得死沉,連陳初平什麽時候睡又什麽時候起身的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身上衣服還穿得好好的,她這一趟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陳初平已經上朝去了,孫嬤嬤他們被允許進來伺候,桌上的早點異常豐盛,連粥都有四五種,其他的什麽蝦餃、玉帶翡翠包、粉蒸排骨、煙熏鹿肉、水煮白菜一類的,都是看著平平無奇,實則麻煩得要死的菜。

她本想趁著人還沒回來趕緊跑,被這堆菜跘住腳跟,決定還是先吃點。

雖然她的解語宮也有個小廚房,但每日分配的食材是有度的,畢竟比不上他禦膳房,想吃啥吃啥。

這就浪費了一晚,李歡遲邊往嘴裏夾著漣漪剝好的白灼大蝦,一邊想著,不過在離開之前她應該可以給這地方做點防護……這想法在瞥到一旁從她起床就待在那指揮宮人服侍的紫宸宮大管家蕭枕後,就煙消雲散。

這家夥態度雖然和藹,有求必應,但除了換衣裳,幾乎一刻也不讓李歡吃單獨待著,就像在監視她一樣。

“小主慢些用,一會說不定陛下上朝回來,還能陪您一起用些。”注意到李歡遲的眼神,蕭枕半弓著身子,恭敬地說道。

那她還是吃快點吧。

用完早膳,她左右甩不開蕭枕和別的紫宸宮下人,隻能先行撤退。

回解語宮的路上孫嬤嬤一直又喜又憂,喜則是她的主子還不是被遺忘的‘舊愛’,憂的是畢竟青美人已經進來了,就是李歡遲沒徹底失寵,被分走寵愛也是能想到的未來,你說她不上心麽,好歹還會跑來紫宸宮露個臉;你說她上心麽,就當真是露個麵。

昨日她沒能跟在身邊伺候,天知道她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

而另外幾個小丫頭,因為自家主子夜宿紫宸宮,是‘有寵’的證明,走起路來就差沒抖擻著雞冠子了。

李歡遲送上門去隻是老實睡了一覺,她對這個結果不太滿意。

現在每次和陳初平獨自相處她都有些心驚膽戰。

就算她的咒術和腓腓毛真的超好用讓他覺得自己就是一沾枕頭就睡了,他總會有不想沾枕頭的時候吧?她腦子沒問題就能看出來他在撩她啊!

他又不是個傻子,也不是身體不行,就算一時半會沒‘性致’,能永遠沒‘性致’讓她白占一個寵妃的名頭啥也不做吃吃喝喝嗎?

這種把戲一兩次短時間還行,時間越久,穿幫的風險越大,而且她真的會在某些瞬間覺得他是個好人。

不,他們兩個最好的關係就應該是沒有關係。

她是修道之人,是進宮來找‘妖鼎’的,這裏的一切都不應和她牽扯上關係,陳初平這個人也是,青美人是他兄弟送給他的,那到底是一個禮物還是一把殺器,他得到的是蜜糖還是砒霜,都應該是他自己選擇的,是命中注定……

這麽想著,她步回解語宮,下定決心以後再不會為吃喝享樂誤事,她要趕緊了結這一切然後去找師父。

“還請小主救救我家主子!”就這麽想著,她前腳剛踏進解語宮,就聽到有人大聲呼著,隨即啪嘰一下跪在她麵前。

“先起來,慢慢說。”她被這餓虎撲食的架勢嚇得往後一縮,隨即發現這好像是徐才人的小宮女思瀾。

昨日拜見皇後完畢,徐才人在她這待了一會就回了自己的居所,她那院子的老宮人們近日對她四處‘拜山頭’的行為不滿已久,便更是想著辦法使喚她。

徐才人累了一日方才回房,半夜又被叫起來,說院中魏婕妤的一個什麽翡翠簪子不見了,現在整個院子都點了燈火四處尋找。

她懵懵懂懂起來,讓魏婕妤的人進來搜尋,然後果不其然吧……

小丫頭從入宮就給李歡遲鞍前馬後,經常出入解語宮,要說偷東西,難道從她這處下手不是更好?兔子尚且不食窩邊草,何況是人,而且在這宮裏偷東西幹什麽,又不像在外麵還能變賣,她給了徐才人不少賞賜,雖然都是挑的不算太值錢的物件,但也不至於讓她窮到鋌而走險偷同院人的東西。

這手段低級得感覺像一集死的小嘍囉,但很不幸,沒有金手指也沒上帝視角的徐才人真的中計了,且因為位份本就不高,今晨魏婕妤稟告皇後後,直接跳過審訊,投入永巷。

永巷原是個普通宮巷,但現在據說是用來幽禁宮女嬪妃的地方。

“那日晚上,我們小主和魏婕妤起了些爭執……隻怕是她們故意!”思瀾哭哭啼啼,將昨天徐才人回秋楓院後的經過一一說明。

“這話亂說不得。”孫嬤嬤在旁教育道:“總歸是你們秋楓院的事,若有什麽冤情,自可上奏皇後娘娘查明,你來求我們小主是什麽意思。”

“這……奴婢身份卑微,見不到皇後娘娘……”孫嬤嬤畢竟年紀在那,語氣凶一些就將思瀾嚇得一哆嗦,聲音發抖,眼中瞬間蘊滿淚水:“她們不會細查的,我家小主出身不高,又進宮沒多久,哪有人幫她說話。魏婕妤畢竟是宮中老人,與幾位嬪妃娘娘都有舊交,收拾我們小主,和收拾我們這些下人有什麽區別。”

李歡遲歎了口氣,這宮裏不是什麽公平公正的地方她早有體會,而且徐才人到處去探訪也有她在後麵指示的原因,總不能現在被人陷害,她就不管了吧。

這件事皇後已經知道了,就算她是能見到皇後的,也未必能真的幫徐才人申冤,何況她自己的名聲都不怎麽樣,到時候皇後偏向哪邊還不好說。

所以答案隻有一個。

這後宮的主人,隻有那一個。

李歡遲扶額,她剛決定離某人遠點,這就又要主動湊上去了。

“求小主救救我家小主。”思瀾見她神色中的一線猶豫,趕忙哐哐又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骨頭和青石地麵相撞的聲音讓人牙酸,李歡遲慌忙叫人將她扶起來:“算了,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