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三次看到陳初平在她麵前咽氣。
李歡遲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做過什麽,要讓她這輩子一次又一次和所愛之人分離。
但是沒關係,很近了不是嗎?
倒塌的柱子一頭被什麽東西架了起來,所以沒有徹底將她卡死,可惜她一隻手好像被砸骨裂了,疼得她陣陣發昏。
既然下麵也有路,就不用站起來,她一隻手用力,朝著那邊爬過去。
幾米的路程,她像是爬了一個世紀,好在下層煙少,她能保持頭腦清醒。
然而周圍的溫度依舊烤得她發疼。
李歡遲這一輩子,除了小時候差點被人吃了,從沒如此受難過。
耳邊不斷回響著十裏的聲音:“後悔了嗎?”
“不後悔。”她不知對哪方的誰輕哼一聲,膝蓋用力往後一頂,大半個身子便鑽了出來。
這是大殿一角,柱子和牆壁形成一個三角形,所以給他們留下了一個空間。
她鑽出來才明白為什麽陳初平是那樣躺著。
一杆燈台長槍一樣插在他胸口,陳忠恕的屍體壓著他半邊身子,又被他手裏的刀貫穿下顎,兩個人的死因都很清晰。
他睜著眼,睫毛忽然劇烈顫抖起來,好像真的看得見她。
“乖,撐著點。”李歡遲摸了摸他的臉,開始幹活。
身後一直背著的人偶因為剛才給她擋了一下撞擊,腦袋被撞爛了,看起來更是詭異,不過好在貼上符紙還能行動如常。
她廢了一些勁才把陳忠恕的屍體挪開,讓陳初平鬆開攥刀的手時他倒是很聽話。她把刀拔出來,然後又陳忠恕插了兩下。
補刀是好文明。
“你不找個安全地方嗎?這地方就是救回來也要被燒死吧。”馮右從人偶上看到周圍情況,不禁有些佩服她是怎麽跑進來的。
出去是暫時出不去的,她進來都很困難了。她記得這裏有個秘密通道,出口堵是堵了,但兩頭進風,應該不至於憋死。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陳初平耽誤不得,要真咽氣了當真無力回天。
她隻能割開手,喂了他點自己的血。
“你忍著點。”覺得他喝了夠量以後,她扶著燈柱,帶著他往地道的方向去。
擺弄了一下角落中在廢墟裏依舊詭異完好的一個巨型花瓶後,花瓶原本擋住的牆上出現一個暗門。
大殿某處又燒塌了,發出一聲巨響,李歡遲抓緊了速度,帶著陳初平和人偶進入通道。
這條通道一路向下,在下了不知多少台階後,總算來到一處稍寬敞的平地。
地道中空氣雖然有種陳舊的味道,但清涼得令人感動。長時間被火焰烘烤,大概已經讓她身上有些低溫燙傷。
“就在這吧。”她將陳初平放下,自己也解開衣裳。
人偶被砸壞的腦袋看著她,有些遲疑:“真要做嗎?”
“搞快點。”
她深呼吸一口,有些可惜還是沒麻藥用。
雖然已經研製出來了,但考慮到她還有別的情況要應付,不能馬上昏倒,還是別用了。
她咬著自己的衣帶,直視黑暗,覺得自己上輩子大概真的殺人放火,這輩子才總遇到這種事。
如果換一個人,她才不救。
馮右並不是真的用“眼睛”去看,她也不需要光,所以也沒人想辦法把這裏弄亮些。
黑暗中,別的感官就特別靈敏。
她聽到自己身體發出咕唧咕唧的聲音,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還聽到另一個蚊呐似的聲音。
哪怕這裏那麽黑,眼睛也在一陣陣泛白,原來人看到的也不都是視網膜捕捉到的東西。
她在周圍摸了幾下,摸到隻逐漸冰冷的手,重重抓住。
陳初平的手一直很軟,她掌心尚且有些薄繭,他的手卻柔軟細膩,五指纖長。
平時隻戴婚戒,隻有在秋獮之類的儀式上會帶著扳指裝樣子。
冬天外出則是麂皮手套,比大小姐還嬌氣。可來牽她的時候總會摘掉手套,與她十指相扣。
撫摸的時候會小心翼翼,好像生怕用點力就把她弄壞了。
她拉過他的手腕,放在嘴邊代替布條咬住。
“我真是欠你的。”
取珠的過程因為痛苦模糊了時長,李歡遲一會清醒一會昏沉,以前看人家取珍珠,大概那時的蚌就是這種感覺吧。
“好了。”不知過了多久,符紙傳來馮右的聲音。
李歡遲捂住傷口坐了起來,這種致命傷大概是觸發了身體的什麽機製,愈合得挺快的,包括剛才被砸到骨裂的手臂,除了當時的疼痛還記得,已經能活動如常。
人偶手上那顆散發著柔和色彩的珠子就是她這個傻蚌結出來的珠。她不敢碰,怕一碰就又回到她身體裏。
“你放他身上。”她喘著粗氣,還要處理陳初平的‘燒烤簽’。
這東西雖然沒把他穿透,但也差不多了,燈台是被別斷了,下麵的一些裝飾卻還在,導致一傷一大片。她以前還好奇過很久到底是什麽東西弄出來的,看傷口完全判斷不出來是什麽兵器。現在知道了,不是兵器也能要人命。
不過也好在這些裝飾,這要是一根光棍,指不定就給他捅穿了。
人偶想了想,將金丹塞進陳初平嘴裏。
“那麽大顆你是要噎死他嗎。”
雖然知道這珠子並不是真的像藥一樣被吃下去起作用的,但李歡遲還是忍不住吐槽道。
“我怎麽知道怎麽用。”人偶也不甘示弱,又要從他嘴裏將珠子掏出來,但金丹已經像融化的黃油一樣在他嘴裏消失了大半。
“謔。”人偶不鹹不淡地談了一聲,便在一旁待機了:“真奇怪,我為什麽會聽你的話。”
“這時候想這種事不覺得晚了嗎。”
李歡遲握住燈台杆,往外提了提。
即使是瀕死,陳初平的身體還是做出回應,他喉嚨中發出痛苦的咯咯聲,身體**抽搐,四肢扭曲。
“你上輩子也殺人放火了吧。”她無奈道。
判斷了幾處陷得比較深的地方割開傷口,她騎在陳初平腰上。
這動作讓她有點恍惚,也切實讓她意識到這家夥現在果然是個小孩兒。
想了想,往他嘴裏塞了團衣角,免得一會咬到舌頭。
“來幫我按著他的肩。”她叫了人偶一聲。
“你到底是他什麽人,何必如此賣命。”人偶一邊上前,一邊問道。
“我?我是他祖宗。”
見她不肯好好回答,馮右無奈,操控人偶按住陳初平的肩。