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人做了違背自己習慣的事,多半是有別的目的。
李歡遲也不想和他費這個腦子,直接說道:“妾同一屆進來的徐才人陛下還記得嗎?”
“不記得。”陳初平撚了塊椒鹽酥,自己啃了一口,將剩下那一半湊在李歡遲嘴邊。
她剛想了長篇大論說服陳初平赦免徐才人,被他一噎,有些打亂思緒,就那麽張嘴把椒鹽酥接了下來:“陛下怎會不記得呢?之前在解語宮沒見過嗎?”
“解語宮那麽多人,孤怎麽一個個記得。”
“就是小小的,鵝蛋臉,頭發經常綁著朵紅色絨花……”她絞盡腦汁回憶徐才人的模樣給陳初平形容,那廝毫不在意,又取來一塊什麽糕點吃著。
“唔唔,似乎是有這麽個人。”陳初平看她連比帶劃,額頭上都要急出汗,才暗笑著點點頭。
“嗯。”李歡遲愣了一瞬,有些忘記自己剛才說那麽多是為什麽:“哦,徐才人被同院的魏婕妤誣陷盜竊,被罰去了永巷,妾想將她救出來。”
她目標明確,完全沒有拐彎抹角說委婉些的意思,認真得陳初平都沒有繼續逗她:“如此,拿什麽救呢?”
“陛下。”
“拿孤?孤有什麽好處?”
李歡遲之前就想過他也許不會讓她吃白食,掃了一眼守在門口的宮人們,反過身來就像抱他一樣貼近他耳邊:“陛下的青美人,不是正常人。”
她轉身的時候,陳初平雖然明知她不會真的用自己換別人,但還是一陣心悸,聽到她的話,才覺得沒意思地撇嘴:“哦?愛妃是吃醋了?”
李歡遲直想就這麽給他一拳,反複念叨著人在屋簷下,才把這股氣壓下來:“青美人身有異香,脖頸後有一顆黑痣,偶爾行動遲緩,對也不對?”
“愛妃觀察得倒是仔細,不過孤更喜歡你身上的香味。”
說這話時,還伴著深呼吸的聲音,良言難勸該死的鬼,這下她是實在忍不住了,渾身雞皮疙瘩直豎,往旁邊一滾。
陳初平知道自己開玩笑太過了,趕緊伸手把她撈回來言歸正傳:“這宮中,若是你偷了東西或是殺了人,孤都能解決,別人的事,何必那麽上心。”
徐才人給她鞍前馬後打探消息,出了事她當然要拉一把,而且退一萬步說,那可是他的小老婆,雖然是不太受寵的那個,平時不關心就算了,永巷那種地方,聽說進去除了死,沒別的辦法出來,事關人命,他好歹上心些吧。
她很想硬氣一把說陛下不幫忙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然而這裏不是法權社會,魏婕妤的把戲簡單是簡單,但就是因為簡單,所以好控製。
秋楓院都是她的人,徐才人隻有一個思瀾,證物嘛,雖然不知道是之前還是之後放進去的,但如果要查,也肯定不會讓她查出什麽。
這地方果然不是她應該待的。
想來想去,隻有這個結論甚深刻在李歡遲腦海中。
陳初平眯著眼看她糾結的表情,一會生氣一會猶豫一會憂愁一會堅定,隻覺得好笑,半晌才清了清嗓子:“愛妃若能時常來紫宸宮陪孤,常侍左右,這一點小事,孤也不是不能允你。”
可李歡遲聽了這消息似乎一點不開心,有些幽怨地看著他:“隨你。”
反正她要跑了。
本著權利不用過期作廢的原則,陳初平把手上的點心渣子拍掉,當場點了個美人喂葡萄昏君套餐——影視劇裏不管啥朝代啥季節要體現昏君妖妃總會出現的這一幕。
當然他吃的不是葡萄,他的妖妃也一臉苦大仇深說不好是不是想噎死他。
點心渣子掉了他一身,如果是普通宮女太監這麽伺候人大概該早被拖出去挨揍了,他還得哄著祖宗一樣哄著李歡遲陪他玩這出。
事後更是收獲某人陰陽怪氣的一句“晚上吃那麽多點心會長胖的。”
他摸了摸自己腰,最近陪李歡遲吃飯都準時了許多,他好像是長胖了一點點……吧。
睡前洗澡的時候他更是照了半天銅鏡:“孤胖了嗎?”
蕭枕瞥了一眼,又馬上低頭,伺候著陳初平穿上玄色常服:“回陛下,沒有。”
纖細到可稱枯瘦的手腕從大袖中穿出,垂在身側,常服的腰帶是飾玉錦帶,輕輕束起,就能看出離手臂還有不少距離,隻是尋常還穿著外袍,遮住了身體的線條。
穿戴好一應飾品後,蕭枕仔細地整理了一下陳初平的領口,交領遮住了他喉結以下的所有皮膚,這才算收整完畢。
“是,她又沒看過,是瞎說的。”陳初平撫著自己的領口,將整理好的衣領又扯開了些。
銅鏡裏的人即使剛被溫泉暖水的熱氣熏蒸過,看著麵色也不太好,李歡遲說淮安王陳和安和他像,那是當然,不如說陳和安是更完美版的陳初平,更年輕,更強壯,更美好。不會像他這般陰鬱幹枯,像個將死之人。
他剛才逗她的時候,她會不會覺得惡心?
被扯開的衣領處更是能看到一些猙獰的痕跡,蕭枕趕忙又給他整理好,跪下磕了一個響頭:“陛下保重龍體。”
“孤當然會保重的。”陳初平這才意識到他握著自己的脖子,指甲都陷進皮膚。鏡中的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著天下最憎惡的人。
他鬆開手,笑笑:“走吧,再久她該煩了。”
心態爆炸加上孫嬤嬤不在跟前,李歡遲也懶得遵守她那麽多規矩,裹了被子裝睡,免得某人回來又作妖要她幹嘛。
陳初平回來以後,見她在**躺著,坐在床邊不知做什麽,直守得李歡遲快裝不下去了,才放下帷幔離開。
厚重的帷幔縫隙間,依稀可見外麵的燈火燭光,她小心爬起來挑開一點縫,看見陳初平又坐在書案前,旁邊的折子堆了小山高。
就這麽多事他還忙裏偷閑調戲她,真不知該誇他好雅興還是唾他不務正業。
這次她可決不能再睡著了,她盤腿坐在**,等到外麵敲了三更的梆子,陳初平才從案前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